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吴氏长沙国第一位国主长沙文王吴芮(公元前241(?)~公元前201年),秦浮梁瑶里人,秦时为番君;前206年“及项羽相王” [ 1]被封为衡山王;前202年,西汉建立时徙封为长沙王,始立长沙国,《水经注•湘水》载“汉高祖五年,以封吴芮为长沙王,是城即芮筑也”。[ 2]吴氏长沙国共传五世:文王芮、成王臣、哀王回、共王若、靖王著(差),凡四十六年。
《史记》卷十七《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第五》载“汉兴,序二等,高祖末年,非刘姓而王者,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高祖子弟同姓为王者九国,唯独长沙异姓”。[ 3]刘邦当初为了击败项羽,不得已分封了韩信、英布、彭越等七个异姓诸侯王,灭项羽之后,拥兵自重的异姓诸侯王又成了威胁中央统治的地方割据势力,故自刘邦称帝后就陆续将其中六个一一剪除。吴氏长沙国不但没被剪除,刘邦反而称“长沙王忠,其定著令”。 [ 4]长沙王不但是异姓诸侯王中唯一的幸存者,而且还延续了五代,于文帝的最后一年才因无嗣而国除,这一历史事件是值得我们深究的。
关于汉初吴氏长沙国独存的原因,总结历来学者的观点有三:一是长沙国地小势弱, 对汉政府不会构成威胁;二是长沙王忠于汉政府; 三是长沙国与南越接壤, 可以作为汉政府与南越之缓冲。这三点原因从不同方面指出长沙国得以独存的原因,但还有一些更深层的原因值得探讨。
刘邦曾问:“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大臣高起、王陵回答:“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忌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与人功,得地而不与人利,此其所以失天下也”。 [ 5]就是因为刘邦能够命人攻打城池占领地盘,战胜所得,舍得奖赏给将领,吴芮才会助刘邦攻项羽,所以项羽败亡后,吴芮归汉。吴芮凭自己占据的地盘和在战争中的功劳,与韩信等人上表称臣,拥戴刘邦为帝,上书表曰:“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昧死再拜信大王陛下:先时,秦亡道,天下诛之。大王先得秦王,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以安万民,功胜德之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 6]刘邦为谢吴芮,甫登帝位,就颁布诏书嘉奖:“故衡山王吴芮,从百粤之兵,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诸侯立以为王,项羽侵夺之地,谓之番君。其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芮为长沙王”。[ 7]由此,刘邦受各诸侯王拥戴,吴芮也从汉天下分得一杯羹。
楚汉战争中,刘邦已经陆续分封了数人为王,但这是为了击败项羽,不得已而为之,比如韩信平齐地后意欲做齐王,发书与刘邦,“汉王大怨,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 [ 8]经张良、陈平劝说“汉方不利,宁能禁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为受。不然,变更”,[ 9]刘邦才顿悟“遣张良立信为齐王”。[10]鲁降汉后,汉军“驰入齐王壁,夺其军”,[ 11]刘邦称帝后又徙齐王为楚王,表明了对异姓王的不放心。周长山著《对郡县制度若干问题的考察》中称“刘邦复封建的背后,则包含着涉及权利和利益分配的问题” ,[12]也就是说刘邦在灭项羽的过程中,分封诸王是形势所迫,也是利益所趋,所以刘邦称帝后还是正式剖符分封异姓功臣七人为诸侯王。周振鹤著《中国地方行政制度史》中称“这些人拥兵自重,所谓分封不过是对现实割据局面的承认而已”。[13]所以消灭项羽之后,这些拥兵自重的异姓诸侯王就成了汉政府尾大不掉的忧患了,刘邦称帝不久就采取各种办法陆续剪灭他们,先后将其中六个消灭。燕王卢绾曾对其幸臣说:“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王耳”,[14]其中包含着自己和长沙王将步韩信、彭越后尘的隐忧。
