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颁《太学训饬士子文》
士为四民之首,而太学者教化所先,四方于是观型焉。比者,聚生徒而教育之,董以师儒,举古人之成法,规条亦既详备矣。独是科名声利之习深入人心,积重难返,士子所为汲汲皇皇者,惟是之求,而未尝有志者于圣贤之道,不知国家以经义取士,使多士由圣贤之言,体圣贤之心,正欲使之为圣贤之徒,而其沾沾焉,文艺之末哉!
朱子《同安县谕学者》云:“学以为己”。今之世,父所以诏其子,兄所以勉其弟,师所以教其弟子,弟子之所以学,舍科举之业则无为也。使古人之学止于如此,则凡可以得志于科举斯已尔。所以孜孜焉爱日不倦,以至于死而后已者,果何为而然哉?今之士,惟不知此,以为苟足以应有司之求矣,则无事于汲汲为也。是以至于惰游而不知反,终身不能有志于学。而君子以为非士之罪也,使教素明于上,而学素讲于下,则士子固将有以用其力,而岂有不勉之患哉? 诸 君苟能致思于科举之外,而知古人之所以学,则将有欲罢不能者矣。观朱子此言,洵古今通患。夫“为己”二字乃入圣之门,知为己,则所读之书一一有益于身心,而日用事务之间,存养省察,暗然自修,世俗之纷华靡丽,无足动念,何患词章声誉之能夺志哉!
况即为科举,亦无碍于圣贤之学。朱子云:“非是科举累人,人累科举。若高见远识之士,读圣贤之书,据吾所见,为文以应之,得失置之度外,虽日日应举亦不累也。居今之世,虽孔子复生也不免应举,然岂能累孔子也”。朱子此言,是即科举中为己之学。诚能为己,则《四书》《五经》皆圣贤之精蕴,体而行之,为圣贤而有余;不能为己,则虽举经义治事而督课之,亦糟粕陈言,无裨实用,浮伪与时文等耳。故学者莫先于辨志。志于为己者,圣贤之徒也:志于科名者,世俗之陋也。国家养育忍才,将用以致君、泽民、治国、平天下,而囿于积习,不能奋然求至于圣贤,岂不谬哉!
朕膺君师之任,有厚望于诸生。适读朱子书,见其言切中士习流弊,故亲切为诸生言之,俾司教者知所以教,而学者知所以学。
乾 隆 五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