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绍诗的调令

◆张海鹰 

    1769年（乾隆三十四年）盛夏，江西南昌等地连降大雨，江堤溃漫，田庐被淹。时任江西巡抚的吴绍诗接到了清廷发来的一纸调令——“免去吴绍诗江西巡抚职务，待新任江西巡抚到任后，速回京任刑部尚书。”
    吴绍诗手捧调令，感慨万千对他的师爷吴义道：“又要回刑部啦！”他接着又道：“光阴似箭啊，这一晃四五年过去了……”
    吴义笑道：“恭喜吴大人，又升迁了。我记得吴大人来江西前还是刑部侍郎，如今擢任刑部尚书，可谓‘衣锦还乡’！”
    吴绍诗微笑道：“皇恩浩荡啊！”
    吴义探视着问道：“吴大人，这赈灾救贫的事儿是不是等新任巡抚来了再说？”
    吴绍诗不假思索地道：“赈灾救贫，刻不容缓。”
    随后，吴绍诗率领吏仆奔赴灾区察看灾情，安抚灾民，并拨库银四千两赈灾救贫。
    不久，江西新任巡抚到任，吴绍诗忙于办理交接事宜，没有及时向朝廷上报江西灾情。临行前，吴绍诗才匆匆给朝廷上了一道奏疏，请求朝廷缓征江西灾区本年度的赋税。
    吴绍诗在赴京途中又接到了一纸调令——“免去吴绍诗刑部尚书职务，改任礼部尚书。”
    这一年深秋时节，吴绍诗回到阔别了多年的北京城，心情是格外舒畅。他风尘未洗，就去面奏乾隆帝。
    乾隆帝见到自己器重的宠臣吴绍诗后，高兴地道：“吴爱卿，别来无恙啊？”
    吴绍诗跪奏道：“蒙圣上垂爱，臣身体尚好。”
    乾隆帝随即脸色一沉，不悦道：“吴绍诗，朕没想到你办事也这么拖延！为何不及时奏报江西灾情和赋税缓征之事？难道你想欺君罔上吗？”
    吴绍诗叩头道：“臣，吴绍诗，罪该万死！臣愚见，去年江西全境庄稼大丰收，今年有些地方虽然受了水灾，但是百姓自己还是能度过难关的。因此，臣没有向朝廷上报灾情。至于，至于赋税缓征之事，臣愚见，前年江西受灾时，朝廷曾经破格奏准缓征钱粮……”
    乾隆帝打断吴绍诗的话，道：“缓征赋税的事，朕已经下了谕旨，就按你的意见办——缓征！不过，这次你可没有以民事为重啊。你想想，遭受水灾的地方，庄稼肯定歉收，百姓们怎么有能力再交赋税呢？既然你要为江西百姓缓征钱粮，那么你在赋税开征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才上疏朝廷请求缓征，这不是敷衍了事吗？现在虽然下令赋税缓征，可是许多百姓已交纳了税粮，他们今后的生活必然拮据。”
    吴绍诗道：“圣上体恤百姓生计，乃国民之福啊。”
    乾隆帝语气缓和道：“江西百姓踊跃交纳赋税，吴爱卿功不可没啊。不过，吴爱卿，功过还是要明分的，你这次犯的错误确实不小，如果不严办的话，恐怕不能服众吧？朕就把你这事交付交到吏部去查办吧，以儆效尤。”
    吴绍诗千恩万谢道：“谢主龙恩！臣谨记圣上教诲，今后必当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以民为本，体恤民生。”
    乾隆帝和颜悦色地问道：“吴爱卿，这回回京，看到你的两个儿子了吗？”
    吴绍诗赶紧回答道：“臣一经抵京，就来向圣上请安，还没来得及和犬子相见。”
乾隆帝龙颜大悦，他道：“吴爱卿，你这两个儿子真是有出息啊，一个在刑部任郎中，一个刚选进兵部，你真是教子有方啊。好了，吴爱卿，平身罢，和孩子们去享天伦之乐去吧。”
    当时，吴绍诗年逾七十，面对乾隆帝严厉的责备，文武百官都以为吴绍诗这回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就连吴绍诗本人都任为自己似咸鱼难以翻身了。
    正当吴绍诗准备打点行装回故里山东海丰颐养天年的时候，峰回路转，乾隆帝收回了严处吴绍诗的成命，给了吴绍诗第三次出仕的机会。
    1770年（乾隆三十五年）3月，乾隆帝因吴绍诗是刑部司员出身，对刑部工作非常熟悉，又考虑到吴绍诗自为官以来清正廉洁，兢兢业业，因此特别加恩于吴绍诗，任命他为刑部郎中。当时，吴绍诗的长子吴垣已由兵部特调刑部，任郎中。按照清政府的有关规定，父子亲属不得在同一衙门内任职，必须回避。但是，乾隆帝非常器重吴绍诗、吴垣父子的法律才学，所以特别恩准吴垣仍然可以在刑部内任职，不用回避。这件事在清代产生了极大反响，以至于在后来的《清史稿》之《高宗本纪》中，专载了吴绍诗被起用为刑部郎中的任命——“三十五年三月己卯，起吴绍诗为刑部郎中……”。按《清史稿》的撰写惯例，在《皇帝本纪》中只记载京官尚书以上、地方官巡抚以上官员的任免调动，郎中的官衔比尚书低两级，按规定他的任命令是不应列入《高宗本纪》的。可是，《清史稿•高宗本纪》却记载了这件事。可见，这件事在当时的影响有多么的深远啊。
    1771年（乾隆三十六年），吴绍诗被提升为刑部侍郎，成为刑部的二把手。这时，乾隆帝又特别下诏说：“吴垣本来就是特调在刑部任职的，因而也不必因其父为侍郎而调出。”无独有偶，早在1766年（乾隆三十一年）正月，吴绍诗第一次任刑部侍郎时，吴绍诗的次子吴坛时任刑部郎中，乾隆帝“以坛治事明敏，毋回避。”1772年（乾隆三十七年），吴绍诗调任吏部侍郎，吴垣弟吴坛继其父任刑部侍郎，吴垣为回避其弟被调入吏部任职，但仍在其父手下做事，这在清代都是少有的现象，足见乾隆帝对“海丰吴氏”这个法律世家的恩宠。

  ——《无棣大众·副刊》 第38期 201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