卢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及高祖,绾壮,学书,又相爱也”,后来刘邦东击项羽时,卢绾“以太尉常从,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如绾者”,初立诸侯时“诸侯得幸莫如燕王者”,[15]可见卢绾与刘邦关系相当亲密,受到的奖赏也无人能及。但是待到陈豨的降将称“燕王绾使范齐通谋豨所”,高祖立马派使者召卢绾,就开始怀疑起卢绾有叛乱之心了,高帝十二年(前195年)卢绾逃往匈奴,被匈奴封为东胡卢王。其实何止是诸侯王受到刘邦猜忌,朝中开国功臣也不能得到刘邦的完全信任。他对萧何的态度就是明证,刘邦至少有三次怀疑萧何谋叛,《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中记载刘邦“数使使劳苦”萧何、“使使拜丞相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 、“数使使相国何为 ” 等一系列行为表明了对萧何的不放心,萧何采用子弟从军为质、“悉以家财佐军”、买田宅“以自污”等方法才释疑。[16]在剪除卢绾叛乱之后,异姓王中只余长沙王。这样,《中国政治史》称“刘邦分封的八个异姓诸侯王中,只有远在南方、势力最弱的长沙王吴芮作为汉与南越的缓冲地带被保存下来” 。[17] 虽然异姓诸侯王的接连反叛,也使刘邦对异姓王的疑心更重,但刘邦终究没有在长沙王身上实现白马盟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 [16]的誓言。
吴芮被封为长沙王之后,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泽被子孙,没想到却卷入政治斗争的旋涡。根据《吴氏宗谱》记载吴芮是吴王夫差后人,吴芮本应封为吴王,但汉朝建立后“徙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 [18]不给他“吴王”的称号。刘邦还曾试探性地问吴芮:“吴,古之建国也。昔荆王兼有其地,今死亡后。朕欲复立吴王,其议可者”。吴芮说“沛侯濞重厚,请立为吴王”。[20]吴芮提议让刘邦的侄子刘濞去做吴王,说明吴芮能够洞察刘邦之意,表明自己并无做吴王之心,以此消解刘邦对自己的猜忌之心。
长沙王吴芮及历代继任者一直“忠”于汉室也是吴氏长沙国得以幸存并始终得到西汉王朝信任的关键。刘邦起初为击败项羽,称帝后封异姓王七人,而在异姓王中功劳大势力强的如韩信、英布、彭越等,后来都因叛乱罪被除,唯独吴芮没参加反叛,对汉室始终奉命惟谨。诱杀英布是典型的例子。英布反汉后,一路所向披靡。于是,刘邦不得已带病率军亲征,大败英布。“(高帝)破布军。布走度淮,数止战,不利,与百馀人走江南。布旧与番君婚,故长沙哀王使人诱布,伪与俱亡走越,布信而随至番阳。番阳人杀布兹乡,遂灭之”。 [21]可以说,英布是死在对姻亲吴臣的信任上,这样长沙国算是站对了位置,选择大义灭亲、忠于汉室。《关于吴芮长沙国史实考察》称“继起的成王臣,《史记》卷十七《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曾记其高帝五年‘来朝’;共王右(《汉书》 作若) ,高后三年‘来朝’;靖王著( 《汉书》作产) 八年、二十年、二十一年,曾三次‘来朝’,其中,以成王臣诱杀英布, 共王右力拒南越, 有功于汉室, 最为突出”,[20]也说明了长沙国历任国主对汉中央政府的臣服态度和忠心表现。这样,即使刘邦及其继任汉帝想除掉长沙王,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便以“长沙王忠,其定著令” [22]来称表长沙王,意思是刘邦诛杀异姓王后曾与天下相约,非刘氏不得为王,现因长沙王忠,特保留这个王位。这项决定,以制令的形式固定下来,对外可彰显刘邦的宽厚仁义,对内亦是对长沙王的政治回报。故《汉书》卷三十四《韩彭英卢吴传》能言:“唯吴芮之起,不失正道,故能传号五世,以无嗣绝,庆流支庶。有以矣夫,著于甲令而称忠也!” [23]
