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亮供稿
                                    前言

我祖父吴之翰是瑞安后清时代的历史名人。他一生为瑞安的教育事业，公益事业作出很大的贡献。目前有很多人正在研究，但很少找到先生的诗文作品。最近我发现了祖父的手稿和我小时候在碑文上抄下的笔记。但都是文言文，繁体字也很多。我只能稍作浅释，先发表给同仁和后学者研究学习。
                                                     
                                慕肱斋文佚稿                
                               
                                 吴之翰手稿

敢心桥记
敢心桥者瑞城东西两隅交通之新桥也.吾城四隅西北最僻鼇峰亘其前虎山踞其后,于两山之间。而闢城闉故地独瘠，而民多贫其往来于东南各隅者,北必由捿霞桥,南必由济民桥,两桥相距几及里许，迂曲出入窒碍殊甚，而不敢有倡建桥之议者厥故有三。地贫费无所出一不敢也。两岸民居稠密桥址无所二不敢也。其适中之地东则玉尺书院西则绿营官产皆难动摇三不敢也。其此三不敢，故行道者亦惟望洋而已。今上宣统纪元之第一年第一月德象女校校长吴君之翰以一水之隔学生教员诸多不便于是独倡建桥之义。乃经营方始有以个人之见出而阻挠者，浅识之流随声附和。于是讥者笑者怒者赫者不一而足校长概置不问。持之益坚毅然不捐地方不费公款矣，奋一人之独力出一己之私资，昼夜监造不少懈，桥卒以成始架以木而承之以版，越年更以石易之，而亦未尝动人分文，即今之敢心桥是也。乃易石之初反对者又出死力相抗致成大讼，幸得前知事符公笑拈先生璋鉴吴之诚力成其美，攻者虽多驳斥亦严，抑强扶弱一秉至公，自是自西往东行者得以庆便，吴君乃即改书院夫役之庭房为桥亭，以为行人息足落成之日，请名于前辈池志徵先生。先生曰是非具有果敢之心者不能，亦非具有敢人所不敢者不为也。因名其桥曰敢心桥。谓其亭曰敢心亭。盖以敢字含有冒险性质，古今惟能冒险者始能敢人之所不敢也。呜呼敢之时义大矣哉。成见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我何畏彼哉敢而已矣。孟子曰在彼者皆我所不为，在吾者皆古之制，吾何畏彼哉敢而已矣。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溪取焉敢而已矣。夫子曰自及而缩难千万人吾往矣，非敢而何孟施舍之所养勇曰。视不胜犹胜也能无惧而已矣，非敢而何夫敢之为气即子与氏所谓至大至刚直养而无害塞于天地之间，然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矣敢豈易言哉。曾子不云乎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何慊乎在此敢而仁义者也。哥伦布之求新大陆骇浪惊涛孰视无睹。路德之闢新宗教白双赤血甘之如饴此敢而勇者也。大禹之平洪水经十三载而后成雷赛之浚。苏士河历十一年而始就此敢而忍者也。虞舜入深山雷雨费迷，孔子会夹谷侏儒不惑，此敢而智者也。