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风语》
吴立梅原创
近五六年来基本不看当代小说,其原因在于当代作家的思想深度、文学功底及表现技巧很少能使我开卷即欲罢不能,这令我十分怀念以前看路遥、王小波、陈忠实们作品的投入和激情。这大概是年龄、经历及精力使然。人到了一定阶段,或许看得多了,见得多了,就会对许多东西失去兴趣。阅历往往使人对当代小说家们的功力和智商持怀疑态度——至少谨慎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与《风语》的接触缘于《钱江晚报》的连载。小说的开篇确实诡谲奇险,有点像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的序幕。情节是吸引读者的要素,在这一点上,《风语》应该说做得比较好——当然,这与它题材的独特性相关。但仅有离奇曲折的情节只能吸引和满足一般读者的好奇心,对于少数读者而言,需要更高层次的东西。
这更高层次的东西就是小说蕴含的哲理及作者对人生和社会的思考,这也是文学名著区别于一般作品的重要标志。优秀的作品,往往有使人掩卷而思的功能,让人有重读它的冲动。可惜,《风语》没有。虽然出版商在该小说的腰封、飘口和封底上写满了名人的荐语,但一部作品的生命力不是几个名人所能决定的。决定它的是读者和时间。
然而,拥有“茅盾文学奖得主,当代商业谍战影视剧之父”头衔的作者并非浪得虚名。首先,在题材的选择上,他独辟蹊径,从鲜见的密码破译入手,给读者以耳目一新之感。在密码知识方面,作者也下过一点功夫。其次,作者对重庆的地理、民俗及佛教也作过一番研究,这对拓展人物活动的空间和增加小说的可信度来说裨益匪浅。再次,作者编故事的技巧也还差强人意,例如,陆从骏违抗命令瞒着杜先生用掉包计将破译密码的美国教授海塞斯继续留在“黑室”,就合乎“意料之外,清理之中”的创作规律。有了这几条,《风语》在并不景气的当今文坛上就有了一席之地,虽然,它的必然归宿是和许多昙花一现的作品一样将被人们淡忘。
淡忘的原因有很多。首先是人物形象不够立体丰满,第一主人公陈家鹄虽然着墨最多,但除了他的超乎常人的数学能力和执着的性格外,并不能给人以更多印象,因此,他的形象是平面而单薄的。“黑室”的几位人物——杜先生、陆从骏等都是一个模式:心狠手辣、工于心计但人性未泯。而对为陈家鹄治病的老和尚悟真大师的描写则有“状诸葛之智而近妖”之嫌。相反,小说塑造得比较成功的人物反而是陈家鹄的妻子——惠子,她的痴情和决绝令人动容。其次,情节的安排巧合太多。围绕“黑室”的是陈家鹄、惠子、其哥哥相井及隐身不现的陈家鹄日本求学时的老师炎武次二郎,非亲戚即师友,太巧了!虽说无巧不成书,但巧合过多则使读者疑窦丛生,从而削弱了作品的感染力。美女姜这一人物也属败笔,把这样一个人尽可夫、头脑并不复杂的人写成汪精卫的床上之宾,也太贬低了这20世纪头号汉奸的智商。
固然,作者声明“要为真实的事情披上伪装”,但艺术的真实无论谁也不能违背。半个月前,《风语》的第二部刚问世,仅仅看完《风语》的前两部就贸然对它说三道四似乎有些不妥。但看完了60万字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对这部未睹全貌的小说有个初步评价。一般而言,整部小说如同一幢房子,一班工匠的水平若只能将这幢房子的前两进修成普通民居,那么,绝不能指望他们将房子的第三进修成金銮殿。也因为如此,就失去了对《风语》第三部的期待。
写于辛卯年大年初一之夜。
麦家著 金城出版社2011年2月第一版
ISBN 978—7—80251—7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