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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决战富平  尽失关陕
作者:柳林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1-13           ★★★★★

第六章  决战富平  尽失关陕

11307月,金朝册封原宋朝济南知府、后弃宋投金的刘豫为子皇帝,建立了伪齐政权。将京东、京西等地划归伪齐管辖。于是中原、江淮两个战场由伪齐接管,金军腾出手来进攻陕西。改任讹里朵为陕西主帅,抽调南征失利的兀术与娄室为副,并加强了投入陕西的军事力量。金朝的这一举措与南宋派张浚宣抚川陕,标志着双方争夺的重点已完全转移到西部战场。

张浚来到川陕后,经过一年的治理,西北军政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调整六帅后,原来不相统属、各自为战的局面有所改观。从陕州、彭原店之战和收复永兴、鄜延之举中,看到了将士用命、人心回归的希望。为了缓解东南战场的压力,报效朝廷的信任,重振西路宋军的威风,川陕宣抚司决定在陕西富平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反击战。就在伪齐立国之时,张浚在汉中召开军事会议,与诸将商议大举之策。会上,当他把自己的打算讲出之后,听到的几乎全是反对之声:

王彦说:“陕西兵将,上下之情未通,若不利,则五路俱失。不若且屯利(四川广元)、阆(四川阆中)、兴(州)、洋(陕西洋县),以固根本。敌入境,则檄五路之兵来援,万一不捷,未大失也。”(《宋史》卷368 张浚的幕僚听了,相视而笑曰:“提数万兵,乃畏怯如此,何日可成大功?”

曲端说:“平原广野,敌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战;且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俟十年方可议。”对曲端的意见,张浚会前曾派宣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张彬征求过。张彬见了曲端说:

“公常患诸路兵不合、财不足。今宣抚司兵已合、财已足,娄室以孤军深入,我合诸路攻之不难。万一粘罕并兵而来,何以待之?”

曲端说:

“不然,兵法先较彼己。今敌可胜,止娄室孤军,然将士轻锐,不减前日;我不过止合五路兵耳,然将士无以大异于前。兼敌之入寇,因粮于我,我常为客,彼常为主。今当反之,按兵据险,时出偏师,以扰其耕。彼不得耕,必将取粮于河东,是我为主,彼为客。不一二年时间,必自困毙,可一举而灭也。万一轻举,后忧方大。”(《三朝北盟汇编》卷196

曲端时任宣抚司都统制、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他前后两次分析虽然不无道理,但十年而后动的观点显然不符合当时的战场形势,也与他当时的声望相悖。张浚听了曲端的意见后当面责问:“持不战之说,岂可以当大将?”从两次征求意见和责问里,看得出张浚在遴选富平之战主帅时,并没有把曲端排除在外。

 吴玠并没有反对与金军决战,但显然不赞成在平原决战。他的意见是:“高山峻谷,我师便于驻队。敌虽骁果,甲马厚重,终不能驰突。我据嵯峨之险,占关辅之势,彼虽强悍,不能据我尺寸地。”(《宋史·吴玠传》)这里的关辅指陕西的关中平原,嵯峨泛指关中所依附的整个北山山系。

 刘子羽见张浚不从众议,便把入陕之前高宗皇帝叮咛他三年而后用师进取的话搬出来劝阻。张浚回答说:“吾宁不知此?顾今东南之势急,不得不为是耳!”他还告诉子羽:“事有不可拘者,假如万一有前日海道之行,变生不测,吾侪虽欲复归陕西,号令诸将,其可得乎?”(《宋史》卷370、《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36

众将的反对,显然没有动摇张浚组织富平之战的决策。会后不久,他又作出了几项出人意料的决定:将宣抚司前军统制王彦调离战场,改任金、均、房州安抚使。以彭原店失援之责,罢免了曲端宣抚司都统制,责任海州团练副使,万州安置。统制官张仲孚、李彦琪诸州羁押。以刘锡为宣抚司都统制。

