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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2/9 19:26: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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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起以少胜多,率老猫的军队打败了凶猛的大狗,这件事地球人都知道。当他顺着列国之间的驰道往太行山以西的山西去,他的声名已经先他而至,传到了魏文侯的耳朵里。
魏文侯问:“吴起何如人也?”
变法家,大红人儿李悝说:“吴起贪而好色(因为他娶过两个老婆?)。然而,用兵方面的话,司马穰苴(著名兵法《司马法》的作者)倒也不是他的对手。”
吴起不爱财,他一有钱,就散给自己的军卒手下。说他贪,是贪图名禄,想当官的意思,有着我行我素的上进心。
魏文侯见了吴起,头一句就是责难性的问话:“听说你很能打仗,但是我不爱好军事。”
翻译官把魏文侯的话翻给了吴起,吴起急了,秋天就要驻进他的内心。吴起知道,秋天将遗弃所有重重顾虑的人,我如果缺乏志气,在秋天的景致里不敢露出一只眼睛,这性格上的软弱,秋天也要遗弃我。
吴起摇摇头:“您为什么要言不由衷呢?您一年到头都在杀兽剥皮,这皮革冬天穿不暖和、夏天穿不凉快,有什么用呢?您在皮革上涂漆绘色,烙上犀牛大象的图案,又制造二丈四尺的长戟、一丈二尺的短戟。您的重车也用皮子保起来,车轮车轴加以覆盖,看在眼里不华丽,坐着打猎不舒服,您这些大规模的备战,还说是不爱打仗啊?”(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森林里的动物都绝种了)。
翻译官对文侯说完,魏文侯暗暗惊奇。
吴起说:“您想向列国用兵,却不去寻找兵家名将,这好像孵雏的母鸡和野猫搏斗,吃奶的小狗去侵犯老虎,虽有战斗的决心,遭遇的只是死亡。从前承桑氏只讲文德、废弛武备,因而亡国;有扈氏仗着兵多,恃众好勇,社稷灭亡。贤君明主有鉴于此,必定要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所以,面对敌人而不敢进战,这说不上是义,看着阵亡将土的尸体只会悲伤,这说不上仁。”
几句话深深打动了魏文侯。魏文侯忽地站起身来,长长一揖:“请问先生,能够襄助我兴利称霸吗?”
吴起不等翻译,也明白了,咱做得就是帝王师,当的就是经理人啊(职业经理人),赶紧和魏文侯四拳相抱。
于是魏文侯亲自设宴,夫人捧洒,用隆重的仪式任命吴起为大将,负责征西。
魏文侯不是从品质角度看人,而是从气质层面选材。他不以“小恶掩其大美”,决心重用吴起。
吴起崭露头角,公元前413年及其后的几年征战中,吴起西出黄河,跃过秦晋大峡谷,击秦。他料敌制胜,用兵如神,连战皆捷,一举夺占了韩城、大荔、澄城、合阳、华县等五座秦国城池,魏文侯将其地置为西河郡。这是魏国自对秦作战以来,从未取得过的重大胜利,充分显示了吴起作为军事家的杰出才能。这也是魏文侯第一次取得疆土上的实质胜利,吴起立下了赫赫战功,使魏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出现兴旺景象,“文侯由此得誉于诸侯”
吴起把魏家的疆域,西推到陕西境内。具体是在黄河(秦晋大峡谷)以西,陕西洛河以东,一条南北狭长,东西纵深150华里的战略要地,称“西河之地”,基本也就是从前晋惠公与秦穆公反复争夺的“河西五城”,在过去的百多年里,为秦国所有。终于吴起使晋人一舒百年之积怨,尽占西河之地,把战略防御前沿,推进到秦人腹地,使秦人丧失了函谷关等东部要塞的防御优势。
