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衙前围村吴氏祖先的追寻(三)
张瑞威
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
(三) 宗族的开始
根据天后宫内的「庙史」碑刻,吴氏自明朝初年开始,一直在九龙地区辗转流徙,直至清初雍正年间,才正式连同吴、陈两姓建围定居。碑文说:
……盖明初时胡虏南侵,海盗猖獗,民因避乱,辗转迁徙,迨至雍正二年(公元一七二四)始得安居乐业,聚吴陈李三族姓氏建村开井而居,虽世变沧桑,而遗迹尚存,围内之天后宫历史久远,村民仍皆奉祀天后元君,七约乡民为崇德报功,例定十年一届太平清醮,藉以酬谢神恩,第一届创于雍正丙午四年(公元一七二六)时至丙辰(公元一九七六)已第廿六届……。(7)
这碑刻显示衙前围的建筑时间是在1724年,而且在建围的两年后,衙前围村的杂姓居民即联合附近其它村落进行首次的太平清醮活动。
虽然吴氏在九龙居住了相当长的时间,并于雍正二年建围定居,但并不意味着宗族的建立。宗族的建立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它是一系列仪式性和制度性建设的结果,诸如设立祖尝、修建祠堂和编修族谱等等。(8) 据《宝安县衙前围吴氏族谱》,在清嘉庆八年(1803),二十世祖吴臣任(1751-1823)重修其九代之前的祖先吴日玄(十一世)位于九龙元岭村附近的坟墓。吴臣任这个行动,意味在嘉庆初年居住在衙前围的部份吴氏,正尝试建立一个以日玄祖为祭祀中心的宗族组织。吴臣任也有可能曾编修族谱,因为当这房的子孙在1918年重修吴氏族谱(即《吴氏重修族谱》)的时候,曾表明他们是根据「旧本」编辑而成的。即使吴臣任于嘉庆年间曾编修族谱,那次的编修工作也相当粗疏,所以在1918年当日玄祖的子孙根据「旧本」修撰《吴氏重修族谱》的时候,便立即发现「旧本」的世系存在一个严重漏洞 即在十一世祖日玄祖之后,便立即记录十六世的朝凤、存凤、达凤、廷凤和美凤,缺载了十二至十五世的祖先。当时就着这个问题,编修者曾造访耆老,最后也没有肯定的答案,只能怀疑是「清初海氛未靖,迁民以避,辗转流亡,惨不忍述。迨康熙初年,准还原乡,因而遗失数代,无从稽考。」但是这个说法,对于廿四世孙吴焕琪来说,仍然有问题。他在1937年编撰《吴氏家乘》的时候提出了疑问,指出既然说是遗失了四代资料,那么为何《吴氏重修族谱》所根据的原谱又以朝凤是日玄祖长子,存凤是日玄祖次子,达凤是日玄祖三子,廷凤是日玄凤四子,而美凤是日玄祖五子?「何谓遗失四代?」面对自己提出的疑问,吴焕琪称自己也「未敢臆测」,所以在《吴氏家乘》的有关记载上仍是原文照录。1986年,衙前围的吴氏又再重修族谱,这一次是要编写一部代表四大房的《宝安县衙前围吴氏族谱》。在这个时期,作为编修者的廿五世孙吴咏棠再度将这问题提出来考证一番。他认为清初迁界,初迁起于顺治十八年(1661年),复界止于康熙七年(1668),前后只有7年,不可能因而有数代之遗失。再在假设吴成达是明初时候或稍前时候人下来计算,遗失数代之事应发生在明中叶的倭寇期间。(9) 似乎由于初修族谱时的过于大胆假设,加上日后吴氏子孙的过于小心求证,吴氏虽然经过一百多年的重复考证,即使在1986年的族谱中,仍然不能补回十二至十五代的祖先。
吴氏宗族的更大发展应是在清末。光绪二十年(1894),衙前围吴氏建立起祠堂,这对于联系乡亲情谊,起了很大的作用。《吴氏家乘》(1937)作出了赞叹式的描述:「在衙前围之西方营建祠宇数楹,崇祀先灵,规模虽少,聊伸追远之忱,老幼联欢,共聚乡亲之谊。」这个吴氏宗祠原本位于东头村北东隆道旁,因1962年政府征地的关系被迫迁徙至现时围村的旁边。重迁祠堂,固然牵涉一些改变,例如建筑物的结构由两进改为单进,不过据衙前围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吴佛全先生(71岁)告知,无论新旧吴氏宗祠,在管理上一直是由吴成达祖以下的四房司理共同负责。
至此,我们大概可以进行一个初步的结论或者假设:到19世纪后期,居住在衙前围村的日玄祖后裔,与其它吴氏组织起来。他们以吴广玄、吴东玄、吴泰玄和吴日玄四位同代的祖先作为血缘的纽带,而宗族的祭祀中心则定在这四位祖先的祖父吴成达祖,并以吴成达作为整个衙前围吴氏宗族的控产名称。不过,因为吴成达缺乏显赫的功名,修建祠堂便缺少了一份合法性,这使得吴氏有需要将祖先上溯至古代的延陵季子,使到无论吴成达或其它吴氏子孙,均继承了贵族的身份,于是建祠祭祖便完全符合清朝的法律了。而经过这一个改变,吴氏不单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宗族,同时也出现了四房。1918年编修的《吴氏重修族谱》,虽是日玄祖的支谱,但也是顺应这个演变而编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