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摧锋破敌  崭露头角

1122年，辽国在宋、金夹击之下灭亡。辽国所占大部分地区统归金朝版图。宋朝以年租税100万贯的代价，从金朝手中得到了燕京。金朝在灭辽之后，即把矛头转向北宋。1125年（宣和末年）10月，金太宗违背“海上盟约”，起中京（原辽国京城，今内蒙古昭乌达盟宁城西大明城。金初称中京大定府，1153年改名北京）、上京（金都城，今黑龙江阿城县白城子）、东京（今辽宁辽阳，辽、金均作过京城）、平州（今辽宁辽阳市）、辽西（辽置辽西州，治所在今辽宁义县东南）、长春六路猛安谋克①军户和云中等地的辽国汉儿降军共十余万大军，发动了对北宋的第一次入侵。金军兵分两路：西路军由国相、左副元帅宗翰（粘罕，亦作粘没喝）统领进攻河东；东路军由南京路都统宗望（斡离不，亦作斡鲁不）为帅，进攻河北。

这次战争是在宋军无备，金军也没有多大把握的情况下进行的。东路金军由平州侵入宋境，连占檀（北京市密云县）、蓟（河北蓟县）二州，兵临燕京。守将郭药师裹挟六万宋军投降金军。金军以郭部为向导，避开宋军在真定、中山、大名一带的防线，在相州渡河，兵临开封。西路金军在攻占朔（山西朔县）、武（山西神池县）、忻（山西忻县）、代（山西代县）等州后，围攻太原。面对两路金军的长驱直入，宋徽宗惊恐万状，仓促退位，把太子赵桓推上了皇位，是为钦宗，改元靖康。

靖康初，宋朝君臣分兵组织抗金，不乏可道之处。太原守将王禀率领军民拼死抵抗，一度遏制了金西路军的进攻。朝廷起用致仕老将种师道，率领从陕西六路调来的勤王部队救援。秦凤路经略使种师中、熙河路经略使姚古、鄜延路的刘光世部、河西的折可求及折彦质部共十余万众先后开往太原。

对付开封之敌，宋廷一面以李纲为帅组织抵抗，一面派人议和。宋钦宗在金军攻城不下，各路勤王部队二十余万陆续赶到的形势下，竟以屈首称侄，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纳贡（金500万两、银5000万两、帛200万匹、畜万匹、驼1000头）为条件提出求和。金军在前有坚城、后有援军的处境下，暂时接受了和议，得到宋朝割地赔款后顺势而撤。

第一次南侵，金朝在发动正面进攻的同时，以割让天德（山西天德）、云内（山西大同）、金肃（内蒙准格尔旗西北）、河清（准格尔旗东北）四军及武州八馆之地为诱饵，联结西夏攻麟州，以造成牵制河东之势，拖住西路宋军勤王。1126年（靖康元年）3月，夏军一面由金肃、河清渡河取天德、云内、武州、河东八馆之地；一面从银州（陕西米脂县西北）出兵趁机收复失地。这时的吴玠吴璘兄弟已经回到泾原军，并参加了对西夏的战斗。

7月，西夏军队进攻泾原路的怀德军，围攻平夏城，久犯不下。吴玠兄弟就在守城部队之中。在双方相持阶段，吴玠伺机率百余骑从城中杀出，击退敌兵，乘胜追击，斩首146人，整军而还，并因此被提升为秉义郎（武阶46级）、泾原路第12副将。吴璘也因从兄破敌时的英勇表现正式补官。平夏城是1096年（北宋绍圣三年）知渭州章楶所筑。当时宋、夏两国边防对峙，战事频仍。宋军驻扎在镇戎军，夏军的建军司设在天都山以西的南牟会。蔚茹川（今固原的清水河）成为双方争夺的重点。章楶筑平夏城于今固原的黄铎堡，以北宋名将、吴玠老乡郭成（郭浩之父）为首任守将，夏军曾多次争夺失败。这次平夏城守卫战虽然是在宋、夏之间展开的，但由于夏军是在配合金军入侵作战，所以也是宋金战争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可以说吴氏兄弟从第一次宋金战争时就参与了抗金。

