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不求医
吴稚晖先生七岁丧母,后到无锡江尖随外祖母生活,13岁那年,吴稚晖忽然咳嗽吐血,面无人色。医生说得了童子痨,悄悄地对外祖母说:这孩子命不好,恐怕活不了几年,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书能读一点就算一点。不巧这话被吴稚晖听到了,他虽说年龄尚幼,但生死之事也已初知,听到医生的话,感到无限的懊恼,心想横竖等死,一气之下拒绝吃药,每天一清早就登近处的惠泉山。上到山顶,脱得一丝不挂,躺在山顶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看日出日落,只喝一些水、一些粥。如此两年,病竟不治自愈。而且自此之后,他很少得病。此事以后,吴稚晖不再相信医生,认为医生都是“牛头马面,讨命的阎王”,生了病也绝不打针吃药。
有一年夏天,吴稚晖先生徒步去看望老友李济深,结果中暑晕倒在地,被人送到中央医院。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身上还插着输液管子,于是趁人不备,把身上的盐水针和氧气管一把扯了下来,一溜烟地跑了。医生发现这位党国元老没了踪影,顿时乱作一团,四处寻找无果,只好报警。第二天,警察找到他家里时,发现他跟没事人一样在读书写字,弄得警察们啼笑皆非。
抗战胜利吴稚晖先生住在上海吕班路(今重庆南路)二十号,靠鬻字为生。先生住三楼,二楼住的是无锡同乡廉泉的夫人吴芝英。一次上海名医陈存仁去给吴芝英看病,从伙计那里得知吴稚晖先生身体不佳,受吴芝英所托,陈医生就去三楼看望稚晖先生。
稚晖先生对陈医生:“原来你是二楼太太的医生,那太太喜欢吃药,我是一生一世不吃药的,只靠自己身体上大自然的力量来恢复健康,吃多了药或是吃错了药,反而会送命,所以我认为医生都是阎王的帮凶,你见怪不见怪?”
说到这里,稚老说:“昨天起大泻特泻,现在又有些肚子痛,恕我又要去如厕了。”话未说毕,匆匆跑进茅厕,等他从厕所出来,坐定之时,好像有些喘促的样子,闭上眼睛,力持镇定,陈先生看到这情形,想得出他是已经头昏眩晕,不能支持。等了一会之后,他才睁开眼睛说:“我尽管泻,绝不吃药的,虽然你是医生,休想劝我吃药!”
陈先生笑着说:“你不吃药我也赞成,绝不勉强,但你平时吃不吃水果,像山楂、石榴之类?”他说“只要不是药,我都吃。”陈先生就叫阿林去买山楂炭五钱,石榴皮八钱,即时去买,即时煲饮,他面子上不好意思不接受,勉勉强强地饮了一碗,于是继续谈话一小时。他说:“现在肚里咕噜作响,肚痛倒好了。”陈先生告诉他:“山楂可以消积,石榴皮止泻第一。”他就笑嘻嘻地说:“这东西不妨再吃一次。”陈先生唯唯点头,就向他告辞了。
第二天陈医生又去他家,稚老说:“泄泻已经给你搅好了。”
稚晖先生一生只住过一次医院,就是在八十九岁那年被蒋经国等人千劝万劝后才勉强住院,结果真的再没能走出医院。
喜欢犯上作乱
1891年,稚晖先生27岁应乡试中举人,当时他在江阴南菁书院读书。次年吴稚晖与同学纽永建等看到江阴知县经过孔庙而未下轿,认为这是“非圣无法”之举,义愤填膺上前质询,并拾起石子掷击,知县被搞得狼狈不堪,大怒之余把吴稚晖押入县署,关进狱中。后经书院山长黄以周交涉,知县理屈且拘捕举人为非法,最后便用轿和乐队把吴稚晖先生送回回书院,风波才算平息。
还有一件事,江苏学政杨颐走马上任后,宴请亲朋时公然坐画舫,吃花酒,征歌取乐。吴稚晖认为一省最高教育长官如此粗俗,有失体统,败坏士林风气。便邀集田其田等人,穿四开裤箭袖袍,头插松枝胡萝卜,手持草纸,扮作一副滑稽相,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杨颐狂呼:“生员叩见大人,请赏花酒三杯。”说完故意跌倒在地,四肢朝天,引路人注目,出杨颐的丑。
这两件事情发生后,书院院长黄以周怕以后再招惹麻烦,便请吴稚晖他们离开书院,吴稚晖和钮永建再入苏州紫阳书院求学,直至毕业。
1952年,钮永建在台北探望病中的老友吴稚晖。
不喜欢祝寿
吴稚晖赞成裘可桴“生不做寿、死不开吊”的主张,生平最反对做寿、开吊。
1925年,吴稚晖60岁,上海的无锡帮为他庆贺花甲寿诞。大厅上红烛高烧、寿幛高挂,桌上有寿桃、寿面和各种寿礼。上海滩的头面人物济济一堂,独不见老寿星出场。直等到不耐烦的时候,才收到一封发自杭州的信:“诸位先生执事:奉赐帖感悚莫名。弟因先母早逝,故先外祖母不忍提及弟等出生之日,从未有所谓‘诞’,糊里糊涂,醉生梦死地白活在狗身上,不知到今几何年。有人登报说替我庆花甲,我才知道已登了花甲,这叫做谣言处处有,中国特别多。哈哈!我虽相信我或者已登了花甲,却不敢在月份牌上拣一个茶会日子就算生日。我最反对庆寿做生日,所以没有庆寿有我去拜祝的,这是一个硬凭据,我虽登了花甲,够得上弄个华诞出来玩玩,却不敢非之人者又来有之己。敬璧原帖,并叩谢诸先生,本日弟已赴杭州,亦不能陪座,歉甚。敬恒谨启。”
