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康斋年谱（1-40岁）

1391年，辛未，明洪武二十四年。[1]

父亲为江西省抚州市崇仁县东来乡莲塘人吴溥，母亲为江西省抚州市崇仁县郭圩乡务东人裴氏。 [2]

三月，朱元璋(1328—1398)继封各皇子为王。

十二月十四日亥时，康斋生。

1396年，丙子，明洪武二十九年，6岁。

入小学。[3]

1397年，丁丑，明洪武三十年，7岁。

学对句。[4] 此年五月，父古崖赴南京。

1398年，戊寅，洪武三十一年，8岁。

闰五月十日，朱元璋卒。十六日，朱允炆即皇帝位，以明年为建文元年。

七月，朱允炆开始削藩。并征汉中府教授方孝孺至，擢为翰林院侍讲。日侍帝左右备顾问。临朝奏事，臣僚面议之事，命方就殿中批答之。燕王朱棣(1360—1424)密反。

先生资禀英异，八九岁时，巳负气岸，读书乡校，嶷然有立。[5]

1400年，庚辰，明建文二年，10岁。

父试礼部第一，廷对赐进士出身，擢翰林编修。[6] 别母，至南京省父。[7]

1402年，壬午，明建文四年，12岁。

六月，燕兵渡长江。逼京师之金川门。谷王橞、曹国公李景隆开门迎燕兵，都城陷，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8]

父为国子司业，留南京（行参）。

1403年，癸未，永乐元年，13岁

正月，永乐立北平布政司为京师，诏改北平为北京。

是年母丁。幼失所恃事。继母郑氏，待康斋如所生，待母诸弟友爱极笃。[9]

1406年，丙戌，永乐四年，16岁。

学诗赋。[10]

1408年，戊子，永乐六年，18岁。

学举子业。[11]

1409年，己丑，永乐七年，先生19岁。
    居南京。冬，见朱子《伊洛渊源录》。[12]
康斋知大教育家程明道曾有猎心，故知圣贤之必可学，弃举子业。[13]
熟研四书五经，涵养义理。

1410年，庚寅，永乐八年，先生20岁。

春，从洗马杨文定学，宿其官舍。[14]

深秋有诗《即事》（永乐庚寅年十九）“吟断难成调，尘编重绎寻。兴亡今古事，精一圣贤心。新月何时满，寒蛩无数吟。夜深双过鸟，犹有恋高林。”、《感怀》“身心须点检，事业莫蹉跎”。[15]

1411年，辛卯，永乐九年，先生21岁。

冬，以用工过苦致疾，父命还乡授室。

途，遭风舟几覆，众皆惊怖失措，先生独正襟危坐。舟定问其故。曰：吾守正以俟耳。[16]

妻为江西抚州地区临川县五峰陈氏。

纡道访故人李原道于秦淮客馆，相与携手淮畔，共谈日新。（原道，吉安庐陵人，吾母姨夫中允公从子也。）[17]

有诗《自警》（辛卯）“乃知真功切，不可驰顷刻。诚当通鬼神，志当贯金石”。

1412年，壬辰，永乐十年，先生22岁。

族叔父吴仲学先生春月承访，康斋有诗回赠。

始在石泉村租住。此后数年，康斋或在外游历，教书度日。

该年阴历十二月十五日有诗 “欲到大贤地，须循下学工。文章深讲贯，道德细磨砻。” （《腊月望日作》）等。

1413年，癸巳，永乐十一年，先生23岁。

四月，永乐至北京。

有诗《春夜》（癸巳）、《宿白梅洲》

1414年，甲午，永乐十二年，先生24岁。

在崇仁县孙坊乡东坪村教书一个月，有八九个学生从学。

1415年，乙未，永乐十三年，先生25岁。

有诗《题柏》（乙未）“风霜莫厌多经历，自古良材老始成”。

1416年，丙申，永乐十四年，先生26岁。

访问太学，走鄱阳湖水路北上，经过九江星子县（明代为南康府南康县）、都昌县。走长江水系，经过安徽安庆（明代为“同安”），李闻之孙李思诚邀请康斋教育其二子李性之、李宜之。同乡梁训导为康斋饯行。

有诗《过南康》（丙申）、《寄梁训导》“柳色雨来长，梅香霁后清”、《闻笳》三首。

1417年，丁酉，永乐十五年，先生27岁。

四月，北京西宫成。五月，永乐再至北京。

春二月，与王上舍旅馆同榻，看花、赏月，饮酒。梦与洗马先生，谈心论《易》，克私存理。是年，水淹乡村。访问胡征君。

有《梦洗马先生》“已私须尽克，天理必全纯”、《雨中漫述》“往来多故旧，问劳总比怜。屋破长防雨，天寒早闭门”、《松下》“倦来更向山中憩，满径松明白昼长。藉地不知孤坐久，遗偏又诵两三行。”等诗。

1418年，戊戌，永乐十六年，康斋28岁。

画梅远赠安徽安庆学生李宜之，“只有梅花共心事”，互相鼓励。在黄城，与戴锦舟先生同榻，谈论学术，成忘年交。

有《写怀》“悠悠万古愁，冥坐无一语。志须自强持，仁碍谁相辅。萧然环堵间，沉呤寸心苦。荒村愁思多，断续芭焦雨。”、《赠戴锦舟先生》“谈笑剧忘年。近腊梅初放，凌寒菊正鲜。同衾坐无寐，高兴雨绵绵”、“愁逐登临散，神因眺望清。穷通看万物，未易达浮生。”（《登拟岘台》）等诗。

1419年，己亥，永乐十七年，康斋29岁。

居临川五峰。送饶提举广东为官。送严府判离任。柬故人陈进士。与戴锦舟先生书信来往。游览广寿寺。与临川傅秉彛交往。寄信给叔父吴仲学先生。途遇故人锁秀才。

江西抚州金溪萝溪人胡九韶始来学，康斋与九韶及其叔子贞交往始密。[18]

