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式芬书房——双虞壶斋
在吴式芬故居,有一座仿江南建筑风格的书房——“双虞壶斋”,它是吴式芬晚年时考鉴金石、著书立说的地方。“双虞壶”是什么宝物呢?吴式芬又为什么将自己的书房命名为“双虞壶斋”呢?“双虞壶” 是一对同铭的青铜壶,因为这对壶是吴式芬的祖父送给他的,又加上壶里铸有难得一见的金文,所以吴式芬视其为珍宝,并以“双虞壶斋”命名了自己的书房。
吴式芬(公元1796-1856年)字子苾,号诵孙,山东海丰(今无棣)县人。他受祖父吴之勷影响,“幼年即酷好金石文字”吴式芬13岁那年在湖北黄州喜获西周早期《父乙爵拓本》。从那时起,吴式芬就与金石结下了不解之缘,最终成为我国近代著名的金石学家
清道光三年(1823年),28岁的吴式芬扶祖母潘氏的灵柩从湖北襄阳返回山东海丰。此时,吴式芬的祖父吴之勷已经从湖北安襄郧荆道任上退休一年有余,便随同吴式芬一起回到了海丰老家。当时,海丰吴家仅有几亩薄产,不足自给。吴式芬悉心筹划,将家里家外的事办理得井井有条。同时,他不忘攻读诗文,并潜心钻研金石学。
一天,吴式芬被他祖父叫到卧室。吴之勷慈爱地看着吴式芬,叫着吴式芬的乳名:“逢昌啊,你去年就中了举人,因为你奶奶不幸去世,所以全家人也没有心思好好地为你庆贺一下。哎,如果你父亲在天有灵的话,他该有多高兴啊!”
吴式芬蹲在吴之勷面前,一边为吴之勷捶腿一边动情地说:“爷爷,孙儿能中举人多亏了爷爷的养育和教诲!”
“逢昌,你高中举人,爷爷要奖励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爷爷,我还没有考取进士,哪好意思伸手向爷爷要奖励?”
“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要你有鸿鹄之志,总有一天会金榜题名的!”吴之勷微笑着说,“逢昌,你看窗台上摆着的是什么?”
吴式芬直起身,走到窗台前,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青铜壶!还是一对儿!”
是什么样的青铜壶让吴式芬兴奋不已?原来这是一对世上难得一见的周代虞国铸造的青铜壶。商周时期,青铜器完全是由手工制造。所以,没有任何两件青铜器是一模一样的。不过,这对青铜壶却极其相识,就像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的一样。该壶高约38寸、广约19寸,纹饰精美,造型典雅,铸工精良,弥足珍贵。布满绿锈的壶体装饰波曲纹,形象夸张、线条劲健、构图饱满,壶体似葫芦,口小、颈直、腹圆、底平,如果盛酒或水,不易溢出;壶颈两侧各置横半圆形附耳一个,出行时,便于携带。
吴式芬手捧青铜壶爱不释手,他向吴之勷请教:“爷爷,这对青铜壶有名字吗?”
吴之勷手捻银须,乐呵呵地说:“这是一对‘虞司寇壶’,是我在湖北襄阳做官时一位老朋友送给我的。当时我就想,等你中了举人后,就将它们奖励给你!今天,这对壶就是你的了!”
吴式芬如获至宝,高兴地说:“谢谢!谢谢爷爷!”
“逢昌,你知道这壶为什么叫‘虞司寇壶’吗?”吴之勷想考考孙儿的学问。
吴式芬略一沉思,回答说:“爷爷,孙儿想,这壶之所以叫‘虞司寇壶’是不是虞国的司寇铸造的壶啊?”
“正是!”吴之勷非常欣慰,他继续问道,“你知道‘司寇’是什么意思吗?”