苏子有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与于左而目不瞬苟，非敢者其孰能之。岩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以其色厉而内荐有敢之行而无敢之心耳，天下惟具有敢心者斯能成其敢事。此敢心桥与敢心亭之所由来也。文成以告校长，校长愿而笑曰憨而已矣何敢心之足云 。                                                                                                                                                                           题门人金某

预备死者之说
呜呼死之时义大焉哉，呜呼死之原理深奥哉，人谁不死不死非人。范睢曰五帝之圣而死，三王之仁而死，五霸之贤而死，鸟获之力而死，贲育之勇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而势之所必至者也。虽然人不可死可死非孔子何人也，释迦何人也，耶稣何人也，其果死耶，其果不死耶，谓其不死也。试问今日者，孰为孔子孰为释迦孰为耶稣，谓其不死不得也，其果死耶。试问今日者谁不知孔子谁不知释迦谁不知耶稣，谓其果死不得也，是何故哉。亦曰预备有素为耳，孔子栖栖于七十二国之郊,席不暇暖冕不暇还，或接淅而行或易服而遁长沮讥之桀溺讥之，丈人讥之，何篑讥之，晨门讥之，焚狂微生亩尤讥之，而孔子置若罔闻者盖有所为也何为乎，则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是也。使孔子不预备其死而但荣其生，稍屈其道以千，当时之诸侯王枉尺而直寻则书社可封尼谷，可王五帝不足六，三王不足四，豈惟卫卿可得已哉。即如释迦舍太子之乐而忍饥寒之苦，耶稣弃国士之尊而廿十字之惨，莫非预备之心之所迫而不能自遏者也。呜呼人无有不死,死又何足畏乎。呜呼人不可徒死,死又何可乎。有预备而死其死也,可以与日月争光，无预备而死其死也,将与草木同腐。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者。预备与不预备之别也。圣贤豪杰见危授命视死如归者预备有素也。奸愚佥壬偷生畏死临敌脱逃甚者朝仇敌而暮君臣皆未尝预备之故也。瑞澄之弃城而逃，张彪之受敌命令其平素之预备可知矣。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不忘云者预备之谓也。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为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预备不预备之。谓欤故人孰不死,惟不预备而死,其死为可惜耳。古人知人之不能无死也，而又以人之不可徒死也,于是设一预备死者之，法焉欲其于未死之先预备其可死之事则谥法是也。谥法者欲人人预备其死而设者也苟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矣，其鞭辟生人为何如乎。自祖龙肆虐自知平时无预备之可言。