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

安徽吴晓阳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自从读了岳飞的这首词，心里就产生了对贺兰山的一种神往之情。堂妹生在新疆，长在宁夏，她第一次回老家，我就曾向她询问贺兰山。但那正是“文革”时期，全国人民经济拮据，她竟然没有去过那座闻名古今却离银川很近的山脉。今天我居然有幸到宁夏旅游，那第一个目标，当然非贺兰山莫属。

    贺兰山脉北起巴彦敖包，南至毛土坑敖包及青铜峡，横亘于宁夏首府银川之西。山势雄奇，如万马奔腾。据说，蒙古语称骏马为“贺兰”，故名贺兰山。但贺兰山口有碑记载：传说古有巨人开山取水，以润万物，天地感之，将大山豁开一口，称为“豁了口”，“贺兰口”，实为“豁了口”之谐音。从这一说法看，似乎先有“贺兰口”，再有“贺兰山”，“贺兰”实为“豁了”之音误。以我亲眼目睹，贺兰山山势陡峻，巨石林立，并且一齐斜向西北，酷似千千万万奔腾而上的骏马，说贺兰山是“骏马之山”，似乎更为贴切。

    汽车从银川出发，向西行驶，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银川平原。河流清澈，公路交织；高高耸立的白杨树上，翻卷的树叶在秋日的照射下银光闪闪，有如洁白的花朵。放眼西望，一条绵延几百里的山脉，灰蒙蒙的横亘于远远的蓝天底下，那便是贺兰山。千百年来，它阻挡着西来的干燥寒风，让银川平原成为大西北少有的富庶之地，甚至孕育过一个西夏王国，这个西夏王国的都城就在今天的银川。可以这样说，没有贺兰山，也许就不会有那个给我们留下那么多历史之谜的西夏。

今天，西夏早已不复存在。残留的西夏王陵，经过一千多年的风雨侵蚀，依然顽强的挺立在贺兰山东麓，吸引着游人的目光。“党项”，这个已经不再存在的民族和他的强悍个性，似乎依然保留在那些永远倔强地挺立着、不愿倒塌的西夏王陵的墓堆上。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着这些土堆，周围几乎没有一点声响，不多的几个游人的议论，迅速地溶解在周围的干燥的空气里。但我却似乎看到成吉思汗的铁骑，呐喊着、呼啸着从贺兰山上俯冲而下，在这些土堆旁遭遇到党项人顽强不屈的抵抗。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最后一个党项人也倒在了西夏王陵之下……

从西夏王陵东行，大约20公里之后，就到了贺兰山口。贺兰山有数十个山口，我所到的是靠近岩画博物馆的“贺兰口”。走进贺兰口。清澈的溪水沿着水泥构筑的渠道从山谷的远处静静流淌而来，没有声音，但见它们缓缓的脚步。山谷弯弯曲曲，两边万山攒聚。太阳从西南边照射在东北面的山峰上，让刀砍斧削的岩石在蓝天的背景下更显峻峭。我的全部的感官被雄峻的贺兰山吸引，内心禁不住感叹：民族的个性，往往能从养育他的土地中寻找到根源，没有雄奇险峻的贺兰山， 应该也就不会有党项民族的彪悍和勇猛。

翻阅历史，西夏王朝始建于李元昊之祖父拓跋思恭。拓跋思恭因军功受唐王朝赐封李姓，史称李继迁，为党项族人首领，党项族本性彪悍，到李继迁之时，又学习当时相对先进的宋文化，设立政府机构，治理所辖地域，国力日益强盛。至李元昊时，已成为与宋、辽三足鼎立的王国。李元昊之四代孙李乾顺，开始进一步“宋化”；至李元昊七代孙时，西夏为成吉思汗所灭。西夏王城被成吉思汗大军攻破之时，成吉思汗已死于贺兰山中，但他生前留下遗诏，破城之日，必将所有西夏臣民全部杀死，一个不留。手下人执行他的遗命，将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只得率众投降的西夏最末一个皇帝李睍及其臣民全部杀光。从此西夏王国真正成了历史，而党项族也消失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

党项族的强悍加上当时先进的宋文化，让西夏王国迅速强盛起来；然而对宋文化的过分崇奉，必然导致南方民族文化中久积的弊端也浸漫到党项族的原有文化中。也许，这正是西夏王国前期迅速强盛而最终却为更为强悍、已经部分接受受南方民族文化影响但文化影响暂时尚少的蒙古族所灭。

一个民族的兴盛与衰败，总是跟这个民族的文化紧密相连。古老的五千年华夏文化，在它逐步形成的漫长历史中，融汇了各民族文化的精华，也不可避免地混杂进各民族文化中的糟粕。优秀的文化是一个民族得以不断前行的精神支撑，而文化糟粕则又制约着这个民族的发展。当外族入侵之际，就会有顶天立地的民族英雄毫不犹豫地站到捍卫民族主权的前列，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主降派甚至汉奸。在成吉思汗进攻西夏之时，有誓死不降的勇士，也有屈膝投降的王朝显贵。岳飞的一阕《满江红》，每一个字都勃发着民族英雄主义的浩荡正气，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鼓舞着多少爱国志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日本法西斯的飞机坦克。但是，任何汉奸，也都能为自己的卑劣行径找到诸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类的“理论依据”。从文化中汲取什么，决定人的一切，也决定着民族的走向。

今天，已经进入世界民族文化大融汇的时代。保留什么，学习什么，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显得更为重要。“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表明，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来说，最持久、最深层的力量是全社会共同认可的核心价值观。”（习近平语）这话说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