长沙国第一任国相为吴芮的次子吴程,高祖七年(前200年),刘邦任命利仓代吴程做长沙国丞相(历吴臣、吴回两代,共17年),吴程转任柱国。[24]刘邦任命利仓为长沙国丞相,是为了加强对长沙国的监控,客观上却对为长沙国的独存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汉初诸侯王国的行政机构基本上和中央相同,除太傅和丞相由中央任命外,自御史大夫以下的各级官吏,都由诸侯王任命,诸侯王还有军权、财权,政治上处于半独立的地位。《汉书》卷十九《百官公卿表》载:“诸侯王,高帝初置,金玺盖缓,掌治其国。有太傅辅王,内史抬国民,中尉掌武职,垂相统众官,群卿大夫都官如汉朝”。[25]故严耕望著《秦汉地方行政制度》参看《贾谊新书等齐篇》解释之“是则诸王即直接统治国政,而其朝廷规制自公卿以下百官亦与汉朝不异,汉朝惟为置丞相,余自御史大夫以下皆由国王自由任命之,其行政权可谓极重极专”,[26]《秦汉地方行政制度》又称“(汉初异姓诸侯王)除张耳外,皆各拥有一支独立武装部队,加之各国行政自主,统郡县,如汉朝,而汉室亦不能制。” [27]可见诸侯王“外托君臣之名,内有敌国之实”。[25]说明诸侯王对中央政府的统治威胁之大。所以刘邦称帝不久,设太傅、丞相以监督诸侯王行为。一般来说,丞相与太傅偏向中央,对抗诸侯王,可能与中央任命有关。太傅,秩二千石,为皇帝代诸侯王所置,是辅匡诸侯王的师傅,如长沙王太傅贾谊。遇诸侯王不法,得谏诤或举奏于朝。丞相,秩二千石,汉初置时称“相国”,惠帝时称“丞相”,景帝时又称“相”。为天子代置,是国中最高行政长官,不仅有谏诤或举奏之责,而且有处理政事“总纲纪”“统众官”,甚至有典兵之权。[28]另据《汉书》卷三十八《高五王传》记载,当时有所谓“左官、附益、阿党” 之法,诸侯有罪,丞相与太傅不奏,就是阿党,就是违法,要追究责任。[29]利仓、贾谊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任命的,履行匡辅诸侯王行为的职责。所以刘邦早于高祖七年任命利仓为长沙国丞相,对长沙国加以监控。
利仓为楚人,对长沙国的情况比较熟悉。[30]担任吴氏长沙国丞相,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同时,利仓曾对汉有功。刘邦与项羽决战之时,利仓离开项羽,投降刘邦,助刘邦击败项羽。利仓为长沙国丞相在正史中没有详细记载,但在《史记》卷十九《惠景间侯者年表》载“长沙相,七百户……二年四月庚子,侯利仓元年。【索引】《汉书》作‘轪侯朱仓(即利仓)’,故长沙相”。[31]《水经注•湘水》中有“汉惠帝元年,封长沙相利仓为侯国,城在山之阳,南对五洲也。” [32]长沙马王堆二号汉墓经考古证实利苍之墓出土“ 长沙丞相”、“軑侯之印”、 “利仓”三颗印章, 这些都是利仓任长沙国丞相的确凿证据。[33]
利仓接替吴程做长沙国丞相,对于长沙国和汉中央政府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吴程是吴芮儿子,担任长沙国丞相,是无法起到监督作用的。这就是刘邦要另外派丞相去长沙国的主要原因。从掌权大小看,丞相“统众官”,相当于郡守;柱国“掌武职”,相当于郡尉(或称中尉)。在某种情况下,丞相还可指挥军队,诸侯王是不敢擅自调动军队的。这样,更利于丞相监察功能的发挥。不过,长沙国的军事是由柱国(郡尉)吴程掌管,“诸侯王,高帝置……中尉(如郡尉)掌武职”那长沙王也放心多了。从食秩来说,丞相秩二千石(俸月百二十斛),而郡尉秩比二千石(俸月百斛)。但从食封上来看,吴程封为义陵侯,食1500户;而利仓封轪侯,才700户。吴程的待遇比利仓还好。[34]汉初在分封诸王的同时,又封功臣列侯140 余人,其中吴氏长沙王子2人,《史记》卷十九《惠景间侯者年表》载“长沙王者,著令甲,称其忠焉。昔高祖定天下,功臣非同姓疆土而王者八国。至孝惠时,唯独长沙全,禅五世,以无嗣绝,竟无过,为藩守职,信矣。故其泽流枝庶,毋功而侯者数人。【索引】按:此表芮子浅封便侯,传至玄孙。又封成王臣之子为沅陵侯,亦至曾孙”。[35]这正是刘邦对诸侯王国的政治策略,一方面由中央派丞相、太傅监督其诸侯王行为,另一方面给予其封国丰厚的食秩以稳定人心。试想长沙王吴芮与丞相利仓同朝听命,或同庭共事,一个为王,一个为侯,也许各怀主意,但表面上应该是和谐共处的,这样吴芮的一举一动,刘邦还是比较了解的,起码利仓没有看出吴芮有反叛之心。这样,刘邦对长沙王比较放心,长沙国也得以保存并发展下去。
三、长沙国自身的存国优势
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36]长沙国拥有天时、地利、人和三大优势,这是它可以独存五世的重要原因。
1、天时: 刘邦的过世,使长沙国逃过潜在一劫
