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如茶,
我喜欢茶的随和与平常,
登大雅之堂而不娇淫、
入茅棚草舍而无卑贱,
使人生旅途不再孤寂。”
我是佩煜教授看着长大的。
与佩煜教授忘年相交一十八载,她是我的长辈、是恩师、也是挚友。
彼时我还是一名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毕业分配至东方肝胆外科医院,见到”祖师奶奶”,也跟着诸位医届前辈”吴阿姨、吴阿姨”乱叫。佩煜教授不以为异,说:”吴阿姨是我的符号,大家都喜欢这样叫我。”哎,现在想来,她是这样的体贴人,怕我因此吃了批评而尴尬啊!
一切缘起于越剧。从《红楼梦》到《西厢记》,从《梁祝》到《孟丽君》,还有《碧玉簪》、《打金枝》、《追鱼》、《梅陇镇》…….我和佩煜教授是老少票友,她喜欢青衣,我喜欢小生,她爱王派,我则钟情尹派,一搭一档,相得益彰。我和她,聊不完舞台上:生旦净末、忠奸善恶,谈不尽生活中: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啼笑因缘》中有这样一段唱词:“一样的,向往善良和正义,一样的,痛恶纸醉与金迷,去开辟,属于我们的天地。”这确实是佩煜教授与我深有共同语言的写照。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佩煜教授这一辈子,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革等等,甜酸苦辣,点点滴滴,回首往事时她说:“我这一辈子,起起伏伏,波澜壮阔,过得有滋有味,很带劲。你们现在虽然什么都有。但是很平淡。没劲。”她总是把苦难当成乐趣品尝。抗日战争逃难住上海法租界亲戚家,她每天早早起床帮大伯母买菜:“嘻嘻,我其实是要大伯母买菜时顺便买大饼油条给我,真好吃啊!”文革时期,被派去当卫生员烧开水,她说:“快点泡完水,就有大段的时间看书了,这节约出来的时间比我当医生时还要充裕,真开心。”在佩煜教授的人生道路上,在任何艰难困苦中,她总是保持积极的心态,乐观的生活。她总说别人对她很好,殊不知,正是她乐观向上、诚恳待人的行为影响了周围的人。
佩煜教授生活十分简朴,袜口松得不能再穿了,钉个扣继续使用。睡的床单用了十几年系的泛白还在使用。家里的华生电扇扇了几十年,比我的年岁还大。饭菜吃不完舍不得倒掉,总是热热再吃。。。。。。。她说自己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不会浪费粮食。她不在乎别人吃剩的东西,年轻时同事吃挑担出来卖的馄饨,吃不完问佩煜教授要不要吃剩下的,佩煜教授说“要的”。。。她说:“那时候我们家最穷了,我们一家人,三个女儿两个老人,人多钱少,什么都要掐着手指头算好。” 在家里经济困难的情况下,同事问她借款,她却毫不犹豫解囊相助。她说:“人家对着我开口,总是有万不得已的情况”。。。。。。
佩煜教授与吴老相识相知71年,几十年风风雨雨,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二老感情深厚,羡煞旁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佩煜教授总是默默站在吴老身后,无条件支持。就算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佩煜教授心里想的、嘴里念的,还是吴老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
佩煜教授从不愿因为自己是吴老的夫人搞特殊化待遇,此生唯一一次住特需病房,是因为考虑她疾病恶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佩煜教授因此耿耿于怀,说:“这怎么行,这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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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写不下去,这样一个好人,走了,8月5日下午15:48分。享年8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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