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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要离刺庆忌 |
 ：2005/1/6 21:15: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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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
吴煜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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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离刺庆忌
吴国公子光在伍子胥的辅佐下，请专诸刺杀了王僚。自立为吴国君主，号为阖闾。当时王僚的儿子庆忌率兵在外，欲召集人马报仇。阖闾请要离刺杀庆忌。要离让阖闾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断了右臂，投靠庆忌并取得庆忌的信任。在庆忌兴兵袭吴途中要离在船上把庆忌刺死，然后要离自刎。
要离站在船头, 左手拿着一只短矛。公子庆忌坐在要离身后。这时要离似乎比刚投奔庆忌手下时更瘦一些了， 可他的眼睛还是很平和，而且时常有些呆滞，和他老婆骂他时没有什么区别。一群甲胄侍卫站在大船两侧， 他们手中持的戈在太阳下映出光芒。 庆忌眯起眼， 欣赏着兵刃上反射过来的点点白光。离吴国国都还早， 他和要离都没穿戴甲胄， 微风吹动他们的衣襟。庆忌看着自己的船队在江面上一字排开， 犹如精铁打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如果伍子胥果真为内应的话，打败阖闾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要离默默的看着天边涌起的一块乌云， 这半边天太阳很刺眼，江面上的波浪并不大， 风刚刚能吹动江岸碧绿的芦苇梢。 头顶上的天格外蓝，确没有一丝云彩， 水天相交的地方，是一块象墨一样的云，云下面很亮，就象一只银白色的长龙，从江里钻出来，扭曲着，飞到天上。 要离在等着那条长龙向他扑来，他的嘴角稍微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那一贯木讷的神情，他在运转世界，他正朝着那一刻一步步走去。要离心情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奇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远远的飘荡着，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他看见了他自己走在茫茫的野地里，枯草已快燃尽，他被满地尸体绊得跌跌撞撞。他看见父亲浑身是血，断了一条手臂，向他爬过来，可父亲的那双眼睛却和往常一样， 深深地闪着慈爱，他停下来不再逃跑，变得很平静。这个梦从小就萦绕在他心头，他记得那场战争死了许多人，包括他的父亲，直到他有勇气抬起眼睛去正视父亲的慈爱，他才渐渐不在做那个梦。
他看见自己被一个大个头的孩子哐的一拳砸在鼻梁上，他眼前忽然一亮，听见嗡的一声响，好象还有周围其他孩子的笑声。他太饿了，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脸被鞋底踩进土里他都没有力气挣扎起来。可是父亲在时他从没受过其他孩子的欺负。母亲带着他到处乞讨，最后在城里一户人家住了下来。他记得他被继父打时总是会想起父亲，甚至当深夜里醒来发现母亲搂着他，无声无息的满脸`都是眼泪时，他还是不会哭。
在城里，他整日在大街上厮混，他常常感到很无聊，于是把自己沉浸在观察各种各样来来往往的人里面。没有孩子跟他，他们见了他总是欺负他。他经常象幽灵一样在嘈杂的集市上乱转，他喜欢听别人骂街，他知道午后男人下田去了，哪家的老婆和邻居在躲着干什么，他就这样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着的自私与丑恶，他对某些人太熟悉了，每一个眼神他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好象有好象一眼就能抓住别人的弱点的天才。他还记得征兵的武官的满口黄牙与口臭。他被一把提起来，双脚离地。许多又高又壮的人的嘲笑又飘荡在耳边。然后是他飞快逃跑在野地里的脚步声。他娶了那个大他好几岁的女人不久，老母亲终于含笑去世。他清晨下地种田，天快黑的时候，扛着耒耜回到家。有时，要穿过喳喳作响的集市，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高高的城门，瞟一眼浑身铁甲的卫士。
夜深的时候，他在呼呼作响的女人身旁睡不着。他的心里萌动着不知名的东西，在噬咬着他的灵魂。他不再梦见父亲，而是总梦见自己在一片沼泽中，独自走着，被草绊住。他使劲挣扎，最终慢慢地陷入窒息的黑暗中，然后他便在漆黑的夜里惊醒。
他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在往上爬，有各种通向卿客幕僚的门路。朝廷上是互相倾轧的各公子王孙的明争暗斗，他还记得被离把他举荐给公子光时公子光的神态。公子光当时很客气，没有太多的话，他于是行了礼，然后默默地走了出来。
再一次见到公子光时，公子光已经请专诸刺杀了王僚，号为阖闾了。他已褪去了先前谦卑的颜色，怯弱与卑贱上面装饰的已经是威严与震慑。这一次是伍员把他举荐到阖闾面前的。要他刺杀庆忌。他照例看到了阖闾的不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钻到这里来的。远处那块乌云已经越来越大，不时能看到细细的闪电钻入江中。他确实很平静，即使想到死去的妻子与孩子。三个月来，异常的恐惧与紧张使他完全忘记了他们被阖闾焚尸街头的惨象，以及当初想出这条计策时的不安。他还记得这个念头存在他脑海中一闪，那是一个失眠的夜里。他马上避开了，但那道闪电带来的兴奋与恐惧使他越回避，就越是兴致勃勃地运筹谋划着每一个细节的合理性。只要一只左手就够了，他叫阖闾断了他的右臂。他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跪在庆忌面前，他看到了庆忌的疑虑。庆忌是个天才，不但有一身铁打的武艺传闻他手能接飞鸟，步能格猛兽。阖闾用重兵围杀他时，连马都赶不上他。要离把自己的心灵分成了好几层。他相信庆忌那双闪着雪白刀光的双眼只能看到他丑陋木讷的表情里流露出的深深的伤痛与怨毒。他把自己要做的事藏得太隐秘了，他不再想到他要杀庆忌，他已把它忘了，连同对妻子和孩子的那份愧疚也一同忘了。他从来就没有睡得那么好过。白天和庆忌商议策略，操演兵马，晚上一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他在等待，有时半夜也会偶尔惊醒，那时他会感到很恐惧，他怕自己等待中的忧郁会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更怕自己的冲动使自己等不到最好的机会。
忽然一阵大风，被天边那条银白色的龙驱赶着撞了过来，远远的白色的浪兴起来了，朝这边疾驰过来。乌云已经近得快感觉到他的威力了。庆忌坐着没有动，他稍微抬了抬头，眼睛盯着那排天的浊浪朝这边涌来，而这边江面上还仍旧平静。几乎是一瞬间，船队卷进了巨浪中，庆忌看到要离转过脸来，他看到了要离那张已经扭曲了的脸上孤独的双眼。那种孤独穿透了他的心脏。庆忌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心灵。庆忌没有理会那柄已经穿透自己身体的短矛，他看着要离双眼中那颗和自己一样孤独的心。他听到要离喃喃地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寻找光明。"庆忌带着重伤，把要离揪过来，三次按入江中，然后将要离放在膝上，笑着说：“天下竟有如此勇士敢于刺我！”左右卫兵举刀朝欲杀要离，庆忌摇着手说：“这是天下勇士，怎么可以一日杀两个天下勇士呢?”又说：“还是放他回国，成全他吧!”
要离渡至江陵，忽然悲痛不愿前行，对随行的人说：杀妻子以事君，不仁；为新君杀故君之子，不义，不仁不义，有何面目见天下人？最后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要离的行刺，成全了公子庆忌的人格风范，但公子庆忌临死前下令保全了要离，也使要离从一个谋杀工具性角色跳脱了出来，思考他行刺的正当性，并且对于正义有了深度的省悟，而决定采取适当的方式来回报公子庆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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