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期从培田山村走出的四位留学生经历

——辛亥革命及五四运动在培田的影响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王朝都是以至高无上的皇权、皇族、皇帝来统治国家的。自从1840年帝国主义以坚舰大炮火枪打开国门后，虽然太平天国以上帝、天王的思想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农民革命，动摇了清皇朝的统治，但他们因沿袭历代改朝换代的老一套，不合近代世界革命思想的潮流，最终在清朝军队和帝国主义势力的夹击下而失败。

孙中山在西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影响下，提出民族、民权、民生作为奋斗目标的革命思想，发动国人针对清朝统治举行多次前赴后继的起义，终于在1911年辛亥革命的高潮中推翻了满清皇朝的腐败统治，1912年元旦在南京成立了国民政府。这是中国旧民主革命的伟大胜利。其所以称为旧民主革命，是因为这一革命的不彻底性。其革命成果不久被满清旧臣袁世凯窃取，整个中国处于地方军阀割据的混乱把持之中，外国帝国主义还在中国耀武扬威，广大人民处在封建地主阶级和帝国主义及其买办势力的奴役和剥削之下，还出现了张勋复辟和袁世凯称帝倒退逆流，共和民主政体得不到实现。后来直奉联合统治期非法选出徐世昌把持国民政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巴黎和会上，作为参加“协约国”的中华民国是战胜国之一，可是战前被德国（它是主要战败国）以不平等条约占据的中国山东沿海军事要地，竟然不是归还我国，而是转让给日本帝国主义，可见在帝国主义强盗面前，弱国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这种丧权辱国的行径立即激怒了觉醒的中国人民，首先北京的大学生联合起来，于 1919年5月4日举起了打倒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旗帜，提出内惩国贼外争国权的正义口号和行动，要求拒绝在巴黎和会上签下卖国的不平等和约。这就是波及全国各地，唤醒中华民族各阶层人民的“五四”运动。成为中国新民主革命的开端！其所以称为新民主革命，是因为它的革命目标指向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及其买办势力。只有推倒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这三座大山，中国才能真正走上独立民主富强的道路。

在这新、旧民主革命交替期间，小小的培田山村走出了四位留学生，他们的思想和经历恰好证明了当时中国的时代精神，超越了先前中国知识分子一心走科举道路争取功名的老规矩和思维定势。他们开始走上政治上争取民主法治，生产经济建设上应用先进科学技术的道路。废除科举后，成千上万中国知识分子不是上京考试而是走出国门，认真吸取民主和科学的精神力量。由此，民主革命思想在中国人民心目中的影响越来越广阔而深刻，培田山村的情况只是其中的一种缩影。兹介绍成为培田人所敬仰并引以为荣耀的民国时期的四位留学生如下：

1、吴建德：讳乃家、字博生、号浚臣。生于1886年农历9月24日，1911年春以优等第19名毕业于汀州中学堂甲班。当时孙中山组建的中国同盟会在全国活动涌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思想深入觉悟的知识分子，在辛亥革命的鼓舞下，建德当年参加了同盟会，更名为爱群，以示爱国为民，追随民主革命思想的志向和决心。