8月，金太宗仍以宗翰（粘没喝）、宗望（此时已提升为右副元帅）为帅，发动了对北宋的第二次南侵。宗翰率领的西路军从大同出发，横扫山西，攻下洛阳，直扑开封。宗望率东路军自保州出发，从大名府渡河南下。11月，两路金军会师于开封，再次兵临城下。北宋统治者错估了形势，以为刚刚接受了和议的金军在短期内不会出兵，忽视战守之策，打击主战力量，因此开封城守御不到一月，于闰11月26日被攻占。金军占领了河东、河北大片地区，俘获了徽、钦二帝，结束了北宋王朝，册立张邦昌傀儡政权，并在开封大肆虏掠后撤离。

在金军这次南侵时，陕西六路也奉旨出兵勤王，但组织的十分不易。当陕西宣抚使范致虚调兵时，延边五路中只有环庆帅王似、熙河帅王倚领兵来会，而泾原帅席贡、秦凤帅赵点、鄜延帅张深皆不至。后来西道副总管孙昭远连上弹章，才督三路出兵。勤王军到陕州，得到开封失守的信息和钦宗停止各路勤王军的诏书，于是兵分三路：张深、刘光世下汝州；范致虚率主力出武关，至邓州千秋镇，与娄室部遭遇，前军被金军铁骑冲散，溃军又裹挟后军，丢失缁重，全线奔溃，只好收残兵退保潼关；孙昭远、王似、王倚退守陕州。娄室乘胜追击，攻克陕州；王似率军撤回环庆，王倚改知兴元府，范致虚徙京西南路安抚使。张深与刘光世最后分军，张归任熙河帅；刘投奔康王赵构。

南宋初期的七位大将中，张俊、刘光世、韩世忠、吴玠、吴璘、刘锜六位是从西路军中走出的，有着御夏、攻辽、抗金和平定起义的共同经历。靖康之乱后，张俊、刘光世、韩世忠留在高宗身边，成为近水楼台；二吴和刘锜一直坚守在西部战场。

1127年4月，张邦昌自请退位。5月，宋高宗赵构在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改元建炎，揭开了南宋历史。高宗继位之初，金军仅占据着河东、河北部分地区。内有李纲、宗泽、张所等一班力主抗金的名臣支撑，外有河北义旅数十万为援，抗金形势十分有利。但高宗听信汪伯彦、黄潜善之言，并不支持李纲、宗泽等人的抗金主张。汪伯彦、黄潜善之辈，紧紧抓住高宗最顾忌的帝位得失这一心病，对内排斥异己，对外奉行苟安政策，策动高宗车驾东幸，给了金军以可乘之机。

11月，金军发动了第三次也是对南宋的第一次入侵。这次兵分三路：宗翰自河阳渡河攻河南，宗辅（讹里朵）与宗弼（兀术）自沧州渡河攻山东，娄室（洛索）与撒离喝(撒离干)自同州渡河攻陕西。西路金军自浦津出发，遇到宋军守河部队的阻拦。娄室留一军进攻河中府，自率一军绕过宋军防线，潜行至上游清水曲履冰渡河，迂回到守河宋军侧翼，大败宋军守将曲方所部，拔韩城县。12月娄室来攻同州，宋知州郑骧率兵扼险以守。金军兵至城下，城中通判以下官员皆逃。郑骧在同州城垂破时赴井而死。

1128年（建炎二年）元月，金军兵临长安。当时唐重接替范致虚出任京兆经制使到任不久，京兆兵被经制使钱盖调赴行在，城中兵仅千余人，他与诸将组织军民拼死而守。城破时，主官唐重与马步军副总管杨宗闵、提举军马陈迪、陕西转运副使桑景询、判官曾谓、提刑郭忠孝、主管机宜文字王尚友及唐重之子唐建忠全部死节，独傅亮率精兵百余夺门降金。

金军攻克长安后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延安府，一路沿渭河河谷西进。北路金军围攻延安时，鄜延经略使王庶的治所暂设在彬州，延安府兵力不足，东城很快被攻破，权府事刘选率军民据西城固守。西路金军连下凤翔府、秦州。凤翔知府刘清臣弃城而遁，秦凤经略使李复生投降，陇右大震。这时候夏国谍知关陕无备，差宥州（内蒙鄂托克旗东南）监军司致书延安府，自言大金国已将鄜延割隶本国，如不交割，将出兵讨伐。王庶接到檄书后口占一书予以答复：“尔贪利之臣，何国蔑有。岂意夏国躬蹈覆辙，比间金人欲自泾原径捣兴、灵，方窃为之寒心，不图尚欲乘人之急。幕府虽士卒单寡，然类皆节制之师，左枝右梧，尚堪一战，果能办此，何用多言。”檄书送到中兴府（今银川市，夏国都城），并知会夏国近臣李遇，此事随即作罢。王庶在彬州号召河南北豪杰共起义兵，会期讨贼。河南、陕西民众组织的义军纷纷起兵响应。10日之内，自达姓名者就有孟迪、种潜、张勉、张渐、白保、李进、李彦仙、张宗等部，各部兵力不下万人。

