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孙子》对季札让国的解读

【情节一、第一集。齐国宾舍，公子光正在抄写兵书，听到咳嗽声，忙收拾书简。】
　　季札：你在忙什么？（进门后，拾起落在地上的一根竹简）抄的是兵书。（坐下后问）我让你抄的乐书都抄完了。
　　公子光：呃……剩得不多了
　　季札：为什么读这些兵书？
　　公子光：姬光想学齐国的兵法谋略。
　　季札：我吴国地处东海，与中原上国文化不通，王族野性未消，百姓不懂贸易，要想治理吴国必须向中原上国学习。而中原上国的治国之道皆在礼乐之中，礼乐是治国之本，学好礼乐方能治理吴国，成就霸业。我们吴国没有礼乐，如何兴盛呢？你父亲诸樊王的遗志，怕是早就忘了吧。
　　公子光：姬光不敢忘记父王的遗训，必使吴国称霸中原。
　　季札：你把两只手抬起来，以你左手画方，右手画圆，试试（公子光比划了几下都不成功）呵呵，一个人在同一时刻只能做一件事情，同时射两只鹿，逮两只兔子，你将什么也得不到。就是要学谋略，也得拜高师，这些流传在民间乡野的东西，只会误人哪。
【兹按】季札一出场，就已经将季札和公子光勾画出来了。季札精通礼乐，公子光偏爱军事；季札文雅厚重，公子光精悍野性。而此处“一个人在同一时刻只能做一件事情”以及“这些在民间乡野的东西，只会误人”这类话也显示了高贵的智慧。

【情节二、第二集。齐国乐室，季札和公子光一起听齐国乐师演奏齐风。】
　　季札：齐国的“齐风”真是太美了！从前我在鲁国听过鲁国的乐师演奏的齐风，其旋律泱泱而来，如同东海的狂风巨浪，只觉得齐国有不可估量的未来。
　　今日在齐国再听齐国乐师演奏自己的“齐风”，才知道那是鲁国人对齐国的印象。齐国人演奏自己的“齐风”，旋律悠扬，意蕴深远。齐国人勤劳而没有怨言，乐观而又不过分，讲究文采，又重人情，曲调高低委婉，丰富和谐，好像是乐师采集了天地八方之灵气。这是我听到的最高雅，最通达的乐曲了。
【兹按】这里虚构了季札在齐国听闻齐风后对齐风后进行了点评。对照《左传》可知，“齐国的‘齐风’真是太美了！从前我在鲁国听过鲁国的乐师演奏的齐风，其旋律泱泱而来，如同东海的狂风巨浪，只觉得齐国有不可估量的未来。“和“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是对应的。而“旋律悠扬，意蕴深远。齐国人勤劳而没有怨言，乐观而又不过分，讲究文采，又重人情，曲调高低委婉，丰富和谐，好像是乐师采集了天地八方之灵气。”则完全是电视剧的发挥了。其中“勤劳而没有怨言”是季札从评论《周南》《召南》的“然勤而不怨矣”一句化出；而“又不过分”则是季札观乐时所说的“有度”。

【情节三：第二集。齐国宾舍，正用烙铁烙去纹身。】
　　季札：你这是干什么？
　　公子光：叔父你说的对，我不能同时逮两只兔子，从今往后我姬光不再学什么礼乐了，我只学兵法。
　　季札：可你烙去的是保佑我们吴国的神鱼呀！
　　公子光：能保佑吴国的，唯有用剑！
【兹按】季札赞乐之辞，并不能使公子光对礼乐心动，相反却下定决心要拜司马穰苴为师学习兵法。因为司马穰苴说不收“断发文身”的人为徒，所以公子光下决心烙去纹身。
　　这里也暗示了公子光对武力的崇尚。