游南坑冈。讲学崇仁东来乡莲塘、东陂等村。

读《孟子》，时常读书，有“寸心炯”的心态。

有诗“长夏日已晚，归鸟皆投林。幽独阅兹圃，把书且行吟。花竹流芳净，蔬菜生意深。两间有妙趣，长契静者心。”（《圃内》）、“日落辞莲塘，东陂到已冥。烟雾村径微，灯花芳斋静。细语夜卧迟，月华发清兴。黄卷试一开，琅然共歌咏。”（《与钟生同宿东陂》）、《山中即事》“水自幽偏山自深，竹窗花牖昼沉沉。逢人若问浮生事，半是闲眠半是吟。”、《晓出》“际晓出柴扉，清凉过雨时。落花香满径，芳树绿成帷。鸟弄有余暇，水流无尽期。值予道心长，咏归正相宜”、“点窜非吾事，渐磨贵自期。灵台宜有养，孟子浩然师。”（《闻九韶吟稿》）、“有客夜叩门，微吟带星立。主人久清灯，欣然肃而入。胜境失追攀，高堂更欢集。丈夫襟抱开，尘绊嗟何及？”《夜访九韶》、“我与生契家，恳恳常告戒。退而省其私，立志能匪懈。相逢索居后，新知颇超迈。深培仁义根，势利无芥蒂。”（《赠九韶》）、《山居》“偶坐柴门下，得与众山友。雨后已芳润，云开更奇秀。淡然忘我形，不觉沉吟久。趣忆平昔居，于兹几翘首”、“我心日悠悠，喜与故人遇。相遇更过村，同游读书处。研墨倩儿童，颇得临池趣。青山一分手，山留白云去。”（《别九韶叔侄》）、《即事》“身外机事闲，心地何优游。睛行山水曲，步迟境弥幽。历乱高鸟过，散漫轻烟浮。遗编幸在手，微意仍相伴”、“大哉仁义言，沃我萌芽心。才质各高下，性命无古今。”（《读孟子》）、“青灯夜已分，遗编味方永。一唱而三叹，转觉寸心炯。丽水金最精，蓝田玉偏莹。云胡苦茅塞，久未臻斯境。”（《夜坐》）、“红炉坐终日，黄卷静相对。至哉圣贤言，妙契心自醉。”（《即事》）等。

1420年，庚子，永乐十八年，康斋30岁。

叶别驾来信。春，寒病，抱布买药。生活困顿、潦倒，常思寡过，终心态平和，有“尘世悠悠任去留”胸怀。

这段时间，康斋沉思的时间较多，“无穷身外事，逐一静中思”。

六月，去南京见父亲，告十年所得，不得见，号跪累日。

八月，北京始设东厂。

年末，又去南京。得到父亲的谅解，父子和好如初。

十二月，北京新宫成。（历十三年）

和章广文、朱学正先生等人交往。游览北禅寺。

有诗“易白颜回发，难升孔子堂。常时思寡过，终岁未成章。万物人皆备，一心谁不良。”（《感怀》）、“静里生诗思，闲中长道心。自应尊椟玉，不省说赢金。芳树流春色，空庭落午阴。日和风更淡，此乐有谁寻。”（《闲述》）、“生涯惟病料，人事与心违。岁月一身晚，江湖孤梦飞。忧深多为道，贫惯任无衣。抱布街头去，新晴买药归。”（《买药》）、 “寒鼓三更后，孤衾未睡时。无穷身外事，逐一静中思。圣域何由入，灵台久自私。疏临霜月白，愁况幔裁诗。”（《不寐》）、“茅庵深处路萦斜，老树遥看近腊花。何事幽人吟未到？游蜂先已得春华。”（《山中见梅花》）等。游览北禅寺。

1421年，辛丑，永乐十九年，康斋31岁。

是年正月，反复把玩《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一个月，大得。将自己十多年来的读书心得和身心修养的收获向父亲汇报，和同仁徐希仁训导、章士言训导和黄景章教谕交流，与朋友傅秉彛交流，和学生九韶、傅裘交流。万叔灿子来学。

期间，妻疾，带到种湖问医。春，去南京拜见父亲，未得见。

读《易》、《大学或问》、真西山《大学衍义》、《春秋左氏传》、《谷梁传》等《四传》。劝族兄吴伯广、万叔灿子进学。

与临川大塘人胡升书信，谈及锁生“循序读书，把捉身心”、罢池专书，劝学之意敦敦。[19]

平时抄录自己的诗稿，读书、弹琴，晚上时常梦到父亲。胡十来访。拜别锁秀才。拜访临川友人傅秉彛。拜周子、朱子祠堂。

将入楚，黄广文为康斋送别，赠装。随舟来往安徽芜湖、鄱阳湖间，沿长江而上到湖北武昌，访问老师杨文定，游赤壁，叹历史。武昌李凤仪、叶别驾、史仪部和丁太常等官员与康斋有诗赠答。

区区数月，惟看四书，比与足下别时所见似不同矣。客归，重访一丘轩，足下教学未回。见士望知浔阳书皆到，承足下送至江浒。言自今当从新用工。不识别后果如何，得区区书后又如何，闻区区回乡又如何。若只欲餬口，似众人则可谓云耳已矣。欲更上一步做好人，以光祖宗以大门户，以垂后昆则宜，令嗣至山中，有以相告，区区居家远俗事外，日与二三子读书，穷理乐尧舜之道而已，此外非所敢知也。（《与傅书》，（卷八，页517。）