遂举千古之良法美意拉雑而摧残之，自是人皆不必预备其死往往自暴自弃以终其身，自暴秦而后无一人一士得登孔子之堂者,则以无预备致之也。凡一代之伟人必有一生之预备，然后其死可贵而其名可尊，管仲以偶未有代而死，苏询且讥之曰，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尤其国之衰彼管仲者何以死哉。呜呼管氏一生之预备可谓伟矣，可谓丰矣。乃偶以一事之失遂为终身之玷,则吾人之未死者可以鉴矣。曾子不云乎，启予手啓予足示预备之已完也，其必欲易篑而死者则尤恐预备之，或缺耳夫所谓预备而死者重死也，非轻死也.孔子之不肯死于桓微服,而过宋不肯死于陈蔡七日而忍饿,管子之不肯死于鲁囚,越王之不肯死于会稽,留侯之不肯死于博浪,淮阴之不肯死于袴下,非畏死也,以预备尚未完全不足当我之死耳,夫所欲有甚于生者预备之心也。所恶有甚于死者预备之事也，今之未死者,其可不以此为预备之准乎。呜呼世俗之所谓预备其死者吾知之矣，吾知之矣衣袈也棺椁也寿域也，甚者所谓堪舆之风水山川之龙脉也。上为者则预作輐语以命旷达，中为者则预谋职衔以荣泉壤，下为者则经以福冥途，其最下者则为其子其孙作马牛作奴作隶。日不暇给俾昼作夜辎铢不让累黍必较田必预备也。宅必预备其广也，金钱必预备其丰且盈也，此世俗之所谓预备至死不己者也。其预备亦何尝不至,何尝不周哉。呜呼以以为预备幸而子孙皆贤,则拥其预备者坐而享之。不幸而子孙不贤,则剖其预备者分而售之。尤不幸而子孙不睦,或争分文寸人有知,应自悔其预备之徒劳而反贻我后人戚也，此世俗所谓预备死者之政见吾何取哉。吾何敢哉吾之所谓预备死者为一身,非为子孙也，虽然为一身者即为子孙也。杨震有言使人称我子孙为清白，吏子孙不更愈乎，此真善能为子孙预备者吾将效之，使我国人人皆具此等预备死者之思想，则国势何患不强，民族何患不振，事业何患不发达乎。予顷以预备死者自名将以自勉自励自警自奋方自愧,无才无财不足副预备之,希望乃浅识者流不知予之,所名者为有为的积极主义,误以予之所名者为厌弃的消极主义,少见多怪何其不思之甚乎，吾愿举国同胞各以此心为心，庶几不至断送我中国于印度埃及与土耳其之乡也。斯巴达之生子也，即以猛烈之药水洗之，孩儿死过半而不恤，亦以脆弱者不足。当将来预备之任与其虚生不如速死之为愈。呜呼我国民可以深长思矣。

瑞安女学创始记
吾瑞之有女学自毅武始,毅武女学借舍于本城西北隅之卫房宫,成立于光绪丙午之二月一日.其初为隅某君私立动议时邑之.下流人多不知世界有所谓女学者,闻女学之名群以为骇,甚有傅有笑话.目为怪物为异事者以为女子也,而亦可令之入学耶然斯时也.男学之基础甫定,国家奏定章程中尚未有议及女学者何怪僻之.下流人视为不经也.故某君倡之举世非之非之不已从而扰之,扰之不得因而耸其长上以压之.鼓其同志以破坏之.骂之者异口而同声,扶之者亦面从而心背.某君遂为世俗所同憎,家人所交谛几不以人类目之矣.幸而宗旨素定,毅力至坚,不避流俗之讥,不动家庭之费.毅然自贷私资以达目的.且不捐地方不提公款不收学费,更津贴来学者之笔墨簿纸课本以开风气而振先声,此毅武之所由名,而独立自由台（在本校小亭前)之所由建也.最可喜者招生广告发现后,一时报名来学者接蹱而至,原额以二十为限,推广至三十不已续,广十名不已,又广十名又不能己,竟至六十余名,犹以校舍狭隘强行截止诚非创办者所及料也,因之有识者流知瑞安女学之不容已也,于是宣文继之德象又继之.而德巽东南各女学皆后先继立。