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君臣自云南腾越州逃跑,于顺治十六年二月二十六日抵达囊木河,进至中缅边界,离缅甸只有十里。缅人派兵守关,防守边界。黔国公沐天波先入关晓谕。沐氏世代守云南,云贵各土司,远至缅甸,无人不知,无人不敬重。缅人一见天波至,都下马罗拜。待天波说明事情经过,缅方同意永历入境。但他们提出条件,“必尽释甲杖,始许入关”。永历只好同意,他的卫士们和中官及随从人员,凡有武器弓、刀、盔甲、器械都从身上解下,丢至关前,多如“山积”。永历和从员被彻底解除了武装,才被接纳入关,赤手空拳地进入缅境。[明]刘茞:《狩缅纪事》,7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二月二十九日,永历和他的随从人员到达蛮莫,缅方当地官员思线前来迎接,礼仪周到,谦恭友好。他们由蛮莫继续前行,至大金沙江时,已是三月初二日,缅甸国王仅派4条船迎接。因为船太少,永历选取从官646人,命他们各自买船,走小河,其余900余人,马940余匹,由陆路前进。永历离腾越时,还有将吏士卒4 000余人,但在撤退的途中,纷纷逃跑,有些人病死,现只剩下这1 500余人了。三月十八日,永历乘舟至井梗(又写作井亘)暂驻。缅甸国王大起疑心:“此等非避乱,乃是阴图我国耳!”发兵袭击,明将吏伤亡不少,其余被缅人强逼分到各寨住户人家,供其主人役使。这些享尽福禄的权贵们受不了污辱,气愤填胸,像内使江国泰、总兵姜承德、通政司朱蕴金等人都自缢死于树上。活着的人,资财都被劫夺,穷困无归,在江上漂泊,被暹罗(泰国)人发现,愿招他们去暹罗。以明宗室岷王之子为首的80余人,便投到暹罗去了。以上见《狩缅纪事》,8~9页、《也是录》,211页;参见《永历纪年》、《小腆纪年附考》,卷19,29页、《云南备征志·故实》,卷19,2页。
迟至五月四日,缅甸国王才派官员并备两只“龙舟”,吹打鼓乐,前来井梗迎接永历。次日动身,八日到达赭。缅方把永历和他的所有随从人员都安置在这里,建草房十大间,外面“编竹为城”,作为永历的宫垣。其他将吏“自备竹木”建房,为其栖身之所。每天派百余名士卒“更番护守”。《狩缅纪事》,10页;参见《明史·诸王传》,卷120,8151页。
永历和他的随员在赭过起了流亡生活。开始,缅方还供应食物,没过多久,供应日渐减少,因而度日十分艰难。永历又患了腿疮,“旦夕呻吟”,焦思万虑,愁肠百转,一筹莫展。邓凯:《求野录》,212页。然而,随从文武诸臣多“日以酣歌,纵博为乐”。缅民前来贸易,文武官短衣跣足,混在缅甸的妇女中间,“席地坐谈”,“呼卢纵酒”,毫无顾忌,大失体统,不以为耻。永历派各官每夜轮流巡更,他们便各找知己伙聚,“张灯高饮,彻夜歌号”。中秋之夕,大学士马吉翔、司礼监李国泰到王维恭处饮酒,命带来的艺人唱戏。此艺人很明事理,不禁涕泣,说:“皇上近在咫尺,王体违和,此何等时候,还欲行乐,我虽是小人,不敢从命。”王维恭大怒,拿起竹杖拷打这位艺人。哭喊声惊动了永历,传旨禁止,王维恭才不敢行凶。又有蒲缨与太监杨国明开场赌博,永历十分生气,命卫士捣毁赌场,但他的旨意谁也不执行,“争赌如故”。以马吉翔为首的一伙人,继续把持这个流亡政权的朝政。本来,他们已无公事可办,仍在这个流亡政权中操持一切。九月间,缅甸国王提供新收获的稻谷,永历指示,分给从官中生活困难的人。马吉翔却据为己有,私自分给与自己亲近的人。诸臣纷纷不平。总兵邓凯大声斥责:“时势至此,还敢蒙蔽皇上,升斗之惠,不给从官,良心何在?”马吉翔恼怒,命他的人将邓凯“掀跌阶下”,将脚摔坏,差点摔死!马吉翔专权,坑害良善,不一而足。永历小朝廷被逐出中国,流亡缅甸,已是国破家亡,身在异域,尚醉生梦死,党争伐异,真是腐败到了何等地步!难怪缅甸一些老成官员私下感叹:“天朝大臣如此嬉戏无度,天下安得不亡!”以上见《狩缅纪事》,10~11页;参见《也是录》,212~213页,《行在阳秋》,卷下。
再说李定国自磨盘山败后,收拾余众,没有赶上永历一行,又想到君臣俱死无疑,不如另做打算。他听说白文选在木邦,便去找他,说:“主上入缅,敕汉兵入关。我若深入,恐生不测,万一北兵(指清兵)有警,此地无险要可御,莫若妥择边境,屯集作后图。”文选的想法却不同,他认为永历左右无重兵,欲单身前去护卫。两人意见不合,定国率所部从孟艮抵猛缅驻扎,招集流散各处的溃众,声势稍振。《小腆纪传·李定国传》,卷37,364页。参见《三藩纪事本末》,卷4,73页。
定国走后,白文选率将士入缅甸,寻找永历。兵临阿瓦城,距永历所在井梗仅60里。缅甸王派人通知永历,汉兵四集,请下令阻止。诸臣集于永历舟前会议,要求与白文选联络。总兵邓凯、行人任国玺请行。大学士马吉翔专权,害怕他们向文选揭露他的罪过,极力阻止,暗中向缅甸人说:“此二人无家,去则不还矣!”缅甸不准行,又不告知文选确信,文选只好退兵。《小腆纪年附考》,卷19,27页。
永历的一些将吏以缅甸不是久居之地,想要离开,另谋出路。黔国公沐天波、绥宁伯蒲缨、总兵王启隆在一棵大树下,商议离缅甸之计,便邀来马吉翔同议。沐天波等提出,到户腊、孟艮等处,找李定国,“尚可图存”。马吉翔惟恐投到定国军自己失去权势,反对离开缅甸,说:“如此,我不复与官家事,诸公为计可耳!”沐天波三人一听,默然无语,起身散会。《小腆纪年附考》,卷19,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