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浣持有中华民国颁发的《自费生留学证书》,这是中国政府同意学生前往日本自费留学的一本证书。这本证书至今还保存完好。证书上面有中华民国教育部长的署名,日期是"中华民国十八年(1929)三月十三日",由此可以推断出,这本证书是吴浣到日本以后补办并从中国寄去的。
作为一名留学生,吴浣首先学习的是日语,他进了东亚高等预备学校。这所学校的校长是细川护立侯爵。1929年9月底,吴浣从这里毕业。也就是说,吴浣到日本以后,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过了语言关。
1930年进早稻田大学时,吴浣刚年满20岁。大学期间,在完成学业的同时,他还是一名活跃在围棋俱乐部的成员。小时候,他和吴清源一起师从父亲学习过围棋。虽然棋艺不及小弟弟,但还是具有一定的实力。与专业四段的吴清源比赛,如果是受三子的话,他也能抵挡一番。
很快他成了俱乐部的主将。关东大学围棋联盟于1960年发行的小册子上,刊登了"大学联赛历史"的记录。根据这份记录,第一次由东京各大学参加的联赛是由时事新闻社主办、日本棋院协办的,时间是1930年。来自各大学的选手共有十人,规定各下两局。
春季的联赛中只有早稻田、庆应、东大、明治四所大学参加。到秋季的联赛,由于法政大学的加入,增加到了五所大学。比赛在这五所大学之间进行。在这本小册子里,你会看到关于"(早稻田大学)主将吴浣"的文章。在早稻田大学就学期间的1931年,吴浣参加了东京日日新闻社主办的"第三届大众围棋竞技大会",分在一级选手组。吴浣取得了第一名的骄人战绩。
吴浣在早稻田大学只上了两年就转学到明治大学。根据明大的《毕业生记录》,吴浣是在1932年进入该校政治经济系,并于1935年毕业于此的。当时大学的学制是三年。
在明大,吴浣仍然是围棋俱乐部的主将。明大有一份围棋俱乐部成员的名单,卷头是昭和九年的毕业生所撰写的文章,题为"大学联赛创立时期的回顾"。
"昭和七年……,这一年对于母校的围棋俱乐部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年份。吴浣(吴清源的长兄)从早稻田大学转学到了明大。自从联赛创立以来,一直活跃在围棋联赛赛场上的吴浣,作为早稻田大学的主将,他的实力得到参赛选手的一致认同。由于他的转来,俱乐部全体成员欢欣鼓舞,精神大振。"
以吴浣为主将的明治大学,在这一年的联赛上首次夺得冠军,实现了夺冠的愿望。之后,明大连续夺得三连冠,迎来了围棋联赛中的黄金时期。
我找到了几张当时的照片,有围棋俱乐部成员及顾问共16个人的合影。照片上的吴浣身穿西服,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奖杯。还有一张大概是第二年获冠军时拍的,放着三个奖杯的桌子后面,身穿和服的吴浣站在中间,左右各站了两人。五个人的脸上洋溢着胜利后的喜悦。
吴浣高人一筹的围棋实力是得到公认的。在大学联赛上,他连连夺冠,就这样渡过了充实的大学生生活。1933年,日本棋院向他颁发了二段证书。
但是,日本人对中国人的普遍歧视还是深深刺痛了年轻的吴浣。虽然弟弟吴清源享受到了特殊的待遇,但吴浣不过是一个普通学生。他经历过太多不公正的待遇。那是一个把中国人蔑称为"支那人"的年代。吴清源回忆道:
"大哥在明治大学上学期间,非常介意别人的态度。我是不太在意的……。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大哥总是吃得很快,不愿意在餐厅里多待一会儿。"
有一次,两人一起坐电车,忽然有一个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吴浣小声地对吴清源说:"那是个朝鲜人。"
吴浣告诉吴清源,日本人上车没有座位的时候,朝鲜人是不可以坐在座位上的。可见,吴浣对日本人的态度是很敏感的。
母亲张舒文完全不懂日语,所以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家里。在北京时,她有吸食鸦片的习惯,到了东京以后改抽香烟了。
只有在东中野居住期间,母亲张舒文和一家邻居走得比较近,这家邻居姓"野口"。因为是建在同一块地上的房子,两家的厨房是对着的,所以她们很自然地相互认识并走动了起来。舒文于是从邻居家的主妇那里学习日语。两人之间的交往很有诚意,甚至提到了大哥吴浣与野口家的女儿联姻的事情。
濑越宪作在西荻洼自己家旁边为吴清源一家盖好了房子,这足以证明当时日本国内普遍蔑视中国人的风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因为那时有人向吴清源家里投掷石块,还有人寄威胁信。看到这种情形,濑越非常担心作为中国人的吴清源一家的安全。所以,为了让他们能安心生活,这才安排他们搬家做了自己的邻居。
吴清源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曾经受到过警察的盘问。正巧那天派出所桌上摆着一份晨报,在报纸的醒目位置上刊登着他的照片和相关报道,这才没有引起大的麻烦。
搬到西荻洼后的吴家非常热闹。因为他们把留在中国的三个妹妹也接来了。家里人数一下子增加了一倍。房子是两层楼的,一进门是一个八张塌塌米大的起居室,往里还有八张塌塌米和六张塌塌米大的房间;二楼有一个六张塌塌米大的房间。这所房子与隔壁濑越家的房子中间没有围墙相隔,只种了一些松树,所以走动起来很方便。他们之间的来往很密切。濑越的妻子非常关照吴家,还和上小学的妹妹们一起唱童谣,教她们学日语。
昭和初期的吴清源一家过着平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