别后，日新如何，区区自正月初一日至十五日玩得论语一周。十五夜，诵大学并或问，亦一周，身心，似少有长进。人能如此接续用工去，何患无益。只是或作或辍，则终不济事耳。昨日读真西山《大学衍义》，观其叙尧舜三代之盛，君之所以为君，臣之所以为臣，皆本于大学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之功。汉唐之治，君之慕学，虽或甚笃，臣之辅导，虽或甚切。然于大学之道不明，是以卒于汉唐而巳然，则人之为学而不本于大学，皆非也，足下之志果何如耶。令嗣前日临别言，或四月至吾山中。今方正月，而待四月，其惰慢不立为何如，且或之一字尤可见其惰慢之实，咦其不可教也，明矣。足下亦踵覆车之迹乎，夜来又看《衍义》，叙经史所载兄弟之事，宜亲近而不宜疏远，宜忠厚而不宜刻薄，痛快深切，读之令人悚然，毛发皆竖念，不得与士，望兄弟一共观之。（《与傅秉彛书》，（卷八，页517-518。）

“三月二十八日见丘彦庸，知大人复职回，合家皆平善，不胜喜幸，初只想老奶奶（先生外祖母）春月回乡，及见丘彦庸，言未有回日。男遂于二十九日给引，前来省视。日夜痛自咎责，思为儿时未省人事，而大人远赴太学。十二岁方随伯父至京，父子初见皆不相识。居京时大人常也瞨，语男云，吾昔在外时，思而不见，泪下多少矣，今而在旁，宜努力进学，期于成人，当时男未知此言之切也。及年十八九，虽略知读书，志气太锐，自谓古人不难到，每轻前人，忽慢行事，大人虽时时切责之，而其狂妄之心终不能改。年二十一回乡，粗涉人事，然后渐知力行之，果不为易，又天之所以拂乱，其所为者恒极其至，兼以疾病缠绵，茫然不知道路所由，安得而顺乎，亲哉！身虽隔千里之远，而梦魇无一日不在，于亲之侧也，每中夜痛心，最不容于死。去年六月来，侍冀得一面亲颜，书告十年所历，思自奋于后日，而罪恶贯盈，亲心未回，抱痛还乡，天下岂有无父之国，信如穷人五所归也。（去岁古崖不知以何事拒先生，先生负罪引匿，早暮号跪，累日终不约，是年冬先生省古崖，感先生统孝，父子如初。）今年重欲来省，就迎老奶奶回，徘徊徜徉欲进却男不孝之躯何足恤，惟大人之忧耳，本欲为悦亲以来，而返重亲之忧，岂人子之心哉。是舟至湖口，既不敢下又不敢回，遂至湖广，自湖口至湖广，凡一月，遇人未敢言家世，惟恐累大人之德。今以禾熟附舟回家，偶遇四川朋友，遂拜字奉报。男今年正月来多看《四书》，顷刻不离，颇觉身心粗有所得，于圣贤分上用工亦似有下手处方。方知天之所以穷苦于身，吾亲所以责备于行者，恩何至哉！噫！男虽进德有日，而大人年向晚矣，惟大人善自解为祖宗，念万幸万幸，六月初四日寓武昌舟中，男与弼百拜。”《上严亲书》（辛丑）（卷八，页514-515。）

仆闻天下之至美者，莫如圣人之道，昭明易见，简易易行，然世鲜能之者，不学故耳。原其故，有二焉。懵然无知，而不事夫学者，庸人也。学为而弗克者，未诚也。惟其未诚也，是以事物交前，理欲互战，顺理乎，系累于从欲乎，有所不屑挠乎其中，懑乎，其心苟一念之或失，则圣人之道斯远尔。习俗之溺，弥深几何，不并其少有所得者，而亡者之恶在能有充哉，是虽曰学与不学，同也。仆坐此患，十年余矣，抱懑朝夕，亦云至矣。今年从春来，一以《大学》《语》《孟》《中庸》，熟玩一日，恍然似粗有所见。乃喂然叹曰，圣人之道果易行也。，而今而后，吾知免夫朝夕之懑，而又以超然乐乎群物之表矣，因益加力焉。所见益似亲切，于是又叹曰：世俗固吾弃，吾庶几以自与。世俗固吾笑，吾庶几以自得吾方。圣贤之亲，而遑恤其它乎哉！仆辱厚于足下有年，古人重于交友者，资以辅仁，仆敢自私哉。足下尝向仆称道慨慕人之善，则知圣人之道之为美，又向仆致自不足之叹，则岂非同于仆之忿也。今将释子之忿而进子于乐地，不难矣。盖为之之机在我，而为之之方则具于圣贤之书，胡为而不勉之也。仆近走江湖，归得风疾，艰于步，往来得罄,所言于左右,惟尺书不惜,时赐远临,幸甚。（《与徐希仁训导书》（卷八，页515-516。））

