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平叛以来,圣祖对勒尔锦等人畏缩不前的第一次严厉批评。勒尔锦等无法推卸责任。过了几天,勒尔锦又急报:吴三桂在松滋县北山,又添设了四营兵马,沿江一带,“贼船日增”,恐水陆齐犯荆州、彝陵,是很有可能的。圣祖也顾不得再批评他们,紧急指示:荆州、彝陵等处,“关系紧要”,除了留兵防守襄阳、均州、南漳等处,由察尼率领余军“速赴荆州”。《清圣祖实录》,卷55,21页。
八月末,三桂仍在松滋,又调来七千余人,增援松滋,这使荆州清军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圣祖担心吴军渡江,将使荆州处于危险之中。他下令抽调进攻岳州的部分清军回师荆州,又命驻山东兖州的护军统领查汉太尽率满汉官军,河南提督佟嶶年选标下鸟枪手三千同赴荆州,归顺承郡王勒尔锦统率。《清圣祖实录》,卷56,20~21页。清军兵力不敷用,只好以荆、岳兵往来增援;荆州危急,调岳州兵;而岳州附近清军有急,则调荆州兵。
圣祖的主导思想,仍放在长沙方面。他说:叛乱罪魁是吴三桂,现在不及早消灭他,即使江西、福建之贼全部根除,于事有什么益处!他指示安亲王岳乐,拨出一定数量的官兵固守江西,冬月时“速取长沙”。《清圣祖实录》,卷57,16~17页。
三桂暗遣岳州军开往宜昌,已被荆州的清军侦知。“安远靖逆大将军”多罗贝勒尚善主动提出向岳州进兵,他在给圣祖的报告中说:长沙与岳州,如唇齿相依,若只攻一处,未必能很快攻取。既然安亲王岳乐已得令旨进兵长沙,而岳州也应协力攻取。他乘机又要求给荆州增兵,可调河南、山东的驻军前来。
圣祖不同意增兵。其实,圣祖手中可遣发的兵已不多了。各战场都在进行激战,均需要增援。他只能就主要战场投放优势兵力,其余也顾不过来。尚善等不识趣,只要一进兵,他就吁请增援。这次,圣祖以岳州吴军已分遣宜昌,兵力也减,荆州清军够用为由,拒绝了他的要求,要他考虑“作出攻取”岳州的计划。《清圣祖实录》,卷57,23~24页。
康熙十四年十一月,安亲王岳乐为进攻长沙,已进入准备阶段。他请求圣祖调拨绿旗兵,非汉兵不能攻击三桂之险阻,又非红衣炮不能破其营垒。圣祖满足他的要求,把熟使火器的提督赵国祚兼统绿旗兵三千,及屯垦都督陈平率部二千,赶赴岳乐军前,准备参加长沙攻城战。南怀仁监造的火炮轻便,易于运送,也同意其要求,调二十门炮,护送至江西军中。圣祖指示,不必等炮运到,速由吉安,或袁州进兵长沙。《清圣祖实录》,卷58,8~9页。
圣祖把进攻的矛头,首先指向了长沙,作为夺取湖南的第一大战役。为保证此战胜利,他命令在荆州和岳州地区的各军将领,要紧密配合,夹击长沙。同时,要摆出进攻岳州之势,移兵逼近。如有机会可乘,亦并取岳州。他告诫诸将领,此次行动不得有误。他提醒他们,驻荆、岳将近两年,“粮费师老,并未得尺寸之地,坐失事机,罪不胜数。”如再不发兵跟岳乐配合夹击,你们的罪过就更大了。《清圣祖实录》,卷58,17页。