辛亥革命胜利的欢呼声刚落，民国政权就被袁世凯窃取，孙中山在南方发动了“二次革命”。在此感召下，爱群在家乡联络一些教师和学生组织革命小组，在家乡南山书院写血书、按手印、滴血盟誓，准备策应以江西都督李烈钧为司令的讨袁军入闽。“二次革命”失败后，1913年8月爱群跟随孙中山，为16随员之一，经由福州马尾，中转台湾基隆，东渡流亡日本，抵日后进入东京明治大学学习法律。1914年7月，孙中山在日本组建“中华革命党”，爱群旋即加入，与上杭籍傅柏翠同在一个革命小组活动。他们以实行民权民生为宗旨，扫除专制统治，建设完全民国为目的。由于袁世凯窃国后，废除共和，复辟帝制，1915年冬，爱群奉孙中山之命与连城籍沈光甫（毅民）、长汀县城人陈群等三人返回福州，策划倒袁护国运动，由于事机不密，三人被捕。沈与另一武平籍萧其昌二烈士同日殉难。爱群于危急中将证件吞入腹内，与陈群一起被拘押在福建督军署监狱。既而陈群由当时的省参议员童履彻保释，后来曾任汪精卫伪政权的教育部长。爱群在狱中坚持革命信念，每有不祥预兆，则从容整装革履，准备随时就义。幸不久护国运动在蔡锷、李烈钧两将军的英勇出击下，节节胜利，袁政权众叛亲离，洪宪帝制覆灭，袁贼随后病毙。1916年夏，爱群始及出狱，他常以谋事未成又未成仁为憾，为了完成学业，旋即重返日本明治大学就读，1917年夏获法学士学位而归国。1918年就任漳洲诏安地方法院推事。曾当选福建省议员。这一时期直、皖军阀控制政权，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和召开国会，孙中山在广州成立军政府，发动“护法战争”，但由于南方军阀背信而失败。爱群目睹时艰，痛恨军阀割据统治，1920年8月愤然辞去推事职务，返乡为教育事业尽力，出任长汀第二区公立第一高等小学（即培田小学前身）名誉校长。1921年秋受聘长汀县福建省立第七中学任教。1925年春，因体弱多病，辞去教职回乡继任小学校长。当年时局不靖，匪祸横行，常有拦路抢劫，偷猪宰牛，打家劫舍的事件发生，爱群又被推举负责筹办保安社，每晚派丁巡更放哨，防患于未然，使家乡人心安定照常农耕。1927年夏终因积劳成疾而逝世。

（依据其长孙，公派赴加拿大访问学者，有突出贡献高级工程师吴树曦所记）

2、吴乃青：讳建燊自号见心。1900年生，少聪慧，1919年从长汀中学考取赴法国勤工俭学。曾与周恩来同窗。留法学习期间受新思想影响，参加过留学生中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和传播活动。1927年在巴黎政治大学获硕士学位。学成归国，正值国民党“清党”的白色恐怖时期，只好在家隐居，被村贤推为长汀第二区公立第一高等小学校长。1928年受聘漳州龙溪职业学校任教，兼任地方报纸编辑，因发表抨击时政文章曾被捕。1929年到北京中法大学任教，曾翻译《马克思的生平及其著作》，当时同住在北京汀州会馆的闽西学生在他进步思想影响下，有不少人以后走上了革命道路，如郑奇方等人。

1932年，经十九路军参谋长黄翔推荐，任省民政厅视察。在1933年反蒋的“闽变”中，他积极参加“福建省人民革命政府”的工作，兼任十九路军某师的宣传科长。“闽变”失败后，宪兵曾到福州塔巷20号（系培田吴昌同公祠）住地追捕，幸及时逃往漳州。回乡后，他极力保释散落回乡的红军及参加苏维埃政权活动的人员（如宣和科南苏维埃主席郑利仁，培田苏维埃文书吴树函等）。

1935年，到长汀中学执教。后被派往武汉、开封，任黄河水利委员会委员和视察。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返乡，受聘于连城明耻中学及连城师范任教。1944年选为长汀县参议员，在家乡严禁赌博，破除迷信，将五谷仙庙改为吴氏家庙，还为家乡治安操心。此期间曾因反对苛捐杂税和滥抓壮丁，先后两次遭囹圄之灾。

1949年初，留法同窗时任内政部长的张厉生劝他去台，他不为所诱，仍留家乡迎接解放，同时支持和鼓动时任宣和乡长的曹晖起义，受编参加解放永安，不少培田子弟投入此军事行动。解放初被聘为长汀县军事代表团民政顾问和县政治咨询委员会委员。1951年，因被告解放前曾动员家乡各房派购买枪支，造成一些人上山为匪，因此蒙冤下狱，后于1956年释放回乡，困难时期患病卒于1962年11月15日。1986年，在全国政协主席邓颖超和福建省委书记项南的关怀下，恢复名誉获得平反。