近阅旧稿，得足下往来诗数幅，重感故人之谊。因忆去年，仆赴京省亲时，辱赠言，引尧、舜、周公、孔子为我标的而期我造焉。噫此大贤，所宜希者，岂区区小子所敢妄意。窃仆尝观古人道德著于一身，而事业光于古者，岂无其由不自小其量而用心纯也，足下之云。盖所以廓我之量，而纯我之心。辅仁之功，一何大也。夫圣至于尧舜周公孔子，无以复加矣，而其量岂自足而心岂少息哉。后之英雄之士，卓然特立者，其量盖期于尧舜周公孔子，而其心亦以尧舜周公孔子之心为心，一念虑、一动作，数圣人常在。目前道德视数圣人为未克事业，视数圣人为未大用力，孜孜而不足量讵容小，而心敢不纯哉。故能卒有所就，降及其次，则以先进大贤自期，而用力于德行事业者，亦无不至而亦各得期效于圣人。虽未至，不失为大贤。期于大贤，虽未至，不失为贤者。世俗见其磊落落以自表见于后者，乃谓天生非勉，可至语古人，则置之度外，语时人则曰：某吾过之，某犹吾也；某难过，我犹不能。甚凡百一以时人自局，靡然以古人为难，企而毅然安于小艺之易成，不弘其量而杂用其心，小有所得，志傲气盈，以为人生所事止于如此。呜呼，此古人之所以为古人，而今人之所以为今人也。与仆虽不敢当足下之所期，亦不敢不以习俗为戒而奋志乎古之大贤也，犬马之年三十有一矣。六岁入小学，七岁而学对句，十有六岁而学诗赋，十有八岁而习举子业，十有九岁得伊洛渊源录，观周、程、张、邵诸君子出处大概，乃知圣贤之学之美而私心慕之，于是，尽焚应举文字，一以周程张邵诸君子为心，而自学焉。学之累岁，而行与时违。或以为古而不达时宜，或以为迂而阔于事情，或谓之僻，亦谓之怪笑让兼极。仆虽不敢尽忘，初志不能不少徇于时。徇时之心日深，而初志日懈。兼以疾病相缠，居恒戚然不悦，茫然无措，感今怀古于风晨月夕，盖有不胜其愁欢者矣。今年自春初，专玩《大学》《语》《孟》《中庸》，觉渐有所得。旧疾稍减，而精神稍益，沈潜书夜，反复身心，然后知圣贤之道，岂独古而不达时宜，岂真迂而阔于事情，岂诚僻而且怪向之，轗轲龃龉于十年之间者，于圣贤之道，见之未明，行之未力也，时议岂欺我哉。赖天之灵，祖宗之泽，父兄师友之教，今得少有所持循以进，何其幸也。然日月逝矣，少壮不再，过时之失，不无憾焉。以足下之明了此素矣，而仆复琐陈于足下者，诚谓令嗣震才美少年，冀足下善诱之至于道，毋使其它日有如仆过时之悔也。非足下之旧，故不敢以此渎，非令嗣之可学，不敢以此勉。惟裁处之。傅、娄诸生进学有益，可爱可敬，勉之，勉之。仆近客归，得风疾不能远出，末由良觌，频频示教，幸甚。（《与章士言训导书》，（卷八，页516-517。）

别后，两奉书想皆达听。区区客城十余日，假馆牛千户，宅意甚适也。有人自京师回言，吾亲正月到家复职，长幼皆安，又一乐事，但贱体半月来，病疮苦，人亦顺受耳。早晚多看《中庸》，似有小益。凡人宜以圣贤正大光明之学为根本，则外物之来有以烛之，而吾心庶得以不失。此心一失，几何不为。水之流荡，云之飘扬，莫之据哉。吾之所恐此而已，所慕此而已。汲汲若不及，茫茫若有亡。不知日之夕、昏之旦也，咏怀数诗，乃馀事云耳，不审吾友奉亲理家之，馀用力于四书所得，何似少壮难再得，勉之，勉之，大丈夫毋为习俗所溺也，不具。（《与九韶书》，（卷八，页518。）

十四夜玩月，希九韶来，九韶柒疾未来。十五夜与江西丰城钟生、东陂王生共三人月下鼓琴，泳诗作曲甚快，九韶又未来。“十二日，共谈半夜，翼日馀乐，犹妙正先贤，所谓学必讲，而后明道，谊由师友有之。惟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故乐得朋友之来也。此数语，虽恒能道之，必亲得其效，然后知圣贤言语有味。十四夜，玩月待，足下不至。十五夜，与丰城钟生、东陂王生二三人，月下鼓琴觞咏，甚快，而足下又不与，深令人相忆。厥后莫闻消息，恐足下滞于疾。今日辱书，果如鄙忆，宜善养心，以自调理来书。谓把捉不定，动与心违，此岂真足下之患，乃区区之常患也，足下今始知耳。人患不知已病，能略自知，正好刻苦，工。子颗、令弟欲相从，甚善，敢不如教，但自己要立志耳。使回匆匆奉答。不具。”（《答九韶书》，（卷八，页518-519。）

人不可以不闻道，而道亦未尝不可闻也。用一时之力则有一时之功，用一日之力则有一日之功，积之之久，气质自然化矣。近与足下谈数日，观足下，岂懵然无知者比哉。苟能从事于斯，他日得贤父子一助，其为幸也莫大焉。昔有人见濂溪先生，甚慕其道，而自惜年已老矣。先生曰，无害也，但能听吾说则庶几。其后，果有所得。由是观之，人患不为耳。予虽不敢希濂溪先生之万一，而足下之年，则少于濂溪先生之所悔者，可不勉哉。（《与傅秉彛书》，（卷八，页519。）

久别而一见，暂处而即别，岂直足下情有不释，而区区亦奚能恝然哉，然人生出处自个不同，离合亦其常耳，惟相期于斯，道愈久愈固，则虽远近异处，而此心未尝不亲慰也。别来又半月，思足下之谊，每增感激，则知足下之与仆矣。近无便舟，因乡人而至大冶，寓于普济寺，寺极幽旷，学中师友日相往来。永嘉朱广文，老成可亲，诸生亦多纯朴，寺僧能礼儒者，亦客其中一胜事，进修新益何如？有便可以示。途间，所得拙文三篇，附上见日，未期保爱。不宣。（《与黄景章教谕书》（安徽同安人，江夏教授。）（卷八，页519。）

近别后，深思人生，只如此，碌碌混众度日，义理俱无所知。孤负降哀，何异群物。岁月如流，强壮能几何？可胜叹哉。数日，读四传将毕，昨日温燖《春秋左氏传》及《谷梁传》。至夜，看得一公，粗有意思。而贱妇病，甚感烦贤友相过，明早偕往种湖问医。幸甚。（《与九韶贴》，（卷八，页519。）