“‘司寇’,西周始置,位次‘三公’,与‘六卿’相当,和‘司马’、‘司空’、‘司士’、‘司徒’并称‘五官’,掌管刑狱、纠察等事。”吴式芬滔滔不绝,他又补充说,“后世也用‘司寇’作刑部尚书的别称。”
“很好!”吴之勷对吴式芬的回答非常满意,他说,“逢昌,咱爷俩儿光顾说话了,我倒忘了告诉你,这对‘虞司寇壶’壶口和盖口内都有金文。我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铭文写的是什么也看不清,你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吧。”
“嗯。”吴式芬复蹲下身来,为吴之勷捶腿,“爷爷,等我弄懂了壶上的铭文后,再讲给您听。”
“那好!”吴之勷微笑着说,“逢昌啊,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你把这对‘虞司寇壶’拿到你的书房去吧。”
“嗯。”吴式芬将吴之勷扶到床上,侍候吴之勷躺下,随手拿起一床薄被盖在吴之勷身上,细声地说,“爷爷,您休息吧,过一会儿我再来看您。”
吴式芬一手抱着一只虞司寇壶,兴高采烈地回到他的书房,扑下身子,潜心研究起壶体上的金文。
几天的功夫,吴式芬就将虞司寇壶上的金文大致弄明白了。虞司寇壶壶口内侧有金文(阴)五行、二十四个字;虞司寇壶盖口内有金文(阴)十一行、二十三个字。吴式芬还将虞司寇壶金文翻译成现代文。虞司寇壶壶口内的释文为:虞司寇白□作宝壶,用享用孝,用祈眉寿,子子孙孙,永宝用之;虞司寇壶盖口内的释文为:虞司寇白□作宝壶,用享用孝,用祈眉寿,子子孙孙,永宝用。
吴式芬从虞司寇壶的释文得知,此壶是西周晚期虞国司寇“白□”铸造的。这位司寇姓“白”,他叫“白什么”呢?吴式芬百思不得其不解。他查遍了能够找到的历代史籍及诸家文集说部,却没有查到那个金文——“
”到底是什么意思。
道光十年冬,吴式芬到北京诣馆供职。吴式芬在京期间,与许瀚、龚自珍等金石好友交往密切,他请许瀚、龚自珍为“”字释义,都没有很好的解释。道光十三年重阳节,著名的书法家何绍基到吴式芬家观摩吴式芬收藏的《襄阳梁君夏侯夫人两志拓本》时,吴式芬取出镇斋铭器——虞司寇壶,向何绍基请教“”为何意,何绍基琢磨多时也没有说出子丑寅卯来。道光十五年,吴式芬终于大器晚成,春闱榜发中式二百第六名、殿试二甲第三十七名、朝考入选第二十八名,引见改翰林院庶吉士,实现了他祖父吴之勷的夙愿。此后的20年里,吴式芬在各地做官时也没有忘记将虞司寇壶铭文拓片向刘喜海、陈庆镛、李璋煜、李方赤、许梿、丁晏、徐松、刘燕庭、叶东卿、刘春园、李方赤、冯晋鱼等名家探讨“” 这个金文,最终无果。不过,见过虞司寇壶器体或虞司寇壶铭文拓片的学者、专家们一致认为,山东海丰吴式芬所藏的“虞司寇两壶”与安徽休宁吴云所得的“齐侯两罍”遥遥相对,齐冠南北。
后来,吴式芬在编辑《双虞壶斋藏器目》时,只好这样写到——“虞司寇白壶:左行。五行共二十四个字。器,原称虞司寇壶。盖,十一行,同文。每行二字末一字。又,盖、器,同上。”吴式芬在撰写金石学巨著《捃古录金文》时,在虞司寇壶器铭下所附的释文里只能将“” 这个金文用“□”替代。吴式芬辞世第二年,他的金石挚友、儿女亲家陈介祺为《捃古录金文》校订时,也没有将“” 这个金文翻译出来,无奈也用“□”代替。再后来,金石学家、吴式芬的次子、陈介祺的女婿吴重憙在刊刻《捃古录金文》时,也是无可奈何地用“□”代替了“”……
吴式芬生前对虞司寇壶钟爱有加,不但将自己在山东海丰和北京宣武城南坊的书房命名为“双虞壶斋”而且还将自己的部分著作、日记、随笔以“双虞壶斋”冠名,如《双虞壶斋藏器目》、《海丰吴氏双虞壶斋印存》、《双虞壶斋日记八种》等等。
咸丰六年(1856年),著名的金石学家吴式芬病逝山东海丰,他珍爱一生的虞司寇壶就摆放在海丰吴家大院“双虞壶斋”里的书案之上,斋内还存有大量的其他金石器物和拓片。光绪年间,吴式芬住所(今吴式芬故居)遭遇了一场无名的大火。火灾过会,精美绝伦的虞司寇壶不翼而飞,仅存一个壶盖,现被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