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历、家世、家秘(四)
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成立的时间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不清了,敖世保任公社阶级队伍办公室主任,把他的丈母姨姨让人揪到了清理阶级办公室 ,站高板凳,接受政治审查。接着,他和妻子丁青云和也被传唤到了清理阶级办公室,敖世保怀疑丈母姨姨她们不是地、富、坏、右分子,就是国民党留下来的残渣余孽。但他却一口咬定她们不是坏人,她们是受了蝗灾而逃在左贤庄的。丈母姨姨和丁青云也异口同声的说她们不是坏人,怕媳子受不了左贤庄私设的私刑,便威吓她们说死了都不能说漏嘴,拖苦受累的又不是你一个人,丈母姨姨连站了三天三夜的板凳,但至于她的家世家史,却没透露出半个字,造反起家的侄儿敖世保亲自给他上了老虎凳之后说:“你不用宁死不屈了,过不了几天,我就能将你们的黑帮低子全部挖出来。”他真怕丈母姨姨和媳子把他的底子全部挖出来,一颗悬着心在他的胸前扑扑跳了许多天。
过了一个多星期,敖世宝将他的媳子以及丈母姨姨全放了出,在他回家的当天晚上,左心悄悄的来到了他家,告诉他说:“你丈母姨姨真的有大问题,公社让我跟春林到你丈母姨姨家去调查;真的大问题调查出来了。”他的心又一次慌跳,连脸色都变得煞白,左信又说:“我跟春林不想害你们。外调回来在渭南住店,花了五毛钱,让人偷刻了萝卜公章,将事情掩盖过去了。”他不知道如何感谢左信才好。家里唯一一颗南瓜可以送人。他让左信抱回家去,左信说啥也不抱,左信说他怕铁先生受到牵连。左信能被整部《弟子规》算是他父亲半个得意的学生。
丁青云那时候一听说政治运动,就会吓得小口喘气。不仅丁青云,连同她的妹妹和母亲,都患有这种病,差不多患了二十年。
敖进明探家。他看父亲一边照顾病危的祖父,一边挥汗如雨的修编家谱,说:“费那么大的劲干啥?我从电脑里调几份台湾,香港,新加坡的家谱格式出来,参考参考,不用半天时间,咱的家谱就修出来了。”敖书印说:“修家谱是你喝啤酒吗?”敖进明说:“那也不用你整的那么累。家谱麽,一句话能说明的事,不能说两句。”敖书印不理睬狂妄的儿子,埋头继续做他的苦功夫。敖进明说:“比如说我大爷做过土匪,就只写一句话:铁刀子,为非作歹八年,死因不明。”敖书印沉着脸说:“去,该忙你的事忙去吧。”敖进明还要说话,敖书印挥着手,一副要抽儿子耳光的架势,儿子只好闭嘴了。
他曾用耳光抽过儿子,即是因为儿子写的一篇文章;他至今仍能记起那篇文章:
我没有外爷,我无数次问妈,外YUE和小姨,我外爷去那里了?妈,外YUE和小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外爷去外省做生意,再没有回来。当初我对外TUE,小姨的话深信不疑。后来我发现,在每年的中秋节,每到深更半夜,外YUE和小姨,总会偷偷地到村口对着东南方向焚烧纸钱。我爸有时候也会参加到焚烧纸钱的行列中去,当他们焚烧纸钱回来,妈总会整夜偷偷地哭,外YUE和小姨也会和妈一样,在那几天双目总会哭得红红的,终有一天我得知了:外爷并没有去外蒙做生意,而是让他们家族的人给活埋了;他们家族的人之所以要活埋外爷,是因为外爷勾结日本鬼子,跟日本鬼子做粮食生意。也就是说,开着粮食行的外爷,将粮食卖给了日本侵略者。有一天,日本鬼子袭击了外爷所在的丁家集,杀害了丁家三个抗日的族人,丁家的族长便和族人们,便将外爷绑到乱坟岗子上活埋;外爷被活埋时,妈只有五岁,小姨才八个月。解放后,人民解放军给外YU订了地主成份,家声家誉不好的外YUE在老家没法呆了,才和妈和小姨逃难到我们左贤庄
外爷是民族败类。我想他的死是最有应得的,日本鬼子杀害中国人民,外爷却用粮食喂饱战争魔鬼。族人活埋外爷并没有错。但给外YUE,妈和小姨造成终生的伤害。
本来这些家族秘密我是不会知道的,有一年爸和外YUE吵架,吵架的原因是在我的作业本上,写的名字是姓敖而不是姓丁;据说妈和爸当初结婚时说定了,如果有两个男娃,一定要让次子顶外爷门户姓丁;而我爸反悔不同意这样做。把不同意这样做的理由是:外爷是民族败类,不能让他儿子去续民族败类家的香火。妈夹在外YUE和爸之间非常为难。为了我姓丁,还是姓敖的事,妈和爸也没少吵架。吵来吵去也没吵出结果,爸和妈便征求我的意见:你想姓丁还是姓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