【情节四：第三集。齐国宾舍。】
　　季札：他们争的不是一桩婚事，而是齐国的未来，也许过不了多久，大族之间为了一桩婚事，一寸土地，一芥草，也会引起齐国的一场大乱啊！
　　公子光：齐国将有内乱？
　　季札：是啊，齐国将乱。司马穰苴自顾不暇，况且他又不肯把兵法的真谛传给你。乱国不处啊，也许我们该离开齐国了。
【兹按】陈鲍两家、栾高两家为了各自的利益，用儿孙的联姻作为赌注。季札有感而发，这段话虽短，却与季札聘上国时，在各国敏感的觉察到政治动向以及劝说晏婴、叔向等人避祸的思想是贯通的。

【情节五：第四集。叔向宅内。】
　　叔向：那盘棋你虽然赢了，但是却不知道是他（季札）让了你吗？
　　孙子：啊！（有点惊讶的说）……他为什么要让我呢？
　　叔向：你是只知己而不知彼呀。
　　孙子：知己而不知彼？
　　叔向：他不但是当今天下最好的棋手，也是当今天下最有贤德的人，他连到手的王位都可以让给兄长，又怎么会和一位后生争一盘棋局的输赢呢？
　　孙子：难道他就是……
　　叔向：他就是吴国的君子季札大人，他的父亲是吴王寿梦。他是老四，却最有贤德。吴国是蛮夷之地，做事一般不依周礼行事，因此寿梦王想把王位传给他，但季札是个非常懂礼的人，他知道，吴国想要立足于天下，必须按天下的礼法来治理国家，父王废长立少，是循了父子私情。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便离开了王城，到郊野种田，学习礼乐和博弈之道，他把王位让给了大哥褚樊，褚樊王死后，他把王位让给了二哥，二哥死后，让给了三哥。由于他的亲身教化，吴国内政大治，国富兵强，现在居然可以和楚国相抗衡了，真是谦谦君子，国之珍宝啊。（感叹……）
　　孙子：……
【兹按】电视剧中叔向的评论代表很多人的看法。孔子也说季札“不因其俗”，但对照《史记·吴太伯世家》，吴国除了泰伯传仲雍，以及诸樊传余祭、余眛外，都是父传子。泰伯自愿绝嗣，成全了第一次兄终弟及的顺利进行。

【情节六：第四集。山林之间，季札与孙武对坐，先有其声，后见其人。】
　　季札：其实我并非是什么贤人，当初父王去世的时候，我还年轻，只喜欢礼乐还有对弈，于是他们就说我有贤能，让我继承王位，其实我不想继承王位，只想避开是非，寻找自己的乐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归隐于乡间大山，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演化棋局是我当时最大的乐趣。
　　孙武：大人找到了所要寻找的乐土了吗？
　　季札（笑了一声）：我以为找到了，可以过了不久，我又不安了。这个世道，强盛的国家，总要欺凌弱小的国家，我吴国面临中原强大的诸侯国，要想生存，必须强大起来。我想为我兄长统领的吴国尽心尽力。
　　孙武：那么，大人来晋国？
　　季札：你很聪明……我利用我贤者的虚名周游列国，与他们的卿大夫清谈礼乐，广交朋友，争取他们对吴国的帮助。
　　孙武：这样说来，大人也不像是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喽。
　　季札（沉重地）：这个世上，不争则亡啊。
　　孙武：如果我要做将军，去哪个国家好呢？
　　季札：作为吴国人，我希望吴国有天下最好的将军。我有一种预感，你是一个有可能在吴国成就大功的人。当今天下，齐国和晋国的国政，都渐渐落到卿大夫手中，内乱不止，祸乱蜂起；楚国虽大，王室内争杀不休，楚平王夺子之妻，逼走太子建，国势越来越衰弱；秦国则对中原诸侯鞭长莫及；唯有我们吴国国政清明，更无大族争斗之患——这不是一个有作为的国家吗？
　　孙武：呵……你是吴国人，当然要替吴国说话。
　　季札：那当然，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说话了，我喜欢你。
　　孙武：我也很敬重大人。
　　季札：我明天就要回吴国了，知道你很喜欢读书，这是送给你的
　　孙武：谢大人……周《易》？还有老子的《道德经》？
　　季札：不读周《易》，难成大家；不读老子《道德经》五千言，难知兵刑。
　　孙武：孙武拜谢大人。
【兹按】电视剧假设了季札周游列国的目的——希望争取他们对吴国的帮助。而“这个世上，不争则亡”则完全是电视剧自己的理解。
　　另外，《周易》十传最终成型应在季札之后，所以这里用“周《易》”是一个讨巧的解释。而老子与季札同时代，所以这里由季札拿出《道德经》来有些怪，而且《道德经》里明明白白写着“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如果季札真心推荐此书，也不会说出“这个世上，不争则亡”的话了。