刘邦以反叛的罪名铲除韩信为首的诸侯王时,吴芮躲过了。之所以能躲过,是因为在刘邦想除尽异姓诸侯王之时,吴芮已猝死在长沙国中,刘邦只得按例将分封给吴芮的一切待遇转封给吴芮的儿子吴臣。原因有三点:首先吴臣是吴芮的长子,有诸侯王的继承权。其次吴臣随父亲一起在瑶里起义,在抗秦灭楚的诸多战争中立有大功。“故衡山王吴芮与子二人(长子吴臣与次子吴程)、兄子一人(兄吴筵之子),从百粤之兵,以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诸侯立以为王” [37]最后是吴臣帮助刘邦诱杀了亲妹夫淮南王英布,体现了他对汉室的忠诚(前已述)。但这都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当刘邦想去完成“弑白马盟约”时,发觉自己因战争伤病以及诸侯王接连反叛的打击,身体已透支,来不及交代灭吴大计了。《汉书》卷一《高帝纪》载五年(即前202)二月刘邦即帝位,从“(五年)秋七月,燕王臧荼反,上自将击之” [38]开始,就一直在亲率军队征讨反叛,“利穖反,上自击破之” [39]、六年十月用陈平计擒韩信、“七年冬十月,上自将击韩王信于铜禔” 、[40]十年七月刘邦亲率大军平陈豨、“(十一年)秋七月,淮南王布反……上自将以击布”,[41]刘邦追击淮南王英布时被乱箭所伤,待到高帝怀疑卢绾谋反时才只能派樊哙、周勃派兵铲除卢绾(十二年二月),但还没听到胜利的消息,刘邦就于“(十二年即前195)夏四月甲辰,崩于长乐宫。” [42]刘邦对七个异姓诸侯的铲除算是发号施令了,但唯独没有发出对长沙王铲除的号令。于是年三月提出“其有不义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 ,[43]但他四月份就驾崩了,也来不及完成这一誓言。
前195年四月,刘邦病逝。惠帝即位,但实权掌握在吕后手中。卢绾被怀疑谋反后,曾对亲近的人说“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王耳。往年汉族淮阴,诛彭越,皆吕后计。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 。[44]卢绾的意思是说韩信和彭越被诛杀,都是因为吕后,现在异姓诸侯王只剩下自己和长沙王,也就是下一个被诛杀的目标了。刘邦死后四日,吕后密不发丧,与审食其共谋“诸将故与帝为编户齐民,背面为臣,心常鞅鞅,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天下不安”。[45]意思是说吕后在刘邦病逝后又想诛杀汉初功臣将领,若按此去做,吕后等因怕“大臣内畔,诸侯外反” [46]才作罢,但从吕后“佐高祖定天下,诛杀诸侯多功” [47]以及高祖崩后密不发丧想除诸侯,可以看出吕后是容不得异姓诸侯王的。在刘邦和吕后接连铲除了除长沙王以外的异姓诸侯王之后,长沙王理所当然成为下一个目标,然而长沙国却在这场诛杀异姓诸侯王的血风腥雨中保存了下来,这和它特殊的地理环境有关。
2、地利:长沙国不利的地理环境挽救了它
《史记》卷八《高祖本纪》载“徙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都临湘”, [48]《正义》引《括地志云》:“潭州长沙县,本汉临湘县,长沙王吴芮都之。芮墓在长沙县北四里”, [49]指明了吴芮的长沙国就是现在的湖南长沙一带,但古代长沙一带被视为南蛮卑湿之地。《史记》和《汉书》的贾谊传中都言贾生为长沙王太傅时,“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讁去,意不得”,[50] “谊既以谪居长沙,长沙卑湿,谊自伤悼,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51] 景帝分封诸王时,刘发封为定王,王长沙,《汉书》卷五十三《景十三王传》载“以其母微无宠,故王卑湿贫国”。 [52]那时的长沙就是因为还是南方卑湿之地,所以刘发就国后闷闷不乐,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自然环境呢?天气炎热潮湿,又有瘴疫,中原人至此,水土不服,或得霍乱,痢疾,黄热病之类的疾病。故谓之畏途。《汉书》卷六十四《严助等传》载“南方暑湿, 近夏瘅热, 暴露水居, 腹蛇蜇生, 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十二三”,[53]此处的南方当时是指长沙国的吴楚一带,《严助传》所载正是证明其地恶劣的气候环境。