3月，金军占领秦州后继续西进，企图攻占熙州。熙河军自参加二次勤王兵溃邓州（河南邓县）千秋镇后，兵员损失十之八九，只有兵马都监刘惟辅一军尚全。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张深便派惟辅领兵三千设伏于巩州（甘肃陇西），掩击金军。这时金军推进熙河仅百里，刘惟辅将部队驻在熟羊城，自己率1800轻骑连夜赶到新店。黎明发起攻击，短兵相接，金军被杀伤过半，金先锋哈番被惟辅挥舞长矟斩于马下，敌军气夺，娄室急率残兵自巩州退走。张深闻敌退，又令陇右督护张严率兵追击，直至凤翔镜内。这时刘惟辅不想听从张严节制，另辟蹊径，从吴山出宝鸡去袭击金军游骑。张严在得不到刘惟辅配合的情况下，追击金军至凤翔附近的五里坡，与泾原都统制曲端相约在歧龙关合击金军。曲端虚与应付，并不出兵。娄室谍知宋军不协，张严孤军深入，设伏以待。张严在五里坡遭遇金军伏击，兵败而死。随其出兵的熙州经制司统领刘延亮丢弃凤翔逃归曲端，曲端收其部而杀其人。刘惟辅自石鼻寨逃回。娄室得胜后改变主意，驻大军于凤翔，并派一支精兵取泾州。

当时泾原路经略安抚司统制曲端住军麻务镇（今陕西永寿县西北），听到金军进犯泾州的消息后，令吴玠前往青溪岭（今甘肃泾川县西南汭丰乡）阻击。青溪岭属杜阳山诸岭之一，是金军从凤翔至泾州的必经之道。吴玠接到命令后抢在金军之前占据青溪岭，凭险拒敌。待金军逼近时，吴玠选派一名部将为先锋，率300牙兵②在大谷、比较岭一线迎战。未及交锋，300名牙兵全部溃逃。吴玠赶上后，亲率所部正面迎敌，拼死以战。部将杨从仪从侧翼出兵邀击金军，斩杀金兵170余人，金军一时乱了阵脚。吴玠与杨从仪合兵一处，大破金兵，追奔三十余里，被迫其撤退。战斗结束后，吴玠升任武义郎（武阶41级）、泾原路兵马都监、兼知怀德军。青溪岭之战虽然规模不大，但吴玠在300牙兵临敌溃逃的不利情况下稳住阵脚，先期占领有利地形，并身先士卒，出奇制胜，一改宋军将领或拥兵自重，或畏敌如虎，或战守无策的被动局面，使陕西军民看到了抗金希望，增强了信心和勇气。

大谷、比较岭战斗中溃逃的300名兵士当时并未散去，躲在山中。两年后听到吴玠在秦凤一带招兵，再次前来投奔。吴玠“问讯再三，搜索非是者五六人，斥遣之，余悉斩于远亭下，去秦州十里，军中股栗。自是每战皆效死，无复溃散者矣。”（《要录》卷32建炎四年三月记事）

西部战场上刘惟辅、吴玠的胜捷与张严的主动出击，对整个战局的变化和金军的进退有直接影响。李彦仙在张严与金军角逐之时，乘虚夺取了陕州。避入山寨伺机而动的河南义军统领翟进，在刘惟辅巩州阻击金军时进占了西京。这时候，两河义军配合东京留守宗泽组织的抗金力量，使金军在东部战场屡次受挫，无功而返，东西不得相顾。金中路军连下襄、邓，虽告成功，但以孤军深入，不得不还师。西路金军开始虽有破竹之势，但一败于巩州，再败于泾州，而时渐入暑，不利用兵，只好撤退。

章  注

①猛安谋克：金朝建国前，猛安为女真部落统军酋长，谋克为氏族长；建国后，猛安谋克又用为军事组织的称谓。

②牙兵：即亲兵或卫兵。古代官署称衙，牙通衙，故官员所树之旗为牙旗，亲兵称牙兵，卫队为牙队，队将称牙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