二、初战金军
北宋政治到了徽宗朝,进入了它最腐败最黑时的时期,[一]《宋史·徽宗本纪》说徽宗[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猥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猿薄巧佞之资,济气骄奢淫逸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为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口行无稽。及童贯用事,又佳兵动辽,捻祸速乱。]史载[是时天下财用岁入,有御前钱物、朝廷钱物、户部钱物,共措置哀敛、索取支用,各不相知。天下财赋多为禁中私财,上溢下漏,而为重困]。(《宋史》卷一七九《食货志》下一)李若水描述当时的黑时政治是:[因蔡京用事,新政流毒,为不聊生,继而童贯开边,燕云首祸,搜膏血以事空虚,丁壮疲于调发,产业荡于诛求,道路号呼,血诉无所,涂炭桎梏,能其救之?]导致[戎马凭陵,肆行攻陷。]《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三选编)最后徽宗被迫让位于钦宗,但钦宗朝臣[未曾命一将、出一师、励一兵、袜一马,日征日战,但闻奸邪之臣朝选一言以告和,暮入一说以乞盟,惟辞之卑,惟礼之厚,惟敌言是听,惟敌求是应。终致二圣播徙,后妃亲王流离北去。(《宗泽集》卷一《上乞毋割地与金人疏》)在这种情势下,北宋的灭亡是必然的。
当康王赵构于建炎元年正月继位时,尽管将力主抗战的李纲升任右相,特别是著名将领宗泽率兵与金军展开战,[河北义旅数十万众若向之赴声。] (《宋史》卷三六O《宗泽传》)金军实际占领的仅是河北、河东的部分地区,抗金形势是相当有利的,但这和高宗等人的心愿是背道而驰的,特别是在定都、抗战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李纲与高宗等存在着严重对立,故李纲为相仅七十五天即遭罢免,[自纲罢,张所以罪去,传亮以母病辞归。招抚、经制二司皆废,车驾遂东幸,两河郡县相继沦陷,凡纲所规书军民之政,一切废罢。](《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而曾宗泽于建炎二年七月疽法背而卒后,以高宗、汪伯彦、黄潜善为首的南宋朝廷,终于能够根据自己的意志执行苟安的政策,但结果却适得其反,[虏人用兵不已,今日陷一城,明日陷一邑],[有并吞席卷之志。](《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三胡舜跋涉奏)金军在实际上未遭受多少有力的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南宋王朝的大片土地。
如前所述,当金朝取辽而代之之时,北宋王朝的决策者们尚未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新的强大对手的威胁,仍将重兵布置在陕西以对付西夏,而当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分两路向宋朝进攻之时,史称此时[陕右诸路兵亦无几,种师道将兵入援,止得万五千而已。](《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但事实上,此时西夏在金人怂恿下进攻宋朝,因此驻扎在陕西的宋军并未全部往援,留在陕西的宋军同时与西夏军发生了激烈的战斗,而吴玠、吴璘此时正是在与西夏军激战的行伍之中。当种师道率陕西援兵在太原保卫战丧失殆尽后,在陕西的宋军却多少存留下来,它们和川陕人民一起成未后来宋朝西部战场抗击金军的主力。
金军于建炎元年三月兵分三路大举南侵,西路金军在娄宿率领下进攻陕西,至建炎二年春,[渡河出大庆关,略秦雍,所过城邑辄下。](《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五《吴玠墓志铭》)占据了长安、凤翔,[关陇大震],(《宋史》卷三九六《曲端传》)时吴玠、吴璘隶属于泾原统制官曲端,吴玠为泾原军第十二副将,自此,吴氏兄弟从与西夏的对峙转入与金望的正面接触,同时也拉开了西部战场抗金的序幕。
当金军所向披靡地西进时,泾原统制官曲端[招流民溃卒,所过人供粮桔,道不拾遗,](《要录》卷一五建炎二年四月丙寅)与此同时,各地军民的抗金活动风起云涌,熙河张张深遣偏将刘惟辅率兵三千抗击金军,时金军推进距熙河仅百里。刘惟辅将兵屯驻于熟羊城,自己率骑兵一千八趁[夜赴新店,黎明军进,短兵相接,杀伤大半。]并杀金帅黑锋,于是娄宿率兵自肇州退走。张深又令陇右都护张严率兵追击,至凤翔境。但此时刘惟辅[不欲听(张)严节制。]于是从另一条道路由吴山离开宝鸡,与金军游骑相战。张严在得不到刘惟辅配合下,率大兵袭击金人于五里坡。张严曾与曲端相约合击金军,曲端也应允在歧龙关会战,但最终曲端并未派泾原兵配合出击。金军埋伏兵于五里坡下,张严率兵向前,突遭金军伏击,张严兵败而死(《要录》卷一五建炎二年四月丙寅,《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六,《宋史》卷四二五《刘惟辅传》)
金军击败张严后,使陕西宋金战争形势发生逆转。刘惟辅[自右鼻寨遁归。]熙州经制司统领刘延亮丢失凤翔逃归曲端,[金人势愈长,谋趋泾州。]此时泾原统制官曲端率军驻扎在麻务镇,金兵的游骑已直趋泾原而来,形势危急,于是曲端令吴玠前往迎敌。
这是吴玠第一次同金军正面作战,吴玠率兵前往青溪岭迎击金军。此时宋军在兵败之后,斗志涣散,[将战,其牙兵三百余人皆溃,]按此情势下去,宋军将不战自败。吴玠遂当独立断地指挥剩余的宋军[奋战金人,] [逆击,大破之,追奔三千里,金入始有惮意。] (《要录》卷一五建炎二年四月丙寅,《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六,《宋史·吴玠传》)
青溪岭之战是一场规模不大的胜仗,但它是泾原军所取得的与金军作战中的第一次胜利,它对迫使金军撤军东归起了一定的作用,[初,陕西制置使钱盖闻金人陷长安,檄集英殿修撰、鄜延经略使王庶兼节制环庆、泾原兵讨贼。既而义兵大起,金人东归。(王)庶以金人重载,可尾击取胜,檄文两路,各大举协力更战。而环庆路经略使王似、泾原路经略使席贡自以先进望高,不欲受其节度,遂具文以报,而实不出兵。金游骑上青溪,既为泾原稗将吴玠所扼,至咸阳,望渭河南义兵满野,不得渡,逐循渭而东。](《要录》卷一五建炎二年五月甲午,《要录》卷二七)更重要的是,此战是吴玠在面临宋军一溃千里的逆境中,首次与金军作战,战斗的胜利使吴玠认识到尽管金军比以前的对手西夏军强大的多、但并非不可战胜,这对以后身处险恶环境抗金的吴玠是大有裨益的,因为从宋金交战史看,宋军之所以屡败,许多情况下实际上是宋军不战先溃,这源于宋军的腐败和怯战。青溪岭之战的胜利,增张了吴玠的自信心,确立了他与金军作战的心理优势。吴玠在所部宋军临战溃逃的危急形势下,能当机立断,立即向金军发动进攻,使胜败之势瞬间移易,避免了宋军兵败如山倒的结局,已经初步表现出了吴玠作为一代抗金名将所具有的临危不乱的胆识和出奇制胜的指挥才能。不过,此时吴玠尚受制于曲端,还没有机会展现其指挥千军万马、独力支撑南宋王朝半壁江山的风采。
注 释
[一] 徽宗朝的腐败政治状况,可参见王曾瑜先生《北宋晚期政治简论》,载《中国史研究》一九九四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