“事必有志而后可成，志必加厉而后不怠。益志乃心所向而厉，则自强之谓也！农之与耕，工之于艺，商之于货，莫不皆然况士之为学乎！世之志于学者，孳孳早暮，不可谓不勤也。其所求言语文字之工，功名利达之效而已。志虽益勤，学虽益博，竟何补于身心哉？是则，非圣贤志学之者矣！圣贤教人，必先格物致知以明其心，诚意正心以修其身，修身以及家而国，而天下不难矣！故君子心必兢兢于日用常行之间，何者为天理而当存，何者为人欲而当去，涵泳乎圣贤之言，体察乎圣贤之行，优柔厌饫，日就月将，毋期其近效，毋欲其速成。由是以希贤而希圣，抑岂殊途也。予年弱冠赋厉志。诗曰：“夙兴夜寐，孳孳惟义。矢有成人，毋安暴弃。当是时，于圣贤为学之方，颇得其万一，而自谓古人有不难到者。不意多病，侵陵与事乖迕，而志益荒碌碌于众人之中。倏燃十更寒暑，此心一灵，或兴感于中夜，成发愤于穷途。日时既往悼道无成，昔者之志，回视如梦，其悲欢之极，益无复有意生于世也！此无他志不加厉之过也。友人傅秉彝，名其子嗣裘读书之斋曰：“厉志”。予一日访其斋，命嗣裘请益。予感其斋名，同予诗也，因告以自得之由与自弃之实，而勉其不可不造厥极焉。”秉彝善予言，且请记诸壁云。”（《厉志斋记》，卷十，页555。）

有诗“春泥滑滑阴连朝，出门硅步难逍遥。阳和黯然舒蔼蔼，风雨倏忽来萧萧。客怀思见故人面，云山阻绝谁相招。故人隐居萝溪曲，残书破砚甘寂寥。奉亲常惧岁月速，学古不使子弟骄。躬耕低头秋谷熟，击壤浩浩歌唐尧。平生于我谊不薄，松柏宁向秋风凋。愧我崎岖昧生理，托身在处云飘飘。何时归来葺茅屋，与子共种黄精苗。”
（《忆九韶》）、“欲遵君子业，名教贵昭融。能事参天地，元基慎独功。”（《偶述》）、“灵台清晓玉无瑕，独立东风玩物华。春气夜来深几许？小桃又发两三花。”（《晓立》）、“行行共吾侄，诵诗出城郭。白日皎青天，风光胜于昨。巅外更峰峦，村边总花萼。扰扰行路人，谁识予心乐。”（《出城》）、“人生得丈夫，万一幸为儒。寸心含宇宙，不乐复何如？”（《道中作》）、“静来悟道机，深奥难言说。但得此心安，纵处堪乘月。”（《容玩夜月》）、“觉来气宇澄，开牖东林下。缺月五更头，寒光皎清夜。”（《觉后》）、“夜思经世务，神倦方熟眠。晨朝气清爽，良心还炯然。修雨暖风来，晨烟村冥漠。此牖时独开，纷纷李花落。”（《晓起即事》）、《忆九韶》、“悟道达浮生，闻味圣贤道。胜境多独得，身心善矜持。”（《寄胡九韶》）、“驱驰年少未应劳，万事无心任所遭。收拾琴书辞故郡，江山随处是诗豪。”（《上顿渡舟中》）、“夏日舒以长，斋内深更静。正襟新浴余，肃容湛天性。悠哉四圣心，玩味频起敬。好兮生坐隅，竹色鲜相映。淡尔绝外牵，伊谁共佳兴？”（《读易》）、“一理存乎静，万事属于微。是以君子心，战兢恒自持。”（《读中庸》）、《赤壁怀古》、“贤圣微言玩愈精，夜兮无寐独惺惺。十年醉梦迷南北，一点寒山雪后青。”（《枕上绝句》）、“一岁生涯不离书，明年行止更何如？男儿挺拔今犹古，百倍工夫正属渠。”（《除日书怀》）等。

总之，是年，培育元基工夫（慎独），书籍常年陪伴，有浩然气魄，踊跃进修。

1422年，壬寅，永乐二十年，康斋32岁。

读书工夫再进，读书方法较为成熟。这两首诗“冻消残雪早春回，幽户修风任往来。黄卷玩余闲卧后，满窗春色数枝梅”、“梅花满眼感怀新，正月俄警十日春。花落更开开更落，小窗忙杀读书人”，非常形象的描绘康斋读书的快乐、自得与惬意心态。

与黄经历先生同榻，谈论诗歌。时常有知音很少之寂寞心情。

“近会吴德让，言足下忽有虚弱之疾，此读书过苦所致。最宜善自调摄。区区向时不晓事，其进太锐，往往尽力于书，且高大其声，耗丧元气，极为大害。居京时得疾，已不敢大声读书。居乡，曾于友人家，讲《大学》数日，精神疲甚，旧疾复作，自此不敢过用精神。每读书，但随力所到为之，少倦则止，惟此心不可间断为学本。当日就月将，优游涵泳方能持久。若要急迫速成，徒自苦耳，终不济事。大抵圣贤授受紧要，惟在一敬字。人能衣冠整肃，言动端严，以礼自持，则此心自然收敛。虽不读书，亦渐有长进。但读书明理以涵养之，则尤佳耳。苛此心常役于外，四体无所管束，恣为放纵，则虽日夜苦心焦思读书，亦恐昏无所得脱。讲说得纸上阵陈言，于身心竟何所益。徒敞精神，枉过岁月，甚可惜也。此区区平昔用功，少有所见，如此。”（《与友人书》（壬寅），卷八，页520-521。）

有诗 “贫居尽日掩柴关，黄卷青灯不敢闲。克已转知前日妄，希贤愈觉古人难。”（《柬友人》）、“浮生岁月易蹉跎，交谊知心苦不多。几欲开怀难觅伴，只应怀古独高歌。”（《感兴》）等。

1423年，癸卯，永乐二十一年，康斋33岁。

经三年经营，部分完成。暂宿小陂新居。有《上严亲书》（癸卯））。

有《奉黄浩中先生》诗。[20]