【情节七：第十集。季札寓所。】
　　孙武：请大人指点，一共十三篇，这是第一篇。
　　季札：你完成了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不过，我对争战之事不感兴趣，我不看你的书，你不会怪我吧？……谈谈你有什么打算吗？
　　孙武：我想把兵书献给吴王姬僚，可是我又有许多的顾虑。
　　季札：能说给我听听吗？
　　孙武：要想称霸天下，国家必须安定。当今天下，唯吴国还算安定，因此我想把兵书献给吴王，出山求将。
　　季札（点头）：嗯。
　　孙武：可是，这十几年来，吴楚战事，吴国凡遇到贤明有为的君王就多胜势，遇到见识平常的君王就显败势，胜败之势，起伏不平。恕孙武直言，当今吴王姬僚就是一个见识平常的君王。
　　季札：怎么讲？
　　孙武：两国争战，最终还要靠实力取胜。这几年，由于吴国连年作战，百姓已很疲惫，应该及时休整国力，以图大成。可吴王姬僚却不察国情，仍然频频攻打楚国，这正是他见识平常的地方。而孙武又不愿辅佐这样的君王，因此就不敢贸然出山。
　　季札（笑）：你敢如此评价吴王，可见你的胆识过人。上天给吴国一个见识平常的君王，也给吴国一个见识不凡的兵家，你能到吴国，是吴国的大幸啊。吴国的兴旺是上天的旨意啊。
【兹按】“上天给吴国一个见识平常的君王，也给吴国一个见识不凡的兵家”这句话极富说服的艺术，因为从孙武的言辞可以看出，孙武不满吴国的现状，极有可能离开吴国，但季札却用这句话挽留了孙武。

【情节八：十一集。季札寓所。】
　　公子光：姬光恭请叔公季札即位为吴王。
　　季札（苦笑）：嗨，你呀，你呀，我吴国传了五代君王，从未发生过弑君之事啊（愤起）你……你杀死了王僚，损害了我吴国在中原的声誉。这是我吴国的灾难啊。
　　公子光：叔公错了，我杀王僚，完全是为了吴国的霸业，王僚自即位以来，穷兵黩武，不思治理吴国内政，他弟弟掩余、烛庸不懂军事却长期把持军政，这才是我吴国的灾难。如果我姬光听之任之，不以国事为重，才是吴国的罪人。
　　季札：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做这个吴王，为什么还要假意让一番王位呢？
　　公子光：你是吴国百姓心目中的护国神灵，姬光必须知道，你对这次事件的态度；必须知道，你对姬光的所作所为，怨恨有多深。
　　季札：社稷有所敬奉，国家才能免于灾难。王僚虽死，吴王尤在，我能怨恨谁呢？我只能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我，再使吴国生乱。敬奉生者，哀悼死者，一切听从天命的安排吧，这就是我的态度。
　　公子光：姬光将以成就吴国的霸业，来报答叔公的一片爱国之心。（拜）
【兹按】因为电视剧之前交代了季札带领公子光周游列国的情景，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就显得亲近，季札的话也不像“春秋三传”里那样“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