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对此提出异议,说:“清兵乘胜踰黄草坝,则临沅、广南道路中断;且丧败之余,焉能整兵以迎方张之敌乎?”原明黔国公沐天波又提出新的建议:“自迤西达缅甸,其地粮糗可资,出边则荒远无际,万一(清)追势稍缓,拒大理两关之险,犹不失为蒙段也。”
大臣马吉翔、李国泰都赞成沐天波的意见。
李定国不敢再争论,哭着请留下太子督师,以牵制缅甸。永历犹豫,不忍心把他的儿子留在危险之地。议论结果,基本听从了沐天波的意见,不愿离开云南,只想离昆明暂避。以上见《小腆纪传·永历下》,卷6,72页。李定国只好安慰永历:“前途尚宽,今暂移跸,卷土重来,再图恢复未晚。”《爝火录》,卷28,926页。
在撤离昆明前,李定国发出布吉,通知城内外百姓躲避兵祸:“本藩在滇多年,与尔人民情均父子。今国事颠危,朝廷移跸,势难同尔等偕行,恐清兵一至,杀掠淫污,猝难逃避。尔等宜乘本藩未行之时,各速远避,毋致自误贻戚。”
百姓从布告中才知道局势危急,清兵不久即将入城,无不惊慌失措,“城内外哭声鼎沸”,都在收拾东西逃命。
十二月十五日,百官扈从,诸将护卫,永历与大军全部撤离昆明,奔永昌。庆阳王冯双礼决定留下,对定国说:“某与公俱生于滇,公辅帝西行,图后再举为其难者,某愿死守会城(昆明),与城存亡!”定国涕泣,跟他诀别。《滇粹》,“李定国传”,57页。
随同永历撤走的还有城内外成千上万的百姓。李定国在布告中已清楚地说明,他们不能伴驾同行,让他们自行逃往安全之处。可是,当永历撤离时,男女老少百姓都跟随永历一起撤走,定国只好同意。加上马步军队,达数十万人,孩子哭,妇女喊,还有老人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令人揪心难以忍受。永历君臣与兵民出城,向西撤去。李定国亲自率军殿后,以防不测。“国势既摇,人心思叛。”定国部将艾能奇之子艾承业纠集狄等人,在一座大寺中埋伏精兵,企图劫持定国北逃,送清军献功投降。但他们看到定国严队殿后而行,似乎早有准备,不敢下手,才免去一场流血之变。
数十万百姓、兵马西撤,拥塞道路,日行不过三十余里。兵士乏食,取之民间,所到之处,百姓都已逃避。连永历吃饭也成了问题,不能顿顿饱餐。行路艰难,没有足够的食品,不少人因饥饿与疾病倒在路上……才出昆明,不过几十里左右,刚到碧鸡关(昆明西,今仍名),路窄,人马更加拥挤,“哭声震地”。永历忍不住命令停车,站起身来,手扶沐天波,回头眺望昆明宫阙,一行热泪滚涌而出,带着凄苦的哽咽声说:“朕行未远,已见军民如此涂炭,以朕一人而苦万姓,诚不若还宫死社稷,以免生灵惨毒!”说完,放声大哭。天波极力劝说宽慰,正巧定国也飞骑赶到,请永历继续前进,安慰兵民之心。永历这才止住了哭声,重新坐下,驾车御夫一声吆喝,数匹健马昂首嘶鸣,拉着车子小跑起来……《爝火录》,卷28,927页。
对于永历政权来说,充满灾难而不幸的一年过去了,在颠沛逃亡中迎来了新的一年——顺治十六年(永历十三年,1659年)。正月初一,正值元旦之日,永历和他的文武将吏逃到云南的西部永平(今仍名)。不言而喻,元旦佳节给这些逃亡的人们能带来什么欢乐呢?
正月初三日,吴三桂与其他两路军浩浩荡荡开进昆明城。杨陆荣;《三藩纪事本末》,卷3,69页。中华书局,1985年版。南明卫国公胡一青、提学道徐心箴、光禄寺卿黄复生、提督刘之扶、土司总兵龙世荣等一批将吏向清军投降。清兵云集,大肆抄掠降众和明逃亡士兵,“无所不至,滇民水深火热”。《明季南略》,卷15,478页。
清三路军统帅会师昆明,不想给永历以喘息之机,很快会商下步军事行动。商定出兵日期,决定信郡王多尼驻守省城昆明,以征南将军赵布泰领中路人马,继续追剿。正月初八日,三桂移师罗次县(昆明西北的金水河,今称绿汁江之东侧),准备出击。但为加强军事进攻的实力,多尼也遣自己所部参加追剿,而他也很快地投入了军事行动。
永历君臣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继续西逃。初四日,至永昌(云南保山),不见清兵追击,就在这里安顿下来。王夫之:《永历实录·李定国传》,卷14,135页。李定国请求允许他坚守永昌东北的重镇大理,作为永昌的后备。永历批准了他的请求。定国到达大理不久,白文选率溃兵自霑盖撤到这里,列阵大理城外的下关,余众尚有万余人。定国率数百骑兵迎接。文选一见定国,不胜愤激,一边流泪,一边斥责他:“人主(指永历)以全国全师恢复宗社之重任,付托于公,一旦至此,谁执其咎?公于罗(遮)炎河因先走矣,其见无数万人民抢天呼地,悉锋刃之惨戮乎?”定国忍不住大哭:“事既如此,夫复何言!惟本此孤忠,死而后已,以报君父,以结此残局。”定国如此悲痛,文选不忍心再斥责,便收住了眼泪,说:“帝行矣,请公先行,文选留后。”于是,定国又回到永昌。大理北有一玉龙关,正当通永昌的要道,文选率残部驻守这里断后。《滇粹·李定国传》,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