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事之秋  虞如敌至

休兵以后，养兵和防御成了领兵大将的主要职责。在养兵方面，吴璘带头在阶、成、西和、天水、兴、凤、洋、利等州府推行屯田制，组织部队就地耕种由于各种原因而无人耕种的土地，以减轻当地百姓的负担，补给军需之不足。后来郑刚中将这种军屯制推广到各州、军。至绍兴十五年，诸州垦田达2650余公顷。夏、秋两料收成粮141419石，供当地所屯兵将支遣，并进入籴买市场，替代和缓解了民户征购粮草的压力。

在御敌方面，吴璘的防区由于将和尚原、方山原及秦州之半割让于金，给组织防御造成极大困难，不得不寻求新的防卫之策。和尚原在绍兴初年，是一个金军闻之胆寒而宋军为之自豪的名字。它作为吴玠最先选择的军事基地，在控扼金军入蜀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后来吴玠为便于解决军需问题，加强上下联系和军事配合，选择了位于嘉陵江渡口的仙人关屯驻大军，但并未放弃和尚原，而把它作为控扼金军的第一道门槛，选派精兵强将把守；与第二道防线－－仙人关两个军事基地之间形成纵深配备，给企图通过陈仓道入蜀南下的金军造成更大的障碍。

和尚原割让金朝后，陈仓故道上的宋军防线已不复存在；而秦州北部的失陷，使吴璘的防区面临东（秦）、西（陇）两路来敌。在这种情况下，吴璘不想就此中断先兄生前设立的纵深配备的防御体系，使仙人关陷于孤立。他在秦州南部仅有的地界内选择了两个点：一个是天水东路的三岔镇，一个是天水西南的祁山道。

三岔镇位于天水麦积区渭河南岸，这里有一座面积约62500平方米的古城遗址——吴砦，就是吴璘当年创设的一个具有替代和尚原作用的军事基地。吴砦东傍秦岭河，西北临渭水，背负野鹤山。从吴砦向南越秦岭过利桥镇经双石铺抵汉中，向北涉渭河经清水进陇山可入关陇大道，沿渭河东下直达宝鸡，溯流西上入天水川道。重修吴砦碑文称：“（吴砦）地处秦岭要塞，控关中而通广（元）、汉（中），临国道而据渭津。昔为陇右捍卫之屏障，今为陕甘交通之咽喉。”据当地百姓讲：吴砦所在之三岔距西安、汉中、兰州均为320公里。东西河滩就是当年的东西校场。吴璘死后，守砦将士在秦岭南坡松树沟口建衣冠冢，立“吴将军之墓”碑。当地一阎姓村民保存的《阎氏家谱》中，也有其先祖阎晋当年协吴璘筑砦御敌的记载。清乾隆时曾将三岔镇设为厅，直隶秦州，与县平级。

祁山道是由天水越祁山，经陇南、陕南进入四川的一条古道，途经天水、礼县、西和、成县、略阳、汉中六县市，是由陇入蜀的一条重要通道。祁山道因祁山而得名。祁山位于礼县东侧，东西走向。东起盐关，西至大堡子山，横卧西汉水北侧，延绵25公里。境内重峦叠嶂，被誉为“九州”①之名阻，诸葛亮六出祁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至今还留有诸葛亮当年驻军的祁山堡、观阵堡、调将台、圈马沟、九谷堆等遗址。吴璘在祁山道入口地段——天水的汪川乡至礼县盐关、宽川两乡交界地带连建12座城堡，延绵三十余华里，被称为“十二连环城”，又称“吴营墩”。其中第二城就建在诸葛调将台遗址所在地——礼县白环堡村南山（白龙山）。堡之所在的白环里村，是天水、礼县交界地。

陈仓道与祁山道是东西相毗的两条入蜀古道，仙人关又是两道的交汇点，吴砦是夹在两道之间的一个楔子。吴砦与连城之间不足百里，可以互相应援。有了这两个军事基地，既可直接扼阻西北路来敌，又可就近监控东北路的进犯。假如金军出散关，走故道入蜀，驻扎在吴砦的宋军可侧面出击，与仙人关守军形成夹击之势。金骑如从西北路来犯，一进入祁山道，未越过十二连城就会灰飞烟灭。相传九谷堆遗址是诸葛当年为掩饰蜀军断粮的处境，迷惑司马懿而仿筑的粮囤。吴璘在失去和尚原那样的天然险阻之后，匠心独运，巧筑连城，有效弥补了祁山道与陈仓道地势上的差异，其技术含量不亚于九谷堆。

郑刚中虽然苛厉，但在上达下情，支持边防，宽舒民力等方面不失刚正，曾多次如实上奏吴璘在治军防控中的建树。《续通鉴》绍兴十四年九月记事中称：

时和议方坚，而璘独严备，日为敌至之虞，故西路兵为天下最。上览刚中奏，谓桧曰：“川陕地远，为将尤难得人。如璘统兵有法，肯为朝廷出死力，诸将所不及也！”

关于吴璘祁山布防设控之事，正史有评赞而无详载；方志有记载而时间有误，多记为绍兴十一年之前。如果把方志的记实与正史关于朝廷褒奖的记载联系起来读，不仅名实相符，而且可将布防时间推至绍兴十二年之后。因为这些设施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而这次和议前后持续达20年之久。