其实南越国与长沙国的交错分封的,《汉书》卷一《高帝纪》载“其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吴芮为长沙王” [54]就是高祖五年, 刘邦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5郡王吴芮, 但其时“象郡、桂林、南海尚属尉佗, 佗未降, 遥虚夺以封芮耳。” [55]这说明南越国与长沙国同在吴楚一带,其气候也就同样的了。前181年吕后派隆虑侯周灶出兵南越,“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岭” [56]此役可见汉政府中央军不适应桂林、象郡一带的气候的。这样的气候不利于中央政府的进军,却是长沙国独传五世的有利因素。
吕思勉著《秦汉史》中称“汉初异姓王,惟长沙传五世。至孝文后七年,乃以无子国除,历四十六年,则以其地最偏僻,无与大局故也”。[57]白寿彝著《中国通史》中也称“韩信、彭越、英布等人先后被消灭。只有长沙王由于其封国偏远,又处在汉与南越的中间地带,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所以当时无事,直到文帝时才由于无后而国除” 。[58]黄松筠著《中国古代藩属制度研究》称“只有边远的长沙王吴芮,以势力弱小,得以被保留下来”。[59]以上所言都以长沙国“其地最偏僻”、“其封国偏远”、“边远的长沙王吴芮”来说明长沙国以其地远而得以保存,再加上它恶劣的气候环境,就使其以不利的环境化为有利的形势了。
3、人和:民族融合,甚得民心
现存史料记载表明,吴芮在景德镇浮梁东北山区瑶里起步。在战国时代地域划分上,此地称为“番”的地区,吴芮首任地方首脑的职位是“番君”。前207年二月,秦国面临各地义军武装割据的局面,始皇采纳左相李斯谏言,稳定南方,阻止百越地区反叛,封吴芮为番君。历代版本的《浮梁县志》采信《江西通志》、《廿五史》、《资治通鉴》及其他有关古籍、碑贴,称吴芮是浮梁瑶里人。吴芮是吴国始祖泰伯廿三世孙吴王夫差的后代,是生活在瑶里这一脉的第五代人。[60]《汉书》卷三十四《韩彭英卢吴传》中称“吴芮,秦时番阳令也,甚得江湖间民心,号曰番君” [61]可以看出吴芮在当地甚得民心的。所以“陈胜之起也,布乃见番君,其众数千人,番君以女妻子”,英布定是因为番君的声名威望才归附而“因率越人举兵以应诸侯” 。[62]还有“闽粤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 其先皆粤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秦并天下, 废为君长, 以其地为闽中郡。及诸侯畔秦, 无诸、摇率粤归番阳令吴芮,所谓番君者,从诸侯灭秦” [63], 无诸与摇身为勾践后裔、越(同“粤”)之君长亦曾归吴芮节制,正是吴芮的威信所致。等到项羽封有功诸侯时,因为“芮率百越佐诸侯,从入关” [64]而立吴芮为衡山王,说明吴芮甚得百越地区人民的推崇。吴芮部将梅鋗在项羽时因“功多,封十万户,为列侯” [65],梅鋗也是在秦末天下大乱时率领其部归鄱阳令吴芮的。刘邦攻打南阳时“乃遇芮之将梅鋗,与偕攻析、郦,降之”,[66]所以“项籍死,上梅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芮,徙为长沙王”, [67]就是说项羽死后,刘邦因为吴芮的部将梅鋗协作入关才得以封吴芮为长沙王。从梅鋗归附吴芮到自己封侯,也可见吴芮深得部下拥戴。《汉书》卷九十五《西南夷两越朝鲜传》中南粤王赵佗称“西北有长沙,其半蛮夷,亦称王”,[68]说明长沙国的民族融合程度之高,长沙王在当地较好的处理民族问题,深受各族的支持。范文澜著《中国通史》也称异姓王吴芮、无著、赵佗三人在本国起着保境安民的作用,亦是对吴芮甚得民心的称赞。[69]这一系列的例子证明了长沙王在当地的统治基础比较牢固,恐除国因地远偏僻而更难。
前180年文帝即位,文帝三年,长沙国第五位国王吴著就任国主。前157年,汉文帝刘恒薨,同年即孝文后七年,最后一位长沙王吴差薨后无子而国除。至此,五代吴氏长沙国历时46年,汉初异姓诸侯王的封国局面终于落幕。这种异姓王分封天下的制度从此绝迹于历史,但是吴氏长沙国独传五世是有它存在的历史意义和历史因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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