（依据其长子，副教授吴靛初所记）

3、吴暾：讳鎤永字旭初号晴山，吴暾是其学名。生于1900年农历8月23日。1916年高小毕业，取列甲等第3名。1919年秋蒙粤军司令陈烱明保送，从福州工业学校赴法勤工俭学。由海路经香港、新加坡、地中海到达法国，先在中学学习法语，提高数理化水平。1922年秋考取法国18所国立大学之一的林尼大学，后来又到巴黎大学学习，获两校毕业文凭。1924年考取里昂中法大学，可利用“庚子赔款”作为学费和生活费（闽西与闽南留学生中只有他获此幸）。后又进入里昂中央工艺学院学习，获得电机工程师资格，最后进入相当于研究生院的巴黎电工学院学习，取得无线电工程师资格。经学院介绍在法国通用企业公司和无线电公司工作。在法期间与秦邦宪（博古）、郑超麟、张厉生、曾琪等同窗学习法语。

1931年回国，录用于中央交通部，委任为上海国际无线电台工程师。1933年任洛阳国际电台台政，年底回南京在交通部工作。1942年派往新疆迪化（即乌鲁木齐）开办国际无线电台。是沟通至重庆和苏联阿拉莫图的通讯，解放后成为北京与莫斯科无线电通讯的中继站。1948年调广州工作并迎来广州的解放（1949年10月14日）。此期间内还到过台北参加全国工程师年会，因在边疆工作过，特别受到欢迎。

1949年12月他作为特邀代表参加广州市首届人民代表大会。1951年调广西南宁的西南邮电管理局工作，负责整顿南宁、梧州、柳州、桂林电台，是年3月参加全国无线电工作会议，在中南海怀仁堂聆听周总理报告，并响应号召去拉萨建立电台。但至甘孜就不适高原环境，只得回重庆康复并留在重庆工作。1953年3月调北京邮电部教师研究班学习，参编了中专邮电教材，是按苏联教学大纲结合中国实际来编写的。是年8月回重庆电讯专科学校任教。1956年出席重庆市知识分子代表大会后任重庆市政协委员。

1958年7月，如愿调回福州邮电管理局任工程师，负责筹备邮电科技研究所。此期间参加了全国交通革新展览会，参观了中国邮电科技研究所和北京邮电学院。会见了许多老同事和重庆毕业的学生。1959年1月任省政协委员直到文革期间终止。1966年6月退休。

1982年2月从上海回培田老家休养，1988年1月9日卒于养育和起翔的培田老家。省、地、县邮电部门领导到村里悼念这位我国无线电事业的开拓者。

（依据自述《我的回忆二则》所缩写）

4、吴树钧：宇蔚章，奶名水河。生于1896年农历6月25日。长汀中学毕业。爱好文学，擅长美术，曾在家乡小学任教。据说家乡“双灼堂”大宅的白灰封火瓦檐上的长长水墨图案和山水花鸟就是他所作。1919年到长汀考取赴法勤工俭学。到法国后与乃青和吴暾三同乡先后到法国中部的木兰中学和巴黎南部的梅兰中学学习法语，补习数理化。后来到大学学习文学，获博士学位。可惜在法国染上肺病。曾到北非尼日利亚利用日光浴疗养。第二次世界大战法国被德军所占，家中处于抗日战争无法寄款接济，只得靠卖画为生。其内侄罗汝文记载，树钧在巴黎期间与蔡畅等革命先驱有来往，常著文抨击时政，宣扬共产主义，得到同道嘉许。因家中无法接济其生活和治病费用，改习美术维持生计，遑论归国川资。1940年以后便断绝音信，或闻葬身于德寇攻占巴黎的战火中。大家无限感叹“未酬壮志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依据同窗吴暾追忆及族谱所记）

对于上述四位培田先辈，我是以敬仰的心情来传述的。我想，中国的知识分子不管生在多么偏僻的山村，不管其出身与官阶如何，不管其创造的财富和贡献有多少，只要他与中国的命运连结起来去学习深造，然后去践行，就是高尚的，值得赞扬的。想想从旧民主革命到今天的中华复兴，一个独立而强大的中国站在世界国家民族之林，联系先辈为追求这一理想的实现，所走的路是多么艰辛，我们今天的好日子是不是亦饱含了先贤们的许多心血和苦力？我觉得应该感谢他们曾经付出的浸润着血泪的努力。

通讯地址：福建省连城县政协

联系电话：15860165049

邮编：366200

吴有春记于2009年11月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