秦军退过洛水以后,沿河布防,伺机反攻。吴起感觉自己背阻黄河,一旦发生战争,很难及时得到后方援助,独立作战的任务很重。他于是奉命驻扎开发西河之地,利用自己的文韬武略,用二十多年的时间,把这里变成“陕北的好江南”,表现出卓越的军政才干,“治四境之内,成驯教,变习俗”,“尽地力之教”,发展农业,在军事上创建“武卒”,建立了一支经过严格挑选、严格训练的常备军。终于把西河之地变成了可以自我依托,独立抗秦的不沉的航空母舰。
吴起认为,兵员数量无关要害,关键在于战斗力(总结他当年将鲁击齐的成功经验),于是他首创了列国的第一只特种精锐部队——武卒。
吴起简募良材,以招募而不是传统征发形式组建的职业化“常备军”。招兵需要经过苛刻的考核,其标准是:全副三层甲胃(上身甲、股甲、胫甲),着胄(头盔),操十二石之弩,挎箭50枚,带剑,荷戈,裹三日之口粮,负重奔跑,由拂晓至日中,能奔跑100里,才能应征人伍。当时的100里相当于现在的41.5公里,长度相当于全程马拉松赛,半天跑完,而且这些大兵可不是穿着背心裤衩跑的呀(我们也由此可以判断,先秦中国人在身高和体力耐力方面,都比现代人出色)。
“武卒”被录取后,按各人特长进行编队,武器职责各有序列。吴起采取由单兵到多兵、分队到合成的循序渐进的训练方法,使他们完全脱离生产,专心操演。而且“武卒”享受特殊待遇,不但全家免去徭役赋税,还给家里以土地房屋(真是一人入伍,全家共荣)。这些武卒跟传统的征兵制最大的区别在于,吴起给武卒们发工资,立功了还有赏爵和田地,成为职业化的军人,所以骁勇善战。这是一种史无先例的创举,开后代募兵制的先河。
而传统的征兵制,征来的人不光没工资,还得自己解决武器和粮食(花木兰从军的时候,不是自己到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鞭,盾牌刀枪都得自己买吗。有时候打仗打到半道,天转冷了,还得自己写信给老家,让老娘给做冬衣,让老爹给送过来——曾出土过这样的信笺),真是赔本又赔命啊。打完仗,征发来的兵员,如果摸摸脑袋还在地华,就各回各家继续从事乡间劳动。战场上的事,好像梦一场,只把那黄沙战血染过的武器,藏在地窖里,希望再也不要拿出来用他。
好在当时的战车兵都是素质比较高的“国人”,把“执干戈以卫社稷”,当作荣誉。而那些被征发自乡下的步兵,则要放下手中的农活,出来扛戟,他们有没有这样的积极,就不知道了。
魏国的“武卒”在当时诸侯各国引起很大反响。列国看到了这种军队好用,相续花钱组建常备军。齐的“技击”、秦的“锐士”、韩的“材士”、赵的“百金之士”、楚的“选练之士”,等等,都是。军队走向职业化、专业化。
当然,这种招募来的常备军也有缺点,就是因为他们成本高,有家产工资,所以打起仗来也许怕死,一旦死了,意味着再也领不到工资了,家里面的福利,也打折扣了。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死,一定要把自己打活(办法有两个,一是打仗时候躲着点儿,把头猫着点儿;二是要打必须打胜,否则军队覆灭,老家破产)。募兵制令一个问题是,兵员年龄越来越大,战斗力会下降,而且老兵油子,打仗更惜力(因为家里有地,他们还是地主,这帮上战场的,都是地主,打仗能玩命吗?弄不好,他会雇个长工来,替他上战场)。还有,军官也会中饱私囊,克扣兵饷,弄不好激起哗变;军官还可以虚报5000人,只招1000人,侵吞兵饷,总之,办法很多,都是后代军队里的可耻花样。