在此期间，吴璘在积极构筑防御设施，组织训练兵马的同时，还潜心于他与先兄抗金经验的总结和研究，完成了《兵要大略》一书，成为南宋高级将领中唯一的一部军事著作。全书分《兵要》与《阵图》两个部分。原著虽未留传下来，但其主要内容散见于史料之中。其中上篇《兵要》：

大略以谓虏有四长，我有四短。当反我之短，制彼之长。虏之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甲重、曰弓矢。力集番汉所长，兼收而并用之。制其骑，则有分阵、分队之法；制其坚忍，则有更休迭战之法；制其甲，曰劲兵强弩；制其弓矢，曰以远克近，以强胜弱。（《吴武顺王碑》）

《宋史·吴玠传》中也有这样一段记载：

玠死，世将问玠所以致胜者。璘曰：“璘从先兄有事西夏，每战，不过一进却之间，胜负辄分。至金人，则更进迭退，忍耐坚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胜不遽追，败不至乱。盖自昔用兵所未尝见。与之角逐滋久，乃得其情。盖金人弓矢，不若中国之劲利；中国士卒，不及金人之坚耐。吾尝以长技洞重甲于数百步之外，则其冲突固不能相及。于是选据形便，出锐卒更迭扰之，与之为无穷，使不得休暇，以沮其坚忍之势。至决机于两阵之间，则璘有不能言者。”

上述两段记载互为补充，是吴璘对他与先兄在抗金战争中积累的克敌制胜经验的高度提炼。

下篇《阵图》据《吴武顺王碑》载有图无书。《吴璘传》中交待的很简单：“布阵之法，则以步军为阵心、左右翼；以马军为左右肋；拒马两肋之间。至贴拨增损之不同，则系乎临机。”1141年剡湾之战前吴璘组织演练的迭阵法和1162年收复失地之前发出的束伍令中记述颇详，可以窥其梗概。

从1145年至1157年，川陕地区军政官员相继更替。1145年11月，郭浩病故。饶州刺史李耕被任命知金州，节制屯驻右护军军马。金、房、开、达州安抚使一职告缺。

1147年7月，郑刚中的四川宣抚使职务被罢免，成都知府李璆权四川宣抚使。同时，吴璘担任的右护军都统制改为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兴州。

1148年5月，改四川宣抚司为四川安抚制置司，以李璆为安抚制置使，置司成都。同时将右护军都统制、宣抚司都统制、枢密院都统制统一改为某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

1151年5月，朝廷任命“检校少师、奉国军节度使、御前诸军都统制、知兴州吴璘；检校少保、武当军节度使、御前诸军都统制、知兴元府杨政；定江军节度使、殿前都虞侯、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提领营田田师中并为太尉。”

10月，朝廷命李耕赴行在奏事，并把知金州的缺位交给吴璘选补。吴璘推荐宣州观察使、御前左部统制、知阶州姚仲出任。4个月后，朝廷任命姚仲知金州，兼金、房、开、达州安抚使，节制屯驻御前军马。

1156年3月，高宗念及“昨吴璘、杨政、田师中并太尉，缘璘元系检校少师，官在政、师中之上，今来已及六年，理宜优别、可与转一官。”于是升吴璘为开府仪同三司。这样以来，吴璘的官阶武进入太尉，文进入使相，均达到极致。

1157年2月，杨政病故。4月，朝廷任命清远军承宣使、知金州、节制屯驻御前军马姚仲为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御前诸军都统制、利州东路安抚使兼知兴元府；保宁军承宣使、御前前部统制，知阶州王彦为金、房、开、达州安抚使、节制屯驻御前军马兼知金州。8月，姚仲被提升为保宁军节度使。

在吴璘麾下，长侄吴拱与五子吴挺先后脱颖而出。吴拱是吴玠长子，初以父荫补忠训郎，出任川陕宣抚司书写机宣文字。1135年，受其父吴玠派遣入朝陈奏边事。1136年，特授右武郎，还蜀任职。1141年，升任泾原路兵马都监。1143年，以拱卫郎、行营右护军后部提振军马充阶、成、岷、凤路兵马钤辖。1153年，奉召入朝，加荣州刺史。1155年，兼知成州，提任御前中军统制。1158年，加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召赴行在。1159年，出任枢密副都承旨；迁潭州观察使；任利州西路驻札御前中军都统制，充阶、成、西和、凤州路兵马副都总管。拱“为人颇类玠，屡历行阵，亦得军士心（《朝野杂记》卷12）”，是吴璘后期处理政务和治军方面的得力助手。

吴挺是吴璘12个儿子中最被看重的一个。他生长在军中，以父荫得官，初任中郎将，带西部兵入朝侍驾，得见高宗。高宗问西边之事及二父情况，应对得体，深受高宗赏识，破格授予右武郎、浙西都监兼御前祇侯，赐金带。翌年差遣还蜀，被授右武郎，任利路兵马钤辖；不久又转右武大夫，先后任利州东路、西路前军统制。在此后的抗金战争中，以功业成名。

章  注

①九州：指我国中原九个区域。未有定说，《书·禹贡》作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