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四）

    等勤章、大东他们气喘吁吁的赶到县城大操坝，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四乡五岭闻讯赶来的人还在往东门汇集。十几盏200瓦大灯泡明晃晃的，把整个会场照的跟白昼一样。

    联欢晚会开始都快一个小时了，勤章他们削尖脑袋往人堆里钻，边问：“知青呢，在哪里喃”？好像不是去看晚会，而是去看这些知识青年长的是否跟咱们不一样似的。

    一个大木台子搭在列宁小学门口，差不多有一米高，顶上写的大概是热烈欢迎重庆知青之类的大红标语，太远了也看不大清楚。

    当时也没有什么后台之说，要表演节目的，都呆在小学校门口。勤章他们天天听广播，不用看，就知道报幕的那人是县广播站的李素芳，扎着个大马尾，这会儿站在舞台一角，叫到谁谁就上去。

    十几个男男女女头上围着白毛巾，腰缠红绸带，正在台上挥舞着锄头镰刀，又唱又跳，这是县文化站精心编排的“农业学大寨”，前几天到赤江公社来演过一场，勤章他们已经没啥新鲜感，会场里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几个小伙子死活挤到离台子10来米的地方，面前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这些席地而坐的就是县里各个部门和今天刚到的知青。

    “看到没，戴红花的都是重庆来的”，勤章大声对其余几个人说。

    望着那些年纪仿佛比自己都还小的知青们，谢大东扯扯勤章：

    “他们咋都是半大人，跟咱差球不多”言语间颇有些失望！

    “你娃娃脑壳里装的是稀饭汤汤，人家脑壳里装的是啥，你知道不？”勤章问

    “是啥”？其他几个人不解。

    “是知识，懂不？就是红苕干饭！”勤章大笑。

    温叶领着二十个男女知青在小学校门后做最后的对词，歌词是现改的，很多人没记熟

    有的就用钢笔写在手板里。

    本来准备大合唱的，指导员马天明老师看了温叶改的词后，觉得男女二部轮唱更有气势，就象大山里的阵阵松涛，一起一伏，震撼人心，于是做了紧急调整！

    温叶伸头望望外面，呵！上万人吧，自己从来还没看到过这么大的演出场面，心脏咚咚的狂跳，不过还是强自镇定的对众人说：

    “马上就轮到咱们了，大家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大家怕不怕”？

    “不怕”！

    渐渐有些群情激越了！

    外面的报幕念了几句串词，最后说“有请来自重庆的，知青代表们，上台，他们的节目是，演唱新编歌曲：“鹰龙山之歌！”

    掌声轰然响起！

    男女知青各十人分从舞台两侧昂首而出，至中间来了个十字交错，迅速的分成前后两排！温叶跨前两步，向观众深鞠一躬，然后从容转身，右手缓缓抬起，整个会场上响起了悠扬的手风琴声，凝重缓慢，那是前奏曲！

    大东他们突然觉得整个大操坝里，突然之间，仿佛一切都停滞下来，除了乐声，甚至连谁在咳嗽也听不到！

    勤章紧紧的盯着台上，那是一个俏立的身影，白色的翠花棉袄，还有那乌黑的长长独辫，手臂在舞动，很是优美，虽然没能看清她的面容，而自己却忽然有一种感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二牛小声嘀咕道

    “怎么把勾子（屁股）朝着我们啊”？

    大东瞪了他一眼，鄙夷的说：

    “人家那是指挥，不懂就不要乱球叽呱”！

    伴着琴乐，低沉的男声开始响起

    鹰呀嘛鹰龙山，高呀高万丈，古树哪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冈!

    随着温叶的指挥，高亢的女声接了下来

    羊肠小道哪难行走，红军在这里打过仗，那个打大仗。

    如次下去，音调不断上升，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

    大东他们和会场上的人听明白了，这是《歌唱二郎山》的翻版，这曲调在当时，就如几十年后的流行歌曲一般，人人传唱。

    于是，和声由少而多，最后如排山倒海般：

    鹰呀嘛鹰龙山，哪怕你高万丈，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山区人民来解放。

    不怕哪风来吹，不怕那雪花飘，起早哪睡晚忍饥饿，个个情绪高，开山挑土哪修战壕，前辈英雄有功劳，那个有功劳。

    鹰呀嘛鹰龙山，如今哪红旗飘，知青下了乡，撒热汗，建林场，开发哪富源人民享安康。

    前山哪和后山，都是个好地方，无数的特产还没开采，遍地是牛羊，药材煤矿到处有，人民财富，不让侵略者他来抢，

    要巩固国防，先建设老区，篷帐变高楼，荒山变茶场，侵略者敢侵犯，把它呀消灭光。

    …………………

    温叶他们在经久不息的掌声里走下台，晚会落下帷幕。

    然而，另一场狂欢却开始了，人们互相拉着手，不管认识不认识，唱啊，跳啊，温叶和知青们也加入进来！

    最后，人群汇成一股巨流，从东门出发，打着火把开始环城游行。勤章和大东他们也不由自主的被夹到当中，大家唱着新编的《鹰龙山之歌》。

    整个县城，一片火光和笑脸，忘却了饥饿，忘却了寒冷，一直沸腾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