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怀古

吴立梅 / 浙江省东阳市第二高级中学 / 322100

     一部中国古代史，大半和陕西有关。而最值得津津乐道的那一段，大多和西安有关。秦皇汉武、隋帝唐宗，都和这座古称长安的都城息息相关。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西安，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坐标。

    自咸阳国际机场前往西安途中，不时看到锥形封土堆，那是周秦汉唐帝皇或大臣的坟墓。俗云“江南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道旁有乡镇名“周陵”，就埋着妇孺皆知的周文王、周武王和姜子牙，不远处还有周公的陵墓。而视线尽头，左有汉高祖刘邦及吕后的长陵，右有汉武帝刘彻的茂陵。从指示牌上看，唐高宗和武则天的乾陵也距此不远。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诸多人物于此聚会，置身其中，那遥远而有些模糊的历史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而可以触摸了。

    三环路穿越的是汉代长安城的遗址。未央宫、建章宫等建筑当然早成尘土，只能从街巷里坊的名称中寻觅它们的依稀旧影。未央宫的前身为秦时的章台，《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有“秦王坐章台见相如”之句，倨傲的秦昭襄王和机敏的蔺相如曾在这里斗智斗勇。而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则在建章宫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为中华民族拓展了生存空间。当然，他也在这里下达了将司马迁处以宫刑的命令，在某种意义上却使太史公忍辱含愤，完成了千古不朽的皇皇巨著。

    从尚武门进入古城时，导游说，这就是玄武门之变的发生地——年轻的导游啊，你张冠李戴了！此尚武门虽为古城北门，但并非唐代的玄武门。李世民杀兄屠弟的所在距此尚有数公里，即今玄武路西段。一千三百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兄弟相残本无是非曲直可言，太子李建成的才华并不亚于李世民。我们可以设想，若李建成当了皇帝，未必会输于李世民，也可能出现贞观之治那样的局面。而历史往往是成功者书写的，因此，成王败寇便成了铁律。古城之北为唐代大明宫遗址，正在建遗址公园。唐代大明宫和汉代未央宫的重合之处有唐玄宗时期著名的音乐机构——梨园。

    西安好像有“登古城墙，看兵马俑”的广告语。古城墙为明代建筑，清代乾隆廿五年状元毕秋帆修缮。那老毕是江南大才子，对中华文化的贡献甚巨，《续资治通鉴》就是他编的，只可惜畏惧严密的文网，该书只编到元顺帝。想不到他在陕西巡抚任内还为我们留下了这么一笔遗产。长乐门为古城东门，气势雄伟，较北京之前门不遑多让。城楼内的那几句话颇能作注脚：“八百里秦川，十三朝古都，五千年风雨，三千年丝路，源自于东方的神韵，乾坤的智慧；传奇在尘封历史的古长安城，还有这紫气东来浩气千秋的秦砖汉瓦。”这话虽似通非通，但概括力还是蛮强的。沿马道登城，但见城头宽广，坦荡如砥，笔直如矢。当年“二虎守西安”，就凭着如此坚固的城防，将刘镇华的“镇嵩军”挡在城外八个月之久，直到冯玉祥前来解围。

    钟楼和鼓楼，处于老城垓心。想当年，这两座建筑于扑地闾阎中必然鹤立鸡群。而今高楼鳞次栉比，它们也似乎淹没在摩天大楼及人海车流之中了，惟有鼓楼上“文武盛地”及“声闻于天”的匾额在炫耀当年的辉煌。而钟鼓楼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小吃店铺，昭示了古城饮食文化的丰富和悠远，我们也在那里品尝了名闻中外的“羊肉泡馍”。那海碗之大体现了陕人的豪迈，我们三个人合作才将那一大碗美食解决掉。

    过去，以城墙圈区分城里城外，那高墙似乎就是雅俗贵贱之分界。一墙之隔，里面的人就有资格傲视外面的人。而今，西安城区扩大了数十倍，城里城外之分就逐渐淡化了。游西安必到的雁塔就在老城的南郊。但我们所游的大雁塔隋唐时不在城郊，而位于长安城的东南隅。该塔系陈玄奘设计，其下之慈恩寺为玄奘译经所在。此塔此寺，为佛教唯识宗的圣地。雁塔更为出名的是“雁塔题名”，唐中宗以后的二百多年中，先后有五六千进士登塔游赏，写下自己的大名。我们耳熟能详的许多诗人，都曾在此度过人生中最为欢愉的一段时光。雁塔之旁的曲江，诗碑琳琅满目。这里曾是墨客骚人的聚会地。“曲江流饮”和“雁塔题名”成为长安最具文化意蕴的活动，大唐帝国的文采风流也在某种意义上于此烛照千秋。

    行色匆匆，未及参访碑林，便赶往临潼。那骊山恰如其名，像一匹黑色的骏马昂首急驰，周幽王戏诸侯的烽火台就在其上。想那褒姒，“早起临妆台，妆罢独徘徊；千金买一笑，一召岂能来？”，而为博得宠妃一笑所玩的类似小孩“狼来了”的把戏却让西周的气数戛然而止。华清宫的历史，从李隆基一直贯穿到蒋介石。有了杨贵妃，这里充斥着香艳脂粉之气；而有了张杨兵谏，这里似乎弥散着肃杀硝烟之味。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熙熙攘攘的游人们偎依在杨玉环的白色塑像下拍照留念时，有谁想到了这一些？

    郁郁葱葱的秦始皇陵墓在旷远中更显雄伟，那扫平六国充满戾气的一代雄主在此长眠了两千二百多年，荣辱毁誉似乎已与他无关，但封土下的无穷秘密却像磁石般吸引着后人，那里可能隐藏着可以改写中国军事史、经济史、文化史、建筑史、纺织史……——当然，还有考古史——的给人无穷诱惑的珍藏。那无穷的秘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在有生之年无法窥探。而已揭开的秘密——秦始皇兵马俑则可让你尽情欣赏。那兵马坑的磅礴气势令人赞叹，那排列整齐的军阵给人震撼。封建帝皇耗费国库公帑，挥霍民脂民膏，生前穷奢极欲，死后恨不得将天下奇珍异宝悉数带入地下，到头来大多成了盗墓贼的饕餮盛宴。而秦始皇留给当代西安的遗产，竟然是不菲的旅游进项。

    游走在西安，发不完思古之幽情。自从大唐帝国落下帷幕，这里便被冠以“废都”的称号，似乎与废旧、废置和颓废挂上了钩。一部《废都》，又让人坐实了这种感觉。如今身临其境，这西北重镇，三秦都会，处处是工地，处处是车流，既为旧都，也是新城，充满勃勃生机。但在现代文明的演进中，我们依然能感受千年古都的辉煌，可以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领略唐风汉韵。

2010.12.27

车内所见周陵

西安古城墙

西安古城东门——长乐门

宽阔的城头

大雁塔与慈恩寺

钟楼

骊山与华清宫一角

秦陵兵马俑一号坑

（照片均为吴立梅所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