《与吴宗谟帖》。希成“白坚”之心。

“与弼田圃之余，书籍虽不敢废，然学渐觉长，而德觉愈难修也。…男（与弼）少有所得，浑在《小学》、《四书语略》、《近思录》、《言行录》（时先生未见《程氏遗书》、《朱子语类》）。…十月书云：今年田圃之余，惟玩心，《论语集注》，其有得处，真不知手舞而足蹈也。自八月来，又觉大长一格也。孟子所谓“四端逐日省察体验”（《上严亲书》（癸卯），卷八，页521。）

有诗“庭前诗已成，云间月未没。入户启南轩，无拘转真率。草木发天香，遥夜清人骨。”（《南轩夜坐》）、“迢迢良夜月澄秋，万象清严风露幽。安得人心亦如此，廊然欲尽理周流。”（《月夜》）、“青山白云里，旷然露平陆。峰峦森远近，涧溪罗屈曲。辛丑杪秋中，相基蒙吉卜。明年闰月冬，于焉结新屋。癸卯建未初，移居遂相欲。藩篱虽未稠，斗室聊自足。露坐天宇凉，语笑皆童朴。共想古昔来，谁人此曾宿。”（《暂宿新居》）、、“立志成人自稚年，中间卤莽实堪怜。如今转觉人须学，截日亲程造白坚。”（《十一月元旦枕上作》）“慷慨临除外，蹉跎又见春。一年非不学，何日是成人。经事才远广，潜心理渐真。微吟增感激，名教定书绅。”《除夕》等。

1424年，甲辰，永乐二十二年，康斋34岁。

七月十八日，明成祖朱棣卒。八月十五日，皇太子朱高炽（1378—1425）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洪熙元年。杨荣、杨士奇等掌政。

见寒雨中村民深山采摘蘑菇，悲叹农家生活艰辛。自己生活贫困，秋冬寒冷，反思身心，认为“动心忍性”、读书涵泳，方能渣滓浑化、“心广体胖”。

有诗“少壮空缠疾病过，光阴况复迅如梭。蹉跎容易入衰境，此德此身将奈何？”（《惧衰》）、《咏朱子及陆象山兄弟鹅湖倡和诗僭次其韵》、“一年程课更如何？轻薄还因感慨多。明日又逢新岁月，几时能出旧巢窠。”（《除夜》）等。

1425年，乙巳，明仁宗朱高炽洪熙元年，康斋35岁

正月丁亥，受族叔仲学先生委托，为航溪吴通之母写《吴节妇传》。

五月，朱高炽由于心脏病突发猝死。[21]
皇太子朱瞻基（1398—1435）即位，以明年为宣德元年。[22]

开始写《日录》。严格要求自己，在成圣贤的方法掌握之后，时时刻刻，做日用工夫，涵养。梦孔子、文王、朱子、傅秉彛。熟读《孟子》、《近思录》、康节诗。“克刚岔有得”。

此年似有出行，有《舟宿陶婆湾》

一味深功，敛然下学，养中和。康斋认为，心的向内收敛，可以克贫转知。有“工夫撤后开眉看，万里青天月出时”的豪迈情怀与乐观主义精神。

多与学生九韶书信交往，交流自己的读书心得和日用工夫，“新功频欲故人知”。

“近来觉得文公先生言语愈深切著明，但用功不逮耳。”（《上严亲书》，卷八，页521。）同时，康斋希望父亲回家扫墓，希望自己的兄弟来家务农，亲劳作。（《上严亲书》，卷八，页521-522。）

有诗“荆棘场中二十年，中间回首实堪怜。欲向何处求心性，日用由来总是天。”（《书所得》）、“田圃工夫日破除，小窗灯火夜读书。月花皎洁云轻后，夏景清凉雨霁余。百体无拘知气泰，一尘不累识心虚。从今莫惜殷勤好，好古方能屡起予。”（《夜读康节先生诗后作》）、“希贤事业愧庸才，锻炼磋磨志愈乖。世泽厚深流庆远，道心连日得悠哉。”（（《省己》）、“十载飘零无定栖，两年幸隐此山扉。诗书渐觉添新得，心性还应胜旧时。”（《观旧稿》）“月夜婵娟夜正凉，偶然徐步稻花傍。篱多竹树饶清荫，池满鞭蕖有暗香。”（《夏夜》）、“困穷拂乱力难胜，天意分明增不能。思到此心收敛处，聪明璇知自然生。”（《有悟》）、“不惑无闻大圣辞，如今只有五年期。譬犹万里关山路，驽足应须日夜驰。工夫撤后开眉看，万里青天月出时。”（《除夜》）等。

1426年，明宣宗宣德元年，丙午，康斋年36岁

种田。夜读《论语》，多次默诵《中庸》。

二月二十八日，写诗外南轩。有时，诵陶渊明诗歌。

发舟弓家渡，前往南京探访父亲。

经过临川拜访傅秉灵。游览罗家园、李家山、徐家山、石泉、东陂等地。

约在此时，舟遇丰城杨德全，游太学归，写《劝学赠杨德全序》，希望他涵养圣贤书，验于身心，踊跃进学。

九月初三，父忧。[23]
与门人胡九韶奔丧于南京。

九韶送《朱子经济文衡》，读之累日，如“溪涧恰涨，继以骤雨也”。（《与九韶书》（丙午）

“兼足下不曾有积累着实工夫，难一时骤语也。大要入门只在拨置他书，一以四书及洛关闽诸子，专心循序熟读，勿忘勿助，优柔厌饫于其间，积久自然有得。不可强探向上，此味真难知也。正文公所谓：虽淡实腴也。不肖亦何幸而忽臻斯境，痛快，痛快。来谕谓较去年差胜，甚善。但用心不宜太苦，进锐退速，实非虚语。足下精神甚短，体弱致然，宜倍加保养，以图万全。”（《与九韶书》（丙午）。

