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臣如此死法,却是躲过了惩治。别的姑且不论,他杀害满洲重臣莫洛,正如精忠杀害范承谟一样罪大,甚至比精忠罪还重!但他“病死”了,朝廷也就放过了对他的人身惩治,令“停其世袭”之职。他的儿子继贞在父亲归降后,不仅官复原职,还被提拔为太仆寺卿。这时,既削辅臣的“世袭”,又罢免继贞之职,其家属归旗。《逆臣传·王辅臣传》,卷2,16~17页。由此可知,圣祖令辅臣进京陛见,是不怀好意的。他死后,其婿薛英等请携辅臣骸骨及家口回平凉。兵部不准,令将辅臣骸骨及家口一并送到京师。这不难看出,朝廷本意是把辅臣调来京师,准备拿问的。《清圣祖实录》,卷97,14页。比较起来,耿精忠、尚之信却看不清楚“狡兔死,良狗烹”的道理,辅臣倒有先见之明。早在奉命进京之前,辅臣随图海驻汉中,圣祖频频给他父子俩加官晋爵,他不但没有欣喜,却惶惶不安,越发疑惧朝廷此意不善,曾自缢死过一回,被救醒过来。直到这次叫他进京,便预感朝廷要跟他算总账,不会放过他,让他不得好死,这才决心以此死法,哄瞒朝廷,使各方都不受牵累。祖泽清,是明末辽东明将祖大寿第四子,他据广东高州响应吴三桂,康熙十六年“归正”,次年又叛。尚之信奉命率部迎击,曾一夜驰行一百八十里抵高州,泽清携家口遁入山中。十八年四月,圣祖明示:凡属从三桂叛的各处大小官员,不管出于何种情况,只要归降一概宽免。惟祖泽清父子受国家厚养,前叛时以为出于不得已,而降后复叛,可知他们父子“甘心从逆”,情罪重大,国法难容,不许招抚,亦不许其投诚,务令各路大军搜山擒获。至八月,泽清和他的儿子祖良梗等被搜出,押送京师。十九年二月,父子都被凌迟处死,他的几个儿子的家口也都被籍没为奴。《逆臣传·祖泽清传》,卷2,23~24页。
从康熙二十年年底攻下昆明后,至次年二十一年五月,圣祖又逐批处决了吴三桂属下已投诚的将吏,他们是:
原任贵州提督李本琛,以“从逆”论处,判磔刑,他的孙子李象乾、李象坤和民籍亲弟之子李济善、李济民一律处斩;《清圣祖实录》,卷100,14页。
三桂任命的将军王公良、王仲礼、巡抚吴谠、侍郎刘国祥、太仆寺卿肖应秀、员外郎刘之延等,“即行处斩”。原任清镇远副将、受三桂封为将军、镇远伯江义,以“情罪甚重”凌迟处死。以上被处死者的首级皆“悬示”。他们各自的十六岁以上的儿子一并处斩,家产籍没,其妻及未及成年之子,查交内务府,其余一般人员可分发山东、河南、湖广、江西安插。《清圣祖实录》,卷102,4页。
胡国柱、王绪、李匡已自缢、自焚死,他们的家属投诚。圣祖以胡国柱三人“情罪重大,伊等子弟法难宽宥”,“悉行处斩,妻女、家口、财物籍没,送交内务府”。《清圣祖实录》,卷102,5页。
彭时亨、谭天秘先叛于四川,后投诚,复叛,“情急归降”,以“罪恶重大”,“即凌迟正法”,割首级示众。《清圣祖实录》,卷102,18页。
仅据清官方记录,满洲人获逆罪被处死的有三人:原任布政使成额、笔帖式书舒处以绞刑,笔帖式巴席因参与甘肃巴三纲之乱,又系满洲人,“情罪甚为可恶”,判斩首,立即执行。《清圣祖实录》,卷101,8页。
以上各案犯皆系要犯,而没有载入官方记录的被处决的“从叛”或“胁从”之人,又不知凡几!这从圣祖的原则规定,可以知道被处死的人非常之多。这条规定是:“凡逆属旧人,及副将以上,悉令进京;参将以下,分插四省。”(指河南、湖广、江西、山东四省)又补充规定,其云南或别省后投靠到藩下的,释放为民,免迁徙四省安插。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他们都是“为逆贼济恶之人,务使离逆贼旧踞之地,斯根株清而萌蘖不复生也”《八旗通志·蔡毓荣传》(初集)卷197,4609页、4612页。。这就是“斩草除根”的意思。
三桂藩中,副将以上的将官,究竟有多少?尚难统计,估计不会少于千名。所谓“逆属旧人”,是指“吴三桂名下真正家仆旧人”,在云南或别省投靠来的人,不在此内。一句话,清朝视为危险的是从早年就追随三桂、与他共命运的那批人。如在辽东时期,或入关后,辽东人投到他门下而被收留下来的人。清朝还把“逆贼所属匠役人口”,也包括在这批人之内!他们因为跟随最久,与三桂已结成了共同的利益,这些人才是三桂的“真正家仆旧人”。他们“助逆”最多,但未曾领过兵,未同清军对抗过,一律处死,处分太过;如留在云南,惟恐不知何时故态复萌,放将这批人悉数迁移北京。他们的人数远比副将以上的人多。据平吴后任云贵总督范承勋报告,他“通查伪包人(指王府服役人员)数”,据原档册报官役人共1 164名,而实际起发京师的达6 305名,还有续收候发的人口为120名。原藩下兵士,原档册报为22 558名,而已起发赴京师的则有27 552名,还有181名尚待续发。这就是说,实际清查出来的“真正家仆旧人”,包括其兵丁,比原报官记录在册的人数要多出不少。这说明,三桂当初有意隐瞒了藩下大量人口。《八旗通志·范承勋传》,卷194。45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