吴稚晖给同乡好友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一纸怪话弄得人哭笑不得,稚老60华诞的素席只好变做无锡旅沪同乡会的聚餐了。
1945年,吴稚晖80岁了,卫聚贤教授主办的《说文杂志》出了一期“吴稚晖八十大庆专集”。吴稚晖极不赞成,当即申明说:“我吴稚晖是偷来的人生,出生前,祖母曾托梦给外婆,说从阴间奈何池里用秤钩钩出来这个孩子,趁阎王爷打瞌睡时逃出了鬼门关,以左臂上有秤钩钩伤的伤疤为记。此子出生后,千万不能做生日,因为是阎王的逃犯。被阎王得知是要捉拿归案的。”吴稚晖臂上确有寸把长一块黑疤,这故事听来还真像有根有据似的。
这件事,被蒋介石知道了,为他在中央党部设了寿堂,各界联名致贺,设“吴稚晖奖学金”,拟在美成立“稚晖大学 ”。蒋介石题写“高山景行”寿轴,写祝寿信,落款为“晚蒋中正率子经国顿首”。
到农历2月28日那天,以蒋、宋夫妇的名义,给吴稚晖送去一盘大蛋糕。这当然是不能扔出门去的,恰好来了一群亲友,他亲自动手把寿糕切成小块,请大家分享。有人建议每人吃碗寿面,吴稚晖说什么也不答应。亲友故旧为他筹集的“八十大庆”基金黄金10两,吴稚晖坚决不受,后来全部赠给他家乡的一所中学(道南中学)做了新校舍建造经费。
不喜欢做官
居于世而不入世,甘为士而不入仕。吴稚晖先生是个坚定的无政府主义的信仰者。他说:“作为无政府主义者,官是一定不做的,但国事是一定要过问的。”他最佩服的是佐刘邦兴汉室的张良,鞠躬尽瘁,一生不做官。
稚晖先生一生有许多做官的机会。他与孙中山私交颇厚,孙当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他去南京看望孙中山,与孙同室而居并榻而眠四天,没有向孙谋过一官半职。孙中山力邀他担任教育总长,被他拒绝而回上海教书去了。
南京政府建立后,老蒋多次请他出山,他均表示:“我是无政府主义者,脾气也不好,不敢当呀!”除当了几天国民革命军政治部主任外,身上只有“中监委”和国语统一筹委会主席头衔,多为闲职。
1943年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逝世,蒋介石亲自登门劝吴稚晖继任。吴稚晖推辞说:“我这个人不宜当主席。”蒋问为什么不适宜?吴稚晖回答说:“我最控制不住自己的性情。当了国府主席,就要经常接见外交使节;看到他们穿着本国的服装,花花绿绿像做戏一样,我会禁不住笑出声来的。那有失国体呀!”蒋介石听后也不由笑了起来,最后这个主席还是由蒋介石自己担任。
吴稚晖先生身材矮胖,秃顶圆脸,终年布衣。据说无锡特产无锡惠山泥人‘大阿福’就是以他为模特,很受人喜欢。连他自己也说:“开大会把我这个所谓‘元老’请上主席台,照相让我站在前排,很像无锡惠山泥人‘大阿福’,放在橱子里摆摆样子。”
喜欢大饼、混沌、豆腐花
稚晖先生一生不坐人力车。在北京教书时有人送他一辆人力车代步。客人走后,令学生蒋经国找来锯子把车把锯掉,把车身拖到书房当沙发用。蒋经国不解,稚晖先生说:“ 一个人有两条腿可以走路,何必人拉,你坐在车上被人拉着走,岂不成为四条腿?”
先生外出很少乘车,到了六、七十岁还是健步如飞,负责保安的人都被搞得气喘吁吁,好在老人家看见路边的小吃就会停下走进店里,油条、大饼、豆腐花都喜欢,保安们借机也可歇会。
稚晖先生没事喜欢去茶店喝茶,一次在上海城隍庙春风得意楼和几个本地人聊天,其中一人突然认出他:“你莫非是党国要人吴稚晖?”吴大笑:“无锡老头子,面孔都差不多,你不要看错人!”人家心里有数也不再追问。
1927年北伐成功,蒋介石在南京成立国民政府,他担任了中央监察委员,常到无锡探亲访友。他身穿普通衣衫,白衫布鞋,形如乡村老头,到崇安寺闲游,喝茶,吃点心,谁也认不出他是党国元老。他最喜欢吃的是大市桥过福来手推馄饨,他进店堂和老百姓坐在一起,吃红汤辣油的鲜肉馄饨,吃得满头大汗,津津有味。有一次,他被同座者认了出来,大家才知道他是吴稚晖。吴并不介意,一抹嘴,悄然而去,由此轰传开来,人们把过福来馄饨称为“吴稚晖馄饨”,名声大振。从此,被叫出名的“吴稚晖馄饨”,一日三市总是济济一堂,“过福来”由此发迹。
抗战胜利后,他经受不住嘴馋,从南京偷偷溜到无锡吃馄饨,结果被记者发现了行踪,摆开了采访的阵势。而事实上,吴稚晖的答记者问,没有一句是和政治有关的。他说,他到无锡既不是办公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吃一碗红汤辣油馄饨。
无锡小笼包子和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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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7-29(农历辛卯年六月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