吴起对自己这只能征惯战的队伍,像眼睛一样爱护。他处处以身作则,为人表率,睡觉不设席子,和普通士兵吃相同的饭菜,穿一样的衣服,行军时不骑马,不乘车,而是背负干粮,坚持与士卒一道步行,从不搞特殊化。他关怀体恤普通士卒的疾苦,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为卒吮脓”一事。
据说,有一个士兵身上长了毒疮,脓血满身,辗转呻吟,痛苦不堪。吴起发现这一情况后,便毫不犹豫地跪下身子,把这位士兵身上毒疮中的脓血一口一口吸吮出来,解除了这位士兵的痛苦。吴起这种率先垂范、爱兵如子的行为,极大地感动了全军上下,增强了部队的凝聚力,魏军官兵士气大振,斗志高昂,听从吴起的号令,出生入死,英勇杀敌,夺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据说这个士卒的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号啕大哭,说:“往年,将军为孩子的父亲吮过疮上的脓,他父亲作战一往无前,决不后退,所以就战死了。现在将军又为我儿子吸脓,我不知道儿子又将死到哪里,哇~~~”
吴起治军思想的另一方面就是“严法”。对秦作战中,两军列阵,一个士卒还没得到命令就奋勇冲向敌阵,斩获敌人两首级提回来,吴起不但不给赏,反而命令将他立即斩首。掌管军法的官吏劝说道:“这个人是难得的材士,杀了太可惜,不能斩。”吴起回答说:“他是材士没错,但是不遵守我的命令任意行动,就必须处死。”吴起用这种“爱卒”、“严法”并施的思想带兵,大家无不“感恩”、“服威”,形成了强大的战斗力。
吴起是兵家大师,但他也推祟法家,在治理西河时大量采用示信给赏的手段。他把一个柱子放在东门外,下令:“有谁能把它搬到西门之外的,行赏。”老百姓争先去搬。吴起认为民心可用,于是下令“明天将攻打某某个哨亭,能首先登上去的,授官国大夫,赏赐上等的田宅。”
到进攻时,人人争先,于是攻亭一朝而拔之。
吴起善用兵,廉平,尽得士心。驻守西河期间,吴起统率魏军与秦军多次交锋,不断给对手以重创,使骄横好战的秦军不能东进一步,保卫了魏国的西部领土。
吴起并且也随后参加了乐羊对中山的攻灭战。
公元前403年,齐国发生内乱。
由于叛乱者投奔了赵氏,而把战火燃为国际战争。吴起又率领魏军,联合赵、韩两家起兵伐齐,与齐国田布所率齐军激战于龙泽。
《苟子·议兵篇》中曾提到:齐国的“技击”部队根本不是魏国“武卒”的对手,一旦交锋,非大败亏输不可。
果然,此役齐国统率战死,联军大败齐军,“得车二千,得尸三万”(唉,这个世纪
真是齐国人的噩梦世纪啊,上次刚被夫差杀死十万)。
这次胜仗,使魏、赵、韩声威大震。
魏文侯死后,他的儿子魏武侯、孙子魏惠王相继出场,一直到新世纪的下叶,如果你问谁是列国中的最强悍者。答案是魏国。(秦人这时候还不强,它依旧是远在西垂的抱残守缺的土包子国家,连货币都没有呢,保持着人殉的陋习。)
魏武侯新立,和诸大夫视察老爹留下来的不动产。他们在秦晋大峡谷里,泛流于黄河之上,欣赏着崔峨雄浑的高原地貌。船到中流,魏武侯不禁高兴地赞道:“多美、多险固的河山啊!”
拍马屁专家——大夫“王错”赶紧推波助澜:“这就是魏国强悍的原因啊,是您成就霸业的依据啊!”
一直镇守西河的吴起,一看新主子嘴里,每一句感谢我们先君之臣流大汗出大力的意思,遂挺身而出,说:“河山之险,实在不足以保社稷也!(一句话振聋发聩)。”
魏武侯岁数不大,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谁这么大嗓门啊。
吴起说:“主君的话,是危国之道也。你又附和主君的话,是危而又危啊。”
魏武侯忿然回嘴:“你别光就会批评,先给我说出些道理来?”