正当清军大举进攻长沙之时,顺承郡王勒尔锦又请增兵,再发禁旅每佐领五名,“便可渡江剿贼”。圣祖大为恼怒,下诏斥责:勒尔锦一到荆州,便屯兵不进,使吴军从容得湖南。等清军齐聚,又不按期渡江,使吴军得以固守要害,进犯宜昌。究其根源,实由勒尔锦、参赞巴尔布、伊尔度齐、硕岱等耽误时日,不急于讨贼,以致叛乱蔓延。在此之前,勒尔锦要渡江击贼,已按请求增添了满洲、蒙古兵数千,绿旗兵一万,仍“未得湖南尺寸之地”。现在又请增兵,是果真欲速灭贼寇吗?不过是希图开脱自己逗留不进的罪责罢了。最后,圣祖解除了巴尔布、伊尔度齐、硕岱等人的参赞职务,留任效力赎罪。《清圣祖实录》,卷58,22~23页。
勒尔锦拜读此诏,惶惶不安。他已被批评数次,被迫向圣祖请求处分。转眼之间,已到了康熙十五年正月,圣祖联想二年来屡次催勒尔锦各军渡江进兵,可就是不进!他看了勒尔锦的奏疏,不由得一阵气愤,再次严厉批评:“勒尔锦统领大兵,进剿逆贼,二载有余,未获寸土,以致师老饷匮,坐失机宜,今不直陈其罪,又巧饰具奏,殊为不合,应即处分。但见(现)在进兵,俟旋师之日,严治其罪!”《清圣祖实录》,卷59,10页。
勒尔锦是太宗之兄礼亲王代善的孙子勒克德浑之子。他最先派往荆州,畏缩不敢战,湖南很快丧失,只得坐守,屡次不遵诏旨,贻误军机,早应处分。可是,他跟圣祖毕竟是一家人,圣祖一再宽待。这次实出忍无可忍,明言处分,仍留职务,待平叛后再处理,实际是以观后效,如立下功劳,自然就会减轻或免除处分。从努尔哈赤建国,直到清入关后,都以皇帝的兄弟子侄作八旗旗主,掌兵权,汉官汉将只能作副职。吴三桂叛乱一爆发,圣祖仍遵传统作法,选任各方面军的统帅,都是皇室的人。继勒尔锦派往荆州后,加派尚善为“安远靖冠大将军”前往助战。此人是太祖的侄儿郑亲王济尔哈朗之弟贝勒费扬武之子。派往江西的统帅“定远平冠大将军”安亲王岳乐,是太宗之兄阿巴泰之子;由江宁(南京)派往江西助战的简亲王喇布是济尔哈朗的孙子;派往浙江迎战耿精忠的康亲王杰书为“东命大将军”,是代善的孙子;派到陕西平王辅臣之乱的信郡王董鄂为“定西大将军”,他是太宗之弟多铎之子。难怪时人说:“大将赐来黄带子,亲王自领绿旗兵。”《广阳杂记》,卷1,19页。说的就是领兵将领都是皇室贵族。这些高贵的子弟,皇亲贵胄,都是皇室中的年轻一代。他们没经过先辈们的艰苦创业的年代,他们一生下来或刚懂事,爱新觉罗氏已经君临天下,坐享先辈们的胜利果实,承袭父辈的爵位,养尊处优,没见过战阵,更谈不上作战经验。叛乱发生后,他们都被选作方面军的统帅“大将军”,在千军万马面前,不禁心虚胆寒,又面对三桂等强敌,便丧失了勇气,屯兵不前,惟观望而已。他们中一些人,如勒尔锦、贝勒察尼(多铎子)等,只知敛取地方督抚司道县官财物,“希图回家为富足之计”《康熙起居注》康熙十九年十月二十六日。。圣祖不时地批评他们令其改正错误,如说:“王(指杰书)守金华,将及二载,徒以文移往来,不亲统兵规剿,贼何自灭?”《清史稿·诸王传》,“杰书传”,9780页。喇布自到江西,就呆在南昌,不敢出战。圣祖批评说:“简亲王喇布自至江西,无尺寸之功,深居会城,虚糜廪饷。”《清史稿·诸王传》,“喇布传”。9777页。董鄂胆小如鼠,躲在西安不出,听任叛军夺城略地,连失兰州、栈道,给清军造成重大损失。《清史稿·诸王传》,“董鄂传”,9787页。由于这些皇室贵胄的怯懦无能,致使叛乱迅速扩大,几乎把清政权丧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