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九日至河西务,听说明日顺治举行即位典礼,不便赶路,暂住下来。十月十日,清派礼部官员迎至张家湾。祖泽溥父祖大寿已降清,清朝对祖泽溥格外关照,已先行到京。这时,他派人来,传来吴三桂的消息:已秘密地告以北使团来京,但三桂说:“清朝法令甚严,恐致嫌疑,不敢出见。”还表示:对南明“终身不忍一矢相加遗”。《北使纪略》,121页。关于吴三桂是否把陈、刘、马的私人信件上缴多尔衮,官方史书失载。但这三封信现已收入《明清史料》集中。据此可知,吴当时不敢收藏这三封信,即如数上缴,清朝把它作为档案存储起来,故留传至今。又,见《明季南略》,卷4:左懋第等“行次沧州,陈洪范遣使先致吴三桂封册”,也证明陈等三人信件先达于吴三桂。他感叹地说:“时势至此,夫复何言?惟有闭门束甲,以俟后命耳。”谢绝了福王朱由崧的一切赏赐。《吴逆始末记》。三桂降清才几个月,他这番话,表明他对亡明故国的怀恋尚未完全割断,换言之,他的良知还没有泯灭净尽。然而,他既受命于清朝,也就失去了自己的行动自由。后来,剿杀大顺军、灭亡南明,都是他报效清朝的最好的证明。所谓“终身不忍一矢相加”南明的诺言,也被他的行动予以彻底推翻!趋利避害,是他的准则。眼下,他权衡利害,为保全自己的利禄乃至性命,只有跟清朝走,何况清朝给他的封赐远比南明更丰厚!他说清朝“法令甚严”的话,一点也不假。天津总督原明降官骆养性,因为在接待南明使臣中表示了亲热,竟被人告发,吏兵部议罪,拟革职为民。多尔衮从轻发落,改为带兵督任,保留太子太保左都督衔。《清世祖实录》,卷9,23页。眼前发生的这件事,不能不使他感到恐惧。为保全自己,他回绝了一切对他的诱惑,宁肯不见使臣!陈洪范南返时,曾向朱由崧报告与清议和情况时,透露了三桂的近况:“陷北诸臣吴三桂、祖大寿等,咸杜门结舌,不敢见南人。”《弘光实录钞》,卷3,238页。更不敢受福王朱由崧封赐,重要的是,必获得多尔衮的信任。
在陈洪范使团离南京之前,南明已派遣光录寺卿兼理饷务的沈廷扬《南疆逸史》,卷14,101页,明崇祯末,沈廷扬以熟海运官户部郎中,入南明,仍官原职。从海上押运米十万石、犒师银五万两,前往慰问和犒赏吴三桂将士。吴三桂不敢要,婉言谢绝,一粒米不收,一文钱也不要。《清史稿·吴三桂传》,卷474,12837页。结果,沈廷扬只好携银米原封不动地从原路退回。
十月十二日,陈洪范使团从正阳门进入北京城。过了三天,清内秘书院与户部官员到使团驻地收取南明所酬谢的礼物。陈洪范等说:“银币是送给你们的,即刻收去。先将银鞘十万、金一千两、蟒缎二千六百匹付给,其余陆续运到。”《北使纪略》,123页。
吴三桂对南明使臣谁也不见,不拜福王诏书,陈洪范携带赏给吴三桂的白银一万两、缎二千匹,无法当面交付给他,便与另两位使臣私下商议:既然吴三桂不肯出面,赏银等物也就不必给他了。这些来收礼物的清朝满族官员,一看还有剩余银缎,也不管谁的,争抢上前攘夺。陈洪范只好说:“这银一万两,缎二千匹,是赏给吴三桂的。既到此,你们就收去,转给他吧!”他们一听,都乐得抚掌,扛起来就走。《北使纪略》,123页。这笔财物,三桂不敢要,大概是被他们私分掉,或上缴充公。
陈洪范等至京五六天,吴三桂奉命同英亲王阿济格出征陕西去了。
南明苦心笼络吴三桂的目的落空了。它想同清朝议和,划界为守,也没有达到目的。多尔衮拒不出见,只派内院大学士刚林及其属下官员出面交涉,断然拒绝南明的议和要求。使臣提出致祭崇祯、重新埋葬的要求,也被拒绝。十月二十六日,刚林向使臣下逐客令:“你们明早即行!我已遣兵将,押送至济宁。”同时还宣布:“你们回去通告,我们即将发兵南下!”次日,使臣怀着沮丧的心情离开北京南返。十一月四日,行至沧州,忽见一清将率四五十名骑兵追来,将左懋第、马绍愉等人扣留,携回北京,只许陈洪范一人回江南。《北使纪略》,124~125页。原来,使臣三人刚离北京时,陈洪范给多尔衮写了一封密信,表示愿降清朝,要求把左、马二人扣留,他一人回南京后,可招徕刘泽清诸将,把江南献给清朝。多尔衮大喜,特派学士詹霸等人追赶,至沧州才追上,向陈洪范密传多尔衮的指令“勉其加意筹画,成功之日,以世爵酬之”。多尔衮按陈洪范的主意,把左、马扣留下来。《清世祖实录》,卷11,3页。参见《南疆逸史》,卷9,68页,“左懋第传”。后来,左懋第不屈服于清朝的威逼引诱,慷慨就义。马绍愉率所从将士剃头投降。陈洪范南返后,于次年六月病死。《明季南略》,卷4,276页,“使臣左懋第”。参见《甲申传信录》,卷10,“使臣碧血”。
南明出使失败,对清朝的幻想破灭了,同时,也完全了解到吴三桂降清。再无意于明朝的真实情况,对他所寄存的希望,亦被严酷的事实击得粉碎。就在驱逐南明使臣出京时,多尔衮遣大军南下,进征南明,整个形势又为之一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