“王霸之业,从来没有寄托于河山之险的。从前三苗氏左有洞庭湖,右有彭蠡湖,北有汶山,南有衡山,仗恃天险,不修德义,而大禹放逐之。夏桀之国,左天门,右天溪,伊阙在南,羊肠在北,施政不仁,而商汤放逐之。商纣之国,东有孟门,西有太行,前以黄河为带,后以常山背负在北,施政不德,周武王把他杀了。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也。人君亲信内臣(太监一流),胜过奖励夺城野战之功臣,徒有高墙广众,也迟早被人灭国并地。人君不讲德行,就是这船上的人,也会尽成敌国之士。”
魏武侯当场被说得气沮,为了保存面子,当即称善,说:“我今天算是听到圣人之言了。西河之军政,专委于先生您了。”
明眼的人都知道,吴起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吴起镇守西河,与秦人接战,大仗76次,全胜64次,其余的不分胜负,从未败绩。魏国“辟土四面,拓地千里”,吴起是中流砥柱,声名显赫,威震天下。不久,相国李悝死掉,吴起觉得继任者非自己莫属。但是魏武侯一改老爹“任人唯贤”的原则,回到“任人唯亲”的老路,让政治上久经考验的老好人“田文”为相。
鉴于当初晋国国君被三家架空,赵、魏、韩三家的领导人,最经常做见的噩梦就是,自己的位子,被新的野心家夺取,所以他们要求集权和安定的呼声,更是变本加厉。田文比起吴起,连他自己也承认,在带领三军,鼓阵成列,士卒乐死,敌国不敢图谋的方面,在治理四境,教训万民,充实府库,变易习俗的方面,都不如吴起。但是田文说:“如今国君年少,群臣心疑,百姓不信,谁更适合当二把手呢?”
吴起默然良久,最后说:“还是您老当相国合适。”自己毕竟是外人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的命运安危还都说不准呢,哪能压服一国之众。
果然,魏武侯驾下的拍马屁专家“王错”,在西河游艇上受了吴起的气,怀恨在心,一有机会就在魏武侯面前说吴起的“好话”:“吴起是个大能人啊,您让他当区区一个西河之守,20多年了,没升官儿了,估计他早憋着跳槽啦。”
当然,也有说法是,公叔痤也加入了使坏行列,要求魏武侯把公主嫁给吴起。魏武侯点头答应。
这回,倒不是吴起又要杀媳妇了,反是吃了女人的苦头。魏公主是个女权主义者,她脾气大极了,在贵族的沙龙聚会上遇见吴起,拼命挖鼻孔,扒眼睛,头发烫得像个鹦鹉,大呼小叫,喝酒醉,砸杯子,撩裙子,还露出了肚脐上俩金晃晃的金遛子,一伸舌头,吐出舌头上的俩金环儿。吴起怕了这个骄横的后现代主义新新人类了,赶紧拒绝掉这门婚事。
公叔痤于是笑嘻嘻地对魏武侯说:“您看,吴起太不给面子了。果然不想常住咱魏国,生怕娶了您公主,拖累他跳槽。”
魏文侯于是派使者拿着“金牌”,调吴起回国都。吴起比岳飞聪明,知道回去没好事,收拾了一下书本,逃离西河,奔楚国避祸去了。
在哪里打工都没落了好的吴起,随着两个仆人,走到河南许昌附近,看看离楚境很近了,回过头,无限眷恋地朝魏国西河方向投去深情一瞥,止不住热泪纵流。西河真是他建功立名的地方,几十年苦心经营,最后竟帐然离去!
仆人见他流泪了,问道:“您把天下事看得很轻,给谁打工不是一样,丢掉魏国就像扔了一个破鞋子。可是您离开西河却伤心流泪,这是为什么呢?”
吴起回答说:“你哪里知道,如果魏武侯信任我,而使我坚守西河,那我一定可以帮助他灭亡秦国。现在他听信谗人之言,我走了。西河要被秦国夺走的时候不远了,魏国将从此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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