关于富平战前议战,相关资料记载不一总括起来有三次一次是张浚召开军事会议之前,按《吴武安公功绩记》载,张浚“移檄诸路将臣,与敌大战。召端与侯问筹策。”可见会前单独征询过意见的除了曲端还有吴玠。第二次是前述汉中会议上。第三次是9月宋军进入富平后,主将刘锡召集五路帅臣议战。吴玠在这次会上说:“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将何以战?宜徙据高阜,制敌马冲突。”(同前引)郭浩也说:“敌锋方锐,且当分守其地,犄角相援,俟衅而动。”(《宋史·郭浩传》)但是刘锡等将却认为:“我师数倍,又前阻苇泽,非敌骑所宜。”(《要录》卷37)这显然是皮毛之见,与王彦、曲端、吴玠、郭浩等人的意见相去甚远。  

就反对意见而言,王彦、曲端、刘子羽等人围绕可不可战而言,议的是战略问题;吴玠、郭浩围绕如何有利作战而谈,议的是战术问题。要区分责任,如果说战略上的错误在战役决策者张浚的话,战术上的错误,战役指挥者刘锡难辞其咎。要是当时刘锡听取吴玠、郭浩的意见,在战术上有所调整,宋军失败的损失就会少一些。

11309月初,宋、金双方开始向富平集结。宋军方面,张浚调集了熙河经略使刘锡,秦凤经略使孙渥,泾原经略使刘锜,永兴经略使吴玠和环庆经略使赵哲率领的五路军马40万大军、7万匹战马参战。还预收了5年民赋,“金钱粮帛之运,不绝于道,所在山集”,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但他没有亲临战场,在吴璘等将的护卫下,进驻彬州(今陕西彬县)督战,由刘锡代行指挥。

金军得知宋五路军马前来决战的消息后,求之不得,迅速调兵应战。金帅宗辅由蒲坂(即蒲津关,在今陕西大荔县境内)渡过黄河,屯军于洛水之畔。兀术军由洛阳赶来,与宗辅会师于距富平80里的下邽。娄室军则因受鄜延一带宋军的牵制,还未拔出绥德军。这时候,参战的宋军将领看到了战机,请求乘兀术军远道而来,娄室大军尚未赶到之前击敌。张浚不听众将之言,仍按常规作战的模式,先下战书,约日会战。连下几道战书,均未得到金军答复。就这样耽延数日后,娄室大军已经赶到。

大战在即,张浚尚不知金军主帅已变,命刘锡在营前张榜悬赏:“有能生致娄宿(室)孛堇者,虽白身亦授节度使,赏银、绢皆万计。”娄室知道后,也悬赏回敬:“有能生致张浚者,赏驴一头、布一匹。”(《三朝北盟会编》卷142)娄室赶到富平后,亲率数十骑登高观察,看了宋军营垒之后说:“人虽多,壁垒不固,千疮万孔,极易破耳!”

这时候,张浚再次派人去下战书。金军虽然应约,到期后并不出兵。张浚误以为怯战,告诉幕僚说:“吾破敌必矣!”其部下还把妇女服装送给娄室,但金军仍不出兵。直等到宋军懈怠之际,娄室在部下选出三千精骑,各备一草袋,装满干土,由珠赫贝勒率领,在营前苇泽之地上很快铺出一条便道,冲进宋军营前送粮乡民设置的小寨。乡民们经不住金骑的冲击,纷纷逃入宋军大营。金军趁乱而入,很快越过了宋军弓弩手的射击区。在三千金骑的后面,娄室、兀术分左右两翼而进。

宋军仓促接战,战前凭借的苇泽之阻、弓弩之备两道防线被金军轻而易举地突破。战斗打响后,刘锜率领的泾原军与兀术的右翼部队相遇,他身先士卒,拼死而战。泾原军仍然保持着曲端、吴玠统领时的战斗力,与金军从日中战到日暮,杀获无数,一度让兀术、韩常陷入重围。二人力战突围,金军开始退却。其他各路宋军虽然各自为战,但还没有丢失阵地。唯独环庆军在娄室的强大攻势下,主帅赵哲弃众先走,将士闻风而逃。环庆军一逃,军心大乱,整个战局急转直下,宋军全线溃败。