为邑人胡伯恭写《松涛轩记》（丙午）（卷十，页555—556。）“山谷深邃，泉石幽突。…万虑都消，精神顿爽。…人心之感，因物以宜感而正焉，斯其美矣。夫草木之鸣，非不多，惟松也，不粗不厉，不噍不悲，是物之善鸣。得声之清者，伯恭乐焉，不亦宜乎。故渊明乐菊，隐节以厉。濂溪莲乐，君子是历。今伯恭于松涛，尚思其清以洁乎心，心洁而百行从可正，百行正则人道备矣。予与伯恭有同郡之好，而高伯恭之所尚也。于是乎言。（《松涛轩记》，丙午，卷十）

有诗“何由养得中和性？乐以忘忧理浑然。敛然下学无他法，一味深功克性偏。”（《正月十九夜枕上作》）、“静夜迢迢独觉时，寸心凝敛绝邪思。聪明璇知何从出，作圣之功信在斯。”（《梦觉作》）、“讲学无功德不修，不才甚矣可无忧。青春回首今何在，堪叹人生易白头。”（《遣闷》）、“阳和非不爱，义命贵安之。清苦丈夫志，风霜善自持。”（《清苦吟》）、“磊落群峰澈晓云，柴关闲出为晴熏。逢人偶学占秧术，活水渠迈手自分。”（《即事》）、“携琴兼载酒，童冠偕跻攀。浩歌碧云里，落日松风寒。”（《李家山》）、“夜气春融和，曙光晴皎洁。漠漠碧云端，斜露清霁月。”（《晓起》）、《东窗诵陶诗》、“倦出寻常止茅屋，妄想潜消思寡欲。但恨青山云未深，更欲移居问穷谷。”（《偶书》）、《枕上作》、“独步孤村去，从容习我书。稻苗时雨后，山色晚晴余。性也何曾染，心合此正虚。归来带明月，夜兴更何如。”（《即事》）、“静把平生一细思，可堪桃李不胜吹。何能挽得千溪水，净洗灵台一片私。”（《感怀》““病思昏昏午梦还，熟思历试鼻应酸。欲知松柏孤高处，须向隆冬雪后看。”（《感怀》）等。

1447年，明宣宗宣德二年，丁未，康斋年37岁。

居忧。
故人黄征士来访。与学者授《论语》。与九韶论学问。有“以事难处，夜与九韶论到极处，须是力消闲气，纯乎道德可也。倘常情一动，即去道远矣。”（《日录》，第59条。）。

细思平生，学生不多，自己心性工夫不纯。是以，日夜以圣人书为亲，“黄卷青灯求夜心”。

1428年，明宣宗宣德三年，戊申，康斋年38岁

居忧，十月服阕。

安徽徽州祁门训导曰让来信论学。与训导曰让有书来谈论学术。[24]
两人都赞同学习以四书为根本，熟玩，方有效；学问要自得，涵养于身心，见其实效，否则，只是虚学。最后，以“读书千万不计其功、磨以岁月不期其效，优柔厌沃于其中”相互鼓励。（《复曰让书》，卷八，页522。）

到临川种湖龙窟渡，拜先曾祖吴楚江先生墓。

冬，腊月，正式迁居小陂，“小陂桥畔记吾庐，七载经营今陟居”。（见《与曰让书》，卷八，页523。）读《易》，观《晦庵先生年谱》，玩《中庸》，看《礼记》、《晋史》、乙已年《日新薄》。

与学者戴与、李子俨书信答往。为小女授《论语》《论语》。

有“精白一心，对越神明”、“何能挽得千溪水，净洗灵台一片私”的气概。（条100）

途逢故人，两鬓已斑，不觉怆然。

新居栽竹，夜梦孔子父子来访。

与九韶论学问。有“途间与九韶谈及立身处世，向时自分不敢希及中庸，数日熟思，须是以中庸自任，方可无忝此生。只是难能，然不可畏难而苟安，直下承当可也。”（《日录》，第68条。）、“与九韶痛言：为学不可不勇。而此人自无奋发激昂、拔俗出群之志。予归，深为之太息。徐思，方自悼不暇，安有工夫于他人耶！呜呼，日进无疆，属之已乎，属之人乎。勉之又勉，勿为外物所困。”（《日录》，第71条。）

1429年，明宣宗宣德四年，己酉，康斋39岁

时常洗心，揩除心垢，“毫埃丝垢宜揩尽”，作“精白一心”的工夫。

静养内心，精求物理。

是年，康斋，深造圣贤工夫，“静里反躬”，栽培本心，“透一重关”。

阅读父亲遗稿《古崖集》，怀念孔御史、刘悦学先生，“黄卷须加百倍功”。

罗秀才来学，有诗赠。

康斋早年在京师，向刘悦学先生学习《易经》，有“恍思玩易京师夜，曾向吾师学看星。”（《冬夜步月，怀刘悦学先生》）。看《语略》、《近思录》，“日长卧看鲁春秋”。玩《易》，有“一玩谦亨辞，冷然涤心垢”、。

坐门外，图书满案，子弟环侍。乘绿阴，纳清风，群物生意满前，而好山相宾主。览兹胜趣，胸次悠然。（条109）

夜大雨，屋漏无干处。青石桥割稻。晚谷不收。

有“令郎在待，宜笃教之熟读小学、四书、五经本文，养其德性，毋令疏放。阁下课程亦不出此大要。小学书，尤不可不痛加工夫，须逐篇逐条玩味入心，见圣贤教人之意昭然见于言外。如此庶几有进。愚意常以为，后世万事之不逮古先者，阙此以为之基也。小学既熟，方好用功。四书五经，须令成涌，使其言如自现，非虚言也。四书五经既熟，方可读注，旁及子史。读书如不循序致精，只欲泛然杂看，终不济事，徒敞精神，枉过岁月，大可惜也。”（《与曰让书》，卷八，页523。）

