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痒间的甜蜜
2015.01.27

    今儿是腊八节，与老太婆忙乎了半天，只做了半盆油炸拖面，就着一碗米酒，自觉丰衣足食，想哼哼几句小曲，一时还真的没找到合适的词。腊八节与清明节，差了二百多日，可它们是亲兄弟，都是节日家族中的同辈。想不起小曲，找出个节日来，兴趣终是会上升的。
    1967年的清明节，日爽天高，在人的感官世界里，满街都洋溢着热。也不知是从那一年开的始，但要是听到过几日就是清明节，几天里的梦都往对河的乡间田道上划过去。那田头或是红花草头上正顶着一朵红白相间的鲜花在刻意对着人作摇摇摆摆的动作，西边湖旱地的麦浪里，几只初醒的小青蛙正瞪着铜铃样眼晴在左顾右盼，它肯定是饿着了，正在找小虫呢。还有祖山后背松林里那一簇一簇矮矮的荆棘丛中，一些刚刚芽苞正嫩的茅蕻棘，即使是再会剌出手上的血来，还是要摘掐几支，撕去它表面的嫩皮和附着在上面的，尖尖的，会剌人的那几个令人讨厌的棘，连汁带渣把它往肚子里吞下去。最惦记的还是那红红的珠粒，乡俗喊法叫“泡梨”，它们在清明节期间长得并不甜，但它们正在由绿转红的当儿，却还是很会惹人的，何况在即将往后的个把月之内，它那红彤彤的泡囊里包裹着的甜蜜，不把人甜得蹦上三五个跳儿，它才不会罢味呢。
    那年头，思想里面落藏的正事只有“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那里需要到那里去，那里艰苦那安家”，偶尔也会想想要能去做一个拖拉机手多好啊！去驾驾飞机以后打打日本矮子也行啊！去做做机械工程师也可以，不管那一门的。
    从山上回村以后，知道今年的昼饭是在三公公那边的伯伯家吃。只因为1966年夏天的那场火灾，把家仁公业下仅存的四幢老屋给全烧了，伯伯家搬在面前李家的一户人家那里去住了，我们城里的一拨人马就往面前李家去。大人们在回村的路上总比小的们积极。当我们从坡子上到伯伯住的屋前禾场去时，柴火炉子头上正顶着冲壶烧得热，也许，早就烧滚了好几壶，长辈们正坐在堂前把话说得劲道十足。
    这当儿，不知从那里走来一条白色的大狗，它就大大方方的躺在门槛外的正中间。早就知道那狗是撩不得的，但宗弟在旁边连连说那狗是伯伯家养的，伯伯家养的狗，怎会咬自己家的人呢？这是道理呀。我连忙把兜里的泡梨掏出来，接连扔了二个给它吃，可它不知道领情，不吃，或许是那二个泡梨不甜吧，我又挑了一个壮实的扔给它，不想它这会不仅不领人情，反而对着我冲过来，张起獠牙对着我的右膝头就是一口。哟！不知是惊还是痛。反正是屋里的大人们也有看见狗咬了人的，也就一呼儿的吆喝起来，伯伯拿起烟筒就要往那狗身上敲，那狗这会儿倒是精灵，一窜就跑得没有了踪影。
    四十八年过去了，被狗咬了的痒痒早己是消声匿迹，不过，那二个狗咬过的牙痕疤结却一直呆在老地方没有走。去年九月，右膝盖里啪的一声响，我是一瘸一拐的走到医院去看的，我说：“我只是和平常一样的弯腰去捡拾几根被梳落掉在厅堂的头发”，老中医说：“须知道，你人老了，一切在变化”。对呀！即是病理，也是哲理，“人老了，你就得格外的小心”，“伯伯家养的狗，也会咬伯伯的亲人”。
    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年被狗咬了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很痛，伯伯在那锡冲壶盖里面用刀刮了一些锡末，又从烟筒里面挤了几滴烟屎，二下调和了一下，就敷在那二个狗牙洞上，只几天功夫就结了疤。打那以后，再也没理会过伯伯家里的养的狗，清明节也好，不清明节也好，那茅蕻棘丛里泡梨的蜜，依然是甜中的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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