富平之战,宋军在战场上的失败虽然惨重,但老底子还没有完全丢尽,五路溃军全部回到彬州复命。张浚在战前未做任何失败的准备,战后又没有收拾残局从长计议,在彬州草草作出了三项决定:一是将赵哲就地斩首,任命孙恂为环庆帅;二是将刘锡降为海州团练使,合州安置;三是下令让五路军马各归本路歇泊。然后把善后事宜交给刘子羽处理,自己忧心忡忡地回到秦州。

没有罪己之意,没有图存长策,没有处变不惊的气度,张浚用自己一错再错的行动让战后的宋军失去了主心骨。当他各归本路的命令一下,“诸路之兵已行,俄顷兵尽”。离开彬州时“将士皆散,惟亲兵千余人自随(《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3938)”。

张浚走后,宋军内部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使富平之败的损失进一步扩大。由于刘子羽和孙恂在处理环庆军溃逃事件时操之过急,斩杀了统领张忠、乔泽二将,引起内部兵变,统制慕容洧带部分将士投降了西夏。金军趁机出兵攻占了泾州(今甘肃泾川),兵临渭州(今甘肃平凉)城下。渭州守将张中彦、赵彬、张中孚和李彦琪均为曲端心腹之将,对此前曲端被贬,张仲孚、李彦琪受到牵连,早就心存不满。任用刘锜继任泾原帅,他们更加不服,企图赶走刘锜,掌控泾原军。所以趁张浚去秦州之机,重演了一出曲端当年责夺王庶帅印的丑剧。刘锜无奈,只好带残余部队退守德顺军。金军攻城时,张中彦、赵彬开门投降。张中孚听到消息后,挟持李彦琪一并投金。富平之战中出力最多的泾原军就这样被解体。

金、齐两军趁虚而入,攻城略地,纳叛招降,使陕西五路尽归金、齐所有。留给宋朝的“但余阶、成、岷、凤、洮五郡及凤翔之和尚原、陇州之方山原而已(《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43)”。确切的记载是“丧师三十万,失地六十州(《三朝北盟汇编》卷147)”金帛钱粮之失不计其数。

张中孚投金后被委任为镇洮军节度使、知渭州兼泾原路经略安抚使。不久刘豫又升渭州为平凉府,将庆阳、延安府改为州。以张中孚守平凉府,张中彦守秦州,赵彬守庆州,慕容洧(后又投金)守环州。

陕西沦陷后,时任宣抚司干办公事的郭奕有两个讽刺段子,反映了金军将帅的踌躇满志和陕西军民的失望:

    

娄宿大王传语张老,谢得送到粮草,

斗秤不留一件,怎生见得多少?

 

秦山未尽蜀山来,日照关门两扇开。

刺史莫嫌迎侯远,相公新送陕西回。

 

金帅讹里朵满载思归,一时无心再攻四川,于是自率大军东归,留撒离喝与叛将张中孚等人镇守陕西。

张浚组织和指挥的富平之战,尽管其拖敌救主的忠诚和主动进攻的勇气可嘉,但造成的损失是无法原谅的。对于他的失误,历代学者发过不少议论。言之有理者大体有这么几点:一是选择了错误的时间。大一点看,金兵以骑见长,9月决战,正是秋高马肥,粮草不缺之时。在具体开战时间上,又错过了与远道而来的兀术孤军对阵的战机,直等到娄室大军赶到并作了充分地准备后才战。二是选择了错误的地点。富平平原旷野,利于骑兵冲突,没有任何屏障可依,双方营阵一望可知。三是没有及时掌握金军动向、东南战场缓急等方面的准确情报,不知金军已将讹里朵、兀术调往陕西,东南战场的压力已经减轻。四是作出了错误的任免决定:罢免曲端,调离王彦,“弃其人而弗亲”。吴玠、郭浩虽然参战,“但弃其言而不用。”(《吴武安公功绩记》)接替曲端的刘锡是刘锜之兄、将门之后,虽然忠勇,但不堪大将之才。赵哲是临阵脱逃之辈,却委以环庆帅的重任。五是其它如远离战场遥控指挥,营前为民夫设寨,误将金军缓兵之计视为怯懦,兵败后不能冷静处理善后事宜等,虽是常识性错误,但无一不是铸成大错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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