吾瑞之新女子遂居然于中国二万万女界中占一光荣位置矣。而光绪三十三年，浙江教育官报所载之学生统计表，吾瑞女学生之数达至九十五人之多，为全省女学之冠，懿欤休哉何其盛也。呜呼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不其然乎，太史公日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岂不然哉。岂不然哉毅武成立之第三年,某君以女学日多女界日振，骇者讥者笑者扰者亦日以寡，以是知女学之基础已固而善后易图也。乃请于邑尊进毅武私立女学为公立。岁提西北显佑庙公款以助常年经费，择人经理以自卸其责，自此而毅武女学遂与西北初等男学并垂不朽矣。既而至戊申之冬,德象初等女学诸同事谓我瑞初等女学日众，卒业者岁有其人，苟无高等小学为之推升，则毕业诸生不但无校可入半途自废，而吾邑将来亦必永无女教习之师资矣。僉以某君提倡女学最早最力任劳任怨既已有年，今当再挽之勉任其难以终厥志，遂开会公举某君为德象女学校长而请推广，德象创办瑞安女子高等小学以为初等卒业者之推升。某君曰此我志也。惟力弱家寒经费无出，如不我弃只得苟简从事聊胜于无，以待经济充裕时逐渐改良可乎，众皆曰善某君乃邀集同志共担义务教科则悉遵奏定章程，教习则女员二人男员十余人，而经费则某君一人独任也，即于今上宣统纪元之二月二日恭请邑尊余公莅堂演说，而开学为其明年后由某君详请县署升公立为县立，于是我瑞安遂有女子高等小学与县立普通高等之男校并驾齐驱矣。

论现在女学必须参用男教员之理由
昨阅某报载，某学务大臣有女学勿用男员之议.卑謟者流哄然,附之各报短评已嘲笑沸腾矣.而予尤以吾国女学正在萌芽,此种邪说最易惑人,不畅言其失,而力闢之害将甚于洪水猛兽。因不避嫌怨亟从而论之曰，女之子者国民之母也,为国民之母，而无智识无学问以教养其未来之国民以何贵乎,有此无用之母氏耶.然人非生而知之必学而后知也,今者女学与矣.自幼稚园而保姆学堂，而初等小学而高等小学，而中学而师范女学亦云盛矣.女子尚患无所学乎.然除数都会外,而女界之受普及教育者何若是其寥寥也.则彼孰拗之顽固藏身学界，诩诩以开风气振学务自任者有以沮之也.世之不知学务不明时变沾沾，谓女子不必入学者无论也。今此辈既藏身学界，诩诩以开风气振学务自任，亦贸贸然曰女学必须女教员.女学必须女教员此章程所奏定也.呜呼何其陋也，彼岂不知今日中国之国为何等国乎.彼岂不知今日中国之时为何等时乎.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灌注于社会之脑筋者已二千年,于兹大家虽有一二闺秀略通国文一科者，然而深闺闭之金屋藏之，欲其出而授教，无论学科不全学制未谙,而峨眉莺语袅袅临风其在讲堂上手舞足蹈耳提面命得乎,故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即请以黄金万盎，令彼贸贸而言者使之，徧搜廿二行省之女界中，程度不必其过高，但求如奏定女子高等小学章程十种科学四年学级之女教员者，数十人以备数学堂之用,吾恐钱道虽多汽船虽速而欲網罗完备忧乎难矣.何况以中国之大女子之众，断非数学堂所能容,亦非数十女教员足所配，而女学之程度又非仅仅高等小学而止乎，而犹曰必须女教员.必须女教员吾不知若辈之心其欲女学与耶.抑欲女学闭耶，天下无无因而成之果,千古无不学而能之人谚有之曰.