“优游新趣佳山水，仰止前谟近圣贤。六籍日须鞭策进，寸心幸莫利名牵。杏坛铎晓光风满，蕙帐琴寒霁月悬。从古男儿当自奋，胜将事业答青年。”（《寄曰让祈门训导》）

承谴令嗣远辱送葬，兼贶赙仪正，不任哀感之至。第二令嗣有志于学，此诚美事。愚意欲贤友，今岁，田暂与人佃种，分谷长嗣，早晚照顾家务。今中子来学，明岁又作主张。贱子襄事后，只有读书最切当。整理些书籍，须得几学者抄写。交游中，有的当者可择。与令嗣偕来，嗣裘亦间来受学。不宜苟且，因循岁月。如贱子此时，岁月已去，百病侵严，难得向前，日夜痛恨，徒自苦耳，悔何可及。心事万万，何由一面。又云幼令嗣，尚未知学，须用拘束，令其熟读小学，四书五经本文，足下亦宜痛加努力，庶后人有望也。（《与传秉彛书》，卷八，页524。）？

批评学生九韶等人“鼓乐导葬”。（《与九韶、子濡贴》，卷八，页523-524。）？

有诗 “贫居日寡营，动息得自畛。（自安自得为畛）时课诸生余，还共几童哂。出门望旧山，绿篱探新荀。归坐夕风清，闲情寄瑶轸。”（《闲兴》）、“有客到斋终日话，怀开应喜善人多。寸心如水淡无波，四体安舒一气和。”（《暇日偶成》）、“一念之微须致精，公私王霸要分明。毫埃丝垢宜揩尽，刚立成心大路行。丝私涤尽未为难，要识时中是孔颜。此个路头何处问，苦心空使鬓毛斑。”（《病中枕上作》）、“静里反躬深省处，风霜却是进修资。此心一失载培力，几向穷途不自转。”（《省己》）、“此关若得千里透，母令放下便沉沦。遇着艰难须用心，信有人间百炼金。”（《处困》）、“为学如登万仞山，层崖须用小心攀。前头尽有无穷趣，只是工夫不断难。”（《枕上偶成》）、“深造工夫靡敢悭，近来又透一重关。心思只在圣贤上，梦寐不离文字间。斯道极知颠倒易，一身痛惜把持难。微吟又是阳生后，细省迷途驾速还。”（《冬至夜枕上作》）等。

1430年，明宣宗宣德五年，庚戌，康斋40岁

二月，子璇庆生。

开始在家招收学生，讲学。同时定立严格的学规。“一、须用循序熟读《小学》、《四书》本文，令一一成诵。然后读《五经》本文，亦须烂熟成诵，庶几逐渐有入。此个工夫须要打崖岁月方可。苟欲早栽树，夜遮阴，非吾所知也。一、学者所以学为圣贤也。在斋务要讲明义理，修身慎行为事。如欲涉猎以资口耳，工诗对以事浮华，则非吾所知也。一、古人读书皆须专心致志，不出门户。如此痛下工夫三五年，庶可立些根本，可以向上。如或作或辍，一暴十寒，则虽读书百年，吾小见其可也。”（《学规》）来学者始见，其余则否。对贫困的学生，免学费，馆之。

家用窘甚，躯病。习静。不断激励自己。

清苦寒风的季节，日与诸生二、三子讲学，互相鼓励。

临川西乡人戈瑛来学。

常观《晦庵文集》，咏朱子诗，用朱子的诗歌来鼓励自己。咏《明道先生行状》，看《中庸》、《言行录》等书，得《中庸》要义。

为戴颙题唐山书阁记和诗。“流俗滔滔利是趋，居家高阁独储书。绝韦远绍前人绪，丽泽频来长者车。香雨芸窗春杳杳，清风兰砌日舒舒。小陂茅屋应相近，时喜诸生问鲁鱼。（《题唐山书阁》）”（页385下。）

“昔伏羲书于龙马之图而文籍生，列圣继作，记载渐繁，皆所以出治道、立民极焉。后世风气日殊，诸子百家杂出而塞圣途，害人之心者非一。此文籍之弊，世道之不幸也。任道者，每忧之。所以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者，无所不用其极，而后，列圣之绪，赖以不坠。然自古有志者少，无志者多，知而信者恒寡，能不为他歧所惑而卓然自立于斯道者，尤难其入。鸣呼！世患不读书，读书又患不能以正而入于邪。夫惟善学者，必本之圣人以教，居敬穷理以修其身，积力久，然后知彼一切世俗之学，举不足为。而吾所以参天地，赞化育者，道弘矣。唐山戴君子颙为阁于堂西，子弟藏修其上而咨读书之方于予。吴兴戴世有通家之好，而先君尝事子颙大父于邑庠。诸子姓又皆辱从游，其可无辞以对戴君，不予谬，遂书以为《唐山书阁记》云。”（《唐山书阁记》，卷十）

有诗《元日记梦》、《夜读》、《诵晦庵诗次韵》、“远爱云山近竹林，芸编堆里更瑶琴。时止时行凭谁说，待月西斋自养心。”（《待月西斋》）、“一念思才起，风波势便增。若非鏖战勇，方寸几时平。”（《私》）《晓枕作》、“习静生憎损病心，晚凉门外独横琴。呼童细剔溪头树，为爱青春云际岑。”（《门外闲坐》）、“暂出孤村纵野踪，晚凉归咏更从容。盈眸好景新晴后，人在乾坤清气中。”（《独步偶成》）、《苦热观晦庵诗集》、“读书进处心私幸，更把精灵祷上天。愿假数年无病困，尚当努力继前贤。”（《读罢枕上喜而有做》）、“句习章寻几十年，其于统会每茫然。一朝似得优游力，击节深叹圣嗣贤。”（《枕上默诵中庸，稍悟一书大旨，喜而赋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