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镒经历的植物绘画
日期:[2013年5月19日] 版次:[GB23] 版名:[专栏] 稿源:[南方都市报]
●画谭新钞之十九
何频
党史研究者,随笔作家。著有《看草》、《杂花生树—寻访古代草木圣贤》。
植物学家和采集家,本身也多是植物绘图人。当年的传教士,最早作《中国植物志》的波兰人卜弥格如此,当代日本的植物学家以北村四郎为代表也如此,其《原色日本植物图鉴》五大本,其中的绘图皆出自他一人之手。而当代中国的植物学大家吴征镒,从小就喜爱对着吴其濬的《植物名实图考》和日本人的《植物图鉴》作植物绘画。他是扬州人,其中学老师有幸是对现代植物学研究与绘图有贡献的唐寿和唐耀。
吴征镒后来考入清华大学生物系,他上课有植物生态学一门。他说自己的太老师有三位,分别是陈焕镛、钱崇澍和胡先骕,这三人都是现代中国植物学的奠基人。而他在扬州中学的高中生物学老师唐耀,则是胡先骕的弟子。在清华大学的老师吴韫珍和李继侗,分别是陈焕镛和钱崇澍的弟子。吴韫珍自己还是优秀的植物绘画人,吴征镒当年在北平当学生时,野外考察作莎草画,在西南联大当了教师,到昆明西山采集野生植物,现场画野凤仙花,都有吴韫珍老师做指导。
吴韫珍,上海青浦朱家角人。1923年清华官费出国留学,1927年回国后,是继钱崇澍创办清华生物系唯一后继的生物学教授。他在清华大学生物系教授植物形态学,每上课前半小时,他就把黑板写满画满,“有说有图,均取自藻、菌、苔藓、羊齿等各世界著名杂志上的最新著作,图画得很准,全部围绕当时形态学研究的专题———世代交替取材,给学生以既具体而又有进化理论贯穿其中的丰富知识。”吴征镒又说,“三年级时,他开植物分类学课则是用刘汝强(协和医大)的英文版《华北植物》,助教是1934级的杨承元,每实验时除就标本和浸制材料作花、果、种子等解剖外,还得以参考吴老师手绘精图,有时是着色或用彩笔画的。他这一工作直到在滇逝世前不久,已积累了数百幅,代表几万种有花植物,这一乡土教材现仍存北京大学标本室。他实尽师道‘嚼饭哺人’诱启后人之能事,因图上多手笔细书,不易复印,将来实应存入国家博物馆中,永昭后世。”(吴征镒:清华《九级生物系、化学系师友小忆》)1941年6月,吴韫珍在昆明西南联大病逝,只有44岁。
在吴韫珍老师的指导下,当年在西南联大,吴征镒等人于十分困难的战时条件里,还作了一项不小的学术工程,即出版《滇南本草图谱》第一集。“绕着这台石印机,经常有三或四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忙乎’、‘转悠’。转了三年,到1946年终于‘转’出了一本自写、自画、自印而成的《滇南本草图谱》第一集来。”它的名义,却是陈立夫主管的教育部下属的“中国医药研究所”。研究所的目的,是要研究云南丰富的中草药资源,来为大后方缺医少药的抗战服务。中国医药研究所在昆明有个药用植物组,已经在西南联大任教的吴征镒兼任负责人,成员有吴征镒、匡可任、简焯坡、蔡德惠。
2008年,云南科技出版社重印《滇南本草图谱(第一集)》,署名经利彬、吴征镒、蔡德惠。吴征镒作跋,他在跋文里,回忆了这本书的制作和出版过程。他说,宜兴的冯、蒋两家出了许多植物画家,还有一位大采集家。而匡可任(1914—1977)也是宜兴人,绘画水平很高。1935年在日本北海道帝国大学留学学林学,抗战回国来到云南,后来转到医药研究所。他羡慕日本人白泽保美著《日本主要森林树木图志》的精美绘图,在昆明又看到吴韫珍自绘的植物解剖图,就想在植物绘图上有所创新,他要超过胡先骕和陈焕镛主编的《中国植物图谱》等已有的植物插图,也从试验套色石印彩图做起。
“这部书的版式是根据匡可任先生设计制定的,即以图和形态描述为主体。图有大小二种,大图版心同于当时国内外所出图谱,而包括植物各部分的精细解剖图很多,不同于其他各种图谱,这是依照吴老师的观点和做法制定的。力求其全、细、准,故每图都包括根、茎、叶、花、果实、种子(直到胚和胚乳)。小图要求同样……”还有蔡德惠,“蔡德惠则于1942年毕业后当我的助教,从而一直到底参加了这个‘图谱’的研究制作工作,其中小幅图(达10幅)和植物形态描述及图版说明大都是他的手笔。管石印的印刷工人罗定国,四川人,有时也帮我做了抄写文字说明的工作,当时他只有二十几岁。就是这样一个班子,三年来总算群策群力,完成了25种(26幅)滇南本草所含草药的调查、采集、描述形态、绘图、考订中名、学名等工作。该所全无图书,可算是设备的只有那台石印机,最多还有一台当时海口(滇池)工厂(后及为光学仪器厂)在严济慈先生指导下研制的扩大镜,其他什么都没有,连打字机都是由生物系标本室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