无鸡则无蛋无蛋则无鸡,不先有男教员安得有女学生,不先有女学生安得有女教员.处今日之中国男教员之完全者尚难多得,而欲得千万亿之女教，习以教二万万之女同胞,我恐贸贸而言者,其扣虽利必不能自践其说可断言也.然则奏定章程非乎曰,是又不然章程者为万世计非为一时设也.不有奏定章程则女学断不能盛拘孰,奏定章程女学亦断不能盛况，奏定章程非明明曰。参酌地方情形乎，固明示以变通之道矣.夫章程之设所以杜俗人之口而防流俗之弊也.男女授受不亲非周公奏定之章程乎，而嫂溺不援以手则孟子目之为豺狼，夫孟子豈背章程之人哉，亦以法古者法其意而已。今天下同胞之沈溺者二万万人岂一嫂已哉。而犹拘拘焉孰拗而不为人援其去豺狼也几何。此我所由痛心疾首于顽固不通者，故泥定章坐令此二万万之女同胞沈溺而不援也，其肉尚可食耶。大哉摄政王之言也，昨读时报载二月初三日，北京专电学部谋教育普及议，通催各省设立女师范学堂。摄政王谕张之洞曰，须按照奏定章程办理。惟教师现在难得，不必拘定成例皇哉堂哉猗与休哉，吾女同胞之救主也哉。现在女学萌药初,动各科学各及格之女教员全国寥寥,无论京师以及直省所有女学多以男员任教，即东西各国之女学亦莫用男员以促教育之发达.查杭州师兴女学报第八期载，杭州女师范学堂之调查报告亦曰，其中女教员二人男教员十四人，学生一百二十人，岁费官款五千余金，足见女学不能不用男员也明矣。吾不知若辈贸贸而言有亦，闻我摄政王之谕而知我杭州有女子师范之学堂乎。

革除玉尺书院名额记
今上宣统纪元之第一年，予遵改办书院为学堂之上谕，而设德象女子高等小学于邑城小沙堤之玉尺书院，以为初等毕业者推升，而宏我女同胞之教育也。开办之初拟去其大门上玉尺书院之名额以易校名，或谓此系科举先生所最宝贵者，事在创始邃去之恐动其怒难免。妨我学务宜姑留以待，予强应之而终嫌名实不符且碍雅观欲去者屡矣。迄本校成立第二年女学基楚稍定乃毅然招匠削而去之，易以孙籀公所擬之校名期新耳目而开风气。不谓动工之顷固有多数科举先生悻悻而至，大敢疾呼曰，此吾辈之古迹一邑之文风也，汝何人斯亦科举人物饮水思源何诞妄。乃尔手舞足蹈咆哮狂吠势将用武予力争之，乃相率而去将大会合邑老学究于明伦堂与予为难，匠人惴惴潜身欲遁，予笑止之曰事由主人汝何惧为，乃勉强藏事以亡予。遂即赴明伦堂擬演说。现在国家之大势中外之危机以及时事潮流办学宗旨，开彼茅塞申我主蒙不谓至则阗无其人问之，则已为有识者挥之去矣。予乃徐步而归作此以晓之。夫玉尺书院者，吾邑科举时代之捿留寒士肆业拷试生之骨董也，科举未废时月定两试一日，官试列名者官给以钱一二贯，少者或数百文名之日，奖赏一日师课则给以该书院产业所出之息，各司事所余之钱，名之曰膏伙至多者四五百文，而止者所以恤寒士也。故科举时之寒士当籍此以糊其口，每一四书题下彼此传喧举国若狂其群相奔走者搜寻旧文也。埋头呻哦者互相抄窃也终日不食终夜不寝彼拉此袭不遗余力，或一人而数卷，或一卷而数人，甚至限以日者近半月，而未交限以月者延数月而不缴，故每一榜出其榜尾必注，有雷同者若干卷，抄袭者若干卷，文非其题者若干卷，惟衮然前列者始给以钱，若干使去则亦，莫不色然喜骄然得志自以为荣。昔人有言国家士习之坏坏于科举，科举士习之坏，坏于书院之月拷故，稍知自爱者不屑为也，虽然此书院之流弊非书院之初心，尤非建设书院者所及料也。穷则变变则通，所以有废科举为学堂之今日也。今者直省所有书院一律改作学堂着，将原有之款充作学费之。明谕已屡见不一见矣。乃犹有以废书院之残额为可宝贵悻悻而争。如我瑞安其人者。埃及沙漠之金字塔耶绝妙好辞之，曹娥碑耶何若是其宝贵耶。彼将曰此老书院也吾辈所从出也，何可改乎，将晓之曰直省之老书院改而为学堂者不一而足，或因其名其易其号，或仍其旧贯或改建洋房，若缕举以语，公虽繪图标说亦必不信，今试举其大而近者为公言之。夫中国学士之所从出者非校士馆乎，今试与公论校士馆公瑞人也。瑞之校士馆所出者也，试问今日瑞安之校士馆尚仍其旧乎，其旧额尚在其门楣乎。公温人也温之校士馆所出者也，试问今日温州之校士馆尚仍其旧乎，其旧额尚在其门楣乎，不惟旧额不在其场舍亦归乌有矣，惟见巍巍之洋房而已。公若见之得毋垂泪而道曰变于夷矣。变于夷矣且公浙人也，杭州之贡院所已经者也，试问今日杭州之贡院尚仍其旧乎，其旧额尚在其门楣乎，公若见之又必挥泪而泣曰，变于夷矣变于夷矣。虽然以此晓公，公犹不服曰。我瑞人也欲保者，瑞安之老书院也于校士馆乎何与然则试与公论。瑞安之老书院罗山书院，则前明张季敬建仙岩者，今无有矣。绿芸书院则顺治间建于城东广福寺之北者，今亦无存矣。义学则康熙二十四年建于宾阳门之内万松书院，则乾隆间改万松庵而建者今皆无闻矣。社学则西岘山永丰厢南社乡嘉屿乡各有其一，今皆不可考矣。此外则帆游之塘岙塾仙岩之梅潭来暮乡之，凤冈塾安仁乡之龙阳塾皆公之所谓老书院者而今安在哉，而犹斤斤于将坠未坠之玉尺书院一残额乎。且公不见女学未设以前，彼玉尺书院之真相乎，牧猪者往焉芻者荛焉甚而赌博者偷窃者乞丐者莫不往焉。等而下之则优伶者亦从而出入焉，公虽自命为学界伟人，亦未闻过而问之，是又何贵乎存此不伦不类之废物以为下流者藏污纳垢地耶。况倡建玉尺书院者为吉水，赵公邑人为之设立寿位以为纪念，今其位不知何往而其龛则为住持者堆藏朽败物之天然库矣。自本年改建德象以来大为修理，整其室宇髹其窗壁中为礼堂，而左右为讲堂，若者为自修室，若者为休息所，若者为校长房，若者为教习房，外则男员接待所，内则女员接待所，而书记室，印书室，以及男女仆役之房间，表里井然有条不紊。更洗涤赵公之长生龛正其木主，每于朔旦而行礼焉，并将赵公所撰之玉尺书院记刊入课本，使诸生读之知创此书院之历史，以动其求学之观念。即以存吾邑学界之掌故以视，前此之废室为下流所栖宿者，孰得孰失孰存孰亡为重学孰为藐学，尚待智者而后知哉，又何斤斤于将坠未坠之一残额乎。

瑞城西北隅小学经始记
吾城四隅惟西北最僻且贫,相传清兵胜兵入自西门,绿营大军即驻于此.隅内所有大姓宗祠尽为占据,事定后遂划其地为营产,但许搭盖居兵不得建筑高屋.至今肩墙斗室瓮牗绳枢比户皆然所由来也.以是富者却步贫者麕聚,平时一隅之所入已不敷其所出.一值平耀则必仰给予三隅殊可慨也,自管刘诸人提倡庙谷以积储,首创义仓以备荒凶年饥岁隅人始得自食其果,一洗从前津贴之辱,其功不在稷下,此诚吾人所当永矢勿谖也.光绪戊戌朝廷议变法谕直省州县改办学堂,邑大绅首创普通学堂于卓公祠以为倡,三隅诸绅亦即集议筹办小学而独置西北于不问以为是.地也土瘠民贫经费无着俟.各隅学堂成立后分配其隅之学童于三隅,如附庸例言者若有德色闻者视为,固然某君大愤不食终日大言于众曰,西北独非国家之王土耶,西北之人独非员颅方趾顶天立地之伦耶,何忍辱一至于此,时适设帐于项氏从之游者.项鹏昆仲外为金联声金铎戴忠李黎吴夔蔡耀东蔡树衡李烈项葆桢项鸿畴蒋煦金翊项甫籛王燊,诸君多数为西北子弟莫不怒行于色,而其尊甫楚翘先生尤以独立,勿依赖为某君,最于是某君即以个人名片徧邀隅绅会商于显佑庙,擬议自办小学,不屑依人宇下.闻者多笑为不自量望望然去之不乐与议,独管君震薛君达饶君方猷志同道合,极点赞成即假管君室为筹办处,四人者日夜筹划心血为枯卒,以经济绝望无从措手几至中辍.某君愤甚即为管薛三人各自贷金若干,为创办费事乃得成薛君至私移其家人腊冬偿债之急欤为公益助.呜呼难矣,款既集冬已尽立即星夜招匠估计修置显佑庙之廊为讲堂,为直方大窗者四十横方小窗如之为门者,六为壁者四为几若干为案若干剋期赶造用,备开学时则腊鼓鼕鼕爆竹连天家家作除岁计,而予四人者犹持灯冒雨仆仆道途覔髹工寻泥匠,惘惘如丧家之狗亦可笑也.元旦甫与四人已集,探知他隅草创多未就绪非至二月不能开课,乃盖促各匠日夜经营.遂先于光绪壬寅元月二十日开堂,霹雳一声三隅变色某君登台演说报告情形,听者悚然又知各隅经费分六四二元为三等地方,颇有阶级制之.诮某等即广告全城除茶水费一元外,概行豁免,且破除隅界来者不拒,以是莘芊学子接蹱而致,各隅皆瞠乎远矣亦足慰也.且斯时奏定章程尚未到县,本校乃即诸生年龄分设东西两齐,所有学则概自由主不屑与三隅等.故各隅有星期而西北则以丁期休息,各隅有体操而西北则以易筋经代之.各隅有唱歌而西北则以古诗词代之,颇合当时社会心理.以故去他校而来学者纷纷不绝,至则受之俨若有教无类扬扬自得,由今思之直不值一笑也.开办时教习则管君薛君某君又挽李君彬臣周君眉仙为助,此五人者全任义务不取分文外,惟金君瓞民公馈以车马费若干略示区别较疏故也.次岁癸卯地绅始知本隅学堂发达,而恐经费不继持久为难,遂公会议放义仓成例分显佑庙租息三分之一以为学堂常费,即由某君等联名呈准备案,学堂之基本乃日以固自是处贫不见齿于人之,西北隅得于瑞安学界上独占一席,当时且驾三隅而上之.呜呼事贵冒险人贵,自立一国然一隅亦何独,不然予因追忆而详记之,以为后之承,此学者知经始之艰难益觉守成之宜.谨予等庶几有厚望焉.

上瑞安县杨知事书
君述知事先生政监事局,不靖谣言肆惑小民寡识无事,自撈上者昌之下者和之内长鼠窃之心外招土匪之祸,是恐他人不我乱而先自乱也.可笑可愤莫此为甚.所懒在位者力持定见委曲开导,以壮胆民而定民心.庶众志成城一方蒙福,敝邑以江浙政潮影响偶,及因平泰边围与闽接壤防卫之举自不容缓.夫调军实边为军政之必要,不过各防疆界互张声势而已.非有必争之点也.即不幸偶成冲突亦与大局无关,非若成吉思汗朱元璋辈,怀争城夺地之野心逞涂毒生民之快意者可比.况瑞安僻在海滨即非通商要埠又无兵工大厂,得之无益全局守之徒耗军粮.稍具军事上知识其不以此蕞尔为禁臠可断言也.但能处置得宜转运灵敏公以应军输之要,私以防土匪之扰民因志万无一失,乃吾邑士绅胆小如鼠,既无远大之见,复被虚谣所吓,偶见防军之过,即与风鹤之惊纷纷迁徒举国若狂,夫士为四民之首识应高人一等,今反先去以为民望将奈之何,即以迷信论则数定者逃亦死不逃亦死,与其出奔而死于乡寇之乎,母宁守死而作城中之鬼,孰得孰失孰义孰否不可以道理计.若以事理论,则穷兵者我能去彼亦能来,与其流离而苦奔波,母宁安居以挨天命.今上流者如此,何怪无知愚民望风生畏相率效,尤以致衣箱皮夹累叠江边,橐载肩挑接踵。道左妇泣于室老弱负于途，舟蔽江干于填山麓俨若大敌当前，甚于兵临城下，邻村传以为笑，乡民援以为例，杯蛇市虎无病而呻，风声鹤泪草木皆兵。其平时群推国士号称大绅者亦竟仰屋兴嗟，牛衣对泣不惮仆仆歧途作难民丑态亦足丑也。试问人人皆委而去之，唯留一空城遣一知事，谁与与谋谁与辅助，身家之念何重，省时桑梓之情何轻，将置素昔名誉于何地，且堂堂名城自称邹鲁，乃贼尚无影，先至十室九空。视昔鲁王已亡危城被困，尚闻弦歌之声者相去耶。况平阳永嘉尚且静谧如恒，何独瑞安全城如拂，笈笈若不终日，即我知事观之亦将唖然失笑。矧近来世局危险万分米珠薪桂生计几绝，贫民之含怒于殷户者十而八九，人人思乱已非一日，今若遁入乡间，虎离其穴鱼失于水，投骨招犬慢藏诲盗，万一祸起草莽害更甚于城陷，且城中无故空虚，先示人以弱土匪必从而生心，是一举两失诚自杀之策召祸之道也。不观今日城内乱民造谣，虚吓一日数驚，甚至妄言知事私关后门预备潜逃，一倡百知令人齿冷。此种悪谣本不值一笑，然因此迁徒者益多，人心益摇上行下效无风致浪，成何体统成何办法。匪人造谣别有作用，士绅受愚似太乏识，风闻永平乐各县皆曾出示闢谣不许妄动。有迁徒者以惑众论，封存筐箧不准出城。民心为之定，地方因之安，靖此诚治乱之第一善策也。我知事莅瑞以来文德诞敷仁声久播夙存伋去，谁守之心久，秉效死费去之义公心毅力，今邑国钦兼之司法得人，强权不避公非口碑载道，此曹刿所谓忠之属可以一战者，况观目下形势万无与瑞开战，此理尽浅，所患者土匪而己窃不自量，敢贡芻荛。为今之计其要有六（一）宜速出示辟谣以安民心（二）宜强制搬运以固民志（三）宜加修城垣以坚民意（四）宜禁漏谷米以裕民食（近日各富户招贩贱卖几欲扫仓远扬不及严禁不堪设想）（五）宜勒办民团以防土匪（六）宜筹议经费以济公要。六项之中惟第五最难，因守钱者仗义者少，办事辣手自不待然。以吾知事政人和地方共仰文字，深交官绅素洽，且诸绅富各有性命身家之系，断无一毛不拔之心，惟在吾公仁义兼施恩威互用，勿避嫌勿惮烦勿畏势勿徇情，当机立断。当此万急之中自得神人共助，毁誉勿问一时，公论自在于千古，敢以此为吾公勉，即以此为合邑人民顶祝也。某年重性憨问不解事，惟遁逃之危匹夫有言责，缄口未能冒昧陈词不胜待罪之至。是否有当伏希钧裁、此上禀顺候筹安。甲子古历八月十九日泐

积弱源溯论
嗚呼吾国之受病盖政府与人民皆有罪焉，其训致之也。非一时其酿成之，也非一人其败坏之地也。非一事易曰，履霜坚水至所由来者渐矣，浅识者流徒见。夫江河日下之势极于今时，因谓中国之弱直此年间事，而不知其积弱之源之。远者在千数百年以前，近者亦在数十年之内，积之而愈深，引之而愈长。夫使蚤三十年而治之，则一汤熨之劳耳，使早十年而治之，亦一针石之力耳。而乃蹉跎蹉跎极于今日夫豈无一二先觉怀抱方术大声疾呼思欲先时拯之者其奈举世梦梦昊天悠悠非特不採其术不听其言直将窘之绝之使举国之人无不讳疾思医以图苟全。至于今日殆扁鹊望退走之时矣，虽然孟子不云乎，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苟为不蓄终身不得。今日始知为病始谋医之。虽口迟乎然使失今不为更闯数年必有欲求，如今日不可复得者，我同胞国民夫豈无怵惕恻隐于其心者乎。抑吾尤惧夫所称国乎者不审，夫所以致弱之源因不得其所以救之之道处，今日危急存亡间不容发之，顷犹出庸医之伎俩摭拾口前一二小节，弥缝补茸药不对症，一误再误终断送我国于印度埃及土耳其之乡也。故今造此论取中国病源之繁雑，而深远者一一论。列之疏通之证明之，我同胞有爱国者乎。按脉论而投良药焉。今虽瞑眩后必有瘳其，慎勿学齐桓候之至死而不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