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保初为清广东水师提督安徽庐江人吴长庆次子,著名桐城派作家吴廷香之孙,以名公巨卿之子而能胸怀大志,卓尔不群,诗文有声,与湖北巡抚湖南浏阳人谭继洵之子嗣同、湖南巡抚江西义宁人陈宝箴之子三立、福建巡抚广东丰顺人丁日昌之子惠康,并称为“清末四公子”。
吴保初无子,生有吴弱男、吴亚男二女,吴世炎是其亲侄。
吴保初兄长吴保德元配夫人吴熊氏(清署理福建巡抚吴赞诚之女)生有三子:世澄、世清、世洵。吴保初因喜爱吴世清好文聪颖,外貌俊秀,遂向兄长保德乞之为嗣子。吴世清为谱名,又字公默、公木,一字公穆,谱字丽生、小字金生,名炎世。后以名行。
吴炎世(吴世炎)生于光绪十年(1884年)正月十五日,吴弱男生于光绪十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吴亚男生于光绪十五年六月初七日。为什么起弱男、亚男的名字呢?显然吴保初是希望两位女公子女不弱于男、女不亚于男。
吴氏三兄妹于1905年,即在孙中山先生于日本东京成立中国同盟会之初期,先后同年加入了中国同盟会。兄妹三人加入同盟会的主盟人都是合肥人吴春阳。吴炎世是在同盟会成立后仅5天就入盟的,成为继吴春阳、程家柽之后,皖籍最早加入同盟会诸多先烈先进之一。而吴弱男、吴亚男以姊妹最早入会则更为同盟会初期所未有。
据吴弱男回忆:“我和何香凝、秋瑾以及我的妹妹吴亚男, 是最早加入同盟会的四个女会员。”一家兄妹三人同年加入同盟会,献身反清革命洪流,这是辛亥革命历史上值得称颂的。那么,这兄妹三人又是何年去日本留学的呢?他们以后的命运又如何呢?
据吴弱男《见闻录·同盟会和孙中山先生》一文回忆:她去日本年仅14岁。原打算入夏田歌子所办的实践女子学校,但由于此时该校对清朝留学生招生限额仅30名,且限定学龄在16~40岁之间,余年龄不合格,乃改入青山女子学校。据此推算,吴弱男留学日本当在1901年。吴亚男当在同时与姐姐吴弱男留学日本的,年仅12岁。吴弱男、吴亚男留学青山女子学校,均得到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的帮助。而吴炎世留学Et本时间则稍晚一些。
据陈诗《吴公默家传》记载: “甲辰(1904年)入项城(袁世凯)袁公北洋幕,是冬日本,肄业法政大学。”可知,吴炎世赴日本留学时间当在1904 年冬天。吴炎世加入同盟会,在当时是绝密的。他于1906年秋毕业后回国。同年腊月,又赴日本研究监狱学。1907年初春,至韩国汉城,拜谒吴武壮公祠(其祖父吴长庆的专祠,现仍在汉城华侨中学校内),并赋诗八律。他于是年底, 回国至天津。此时其父吴保初也旅居津门。经举荐,入泗州杨士骧幕府,杨士骧其时刚接替袁世凯为直隶总督。杨时时向吴炎世谘商宪政,并委吴炎世任宪政馆总办。吴炎世遂隐身份,积极投身宪政运动。由于当时宪政刚刚发端,事体繁重,吴炎世夜以继日,勤苦辛劳,冬夜拥炉,草拟《宪政章程》。不慎积劳成疾,以寒症而致喉疾,被医生误用药剂,以致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十一月十八日病逝,年仅24岁。
吴炎世善书法,能得魏隋碑碣之遗意。诗文多已散佚。他早年的诗歌流露出忧国忧民的情绪。“是时,疆圉日蹙,东遘日俄之警,西有英藏之争,君隐伤时屯,赋《遣闷》诗云: ‘日暮欲何之,孤愁不自持。猗傩羡苌楚,无室复无知。”’又《寒宵兀坐追忆伯兄伯毅怆然感赋》云: “一窗灯影一天霜,谁识愁人坐夜长。欲向池塘寻旧梦, 田荆零落不成行。”诗人正值风华绮年,出如此愁苦、思深之语,识者忧之。其所作《凭吊武壮公祠》八律,述德抒怀,情文并茂,颇有乃父遗风。
吴炎世娶合肥李鸿章之弟李蕴章之孙女李敬仪为妻。吴炎世早年病故,夫人李氏忧思成疾,于民国四年(1915年)十二月初七日亡故。后夫妻合葬于安徽庐江沙湖山姚家楼。
吴弱男是中国最早留学日本的女学生之一。何香凝于1902年赴日本留学,秋瑾于1904年赴日本留学,以此观之,则吴弱男留学日本当在何、秋之前。这与其父吴保初徜徉于维新派与革命党之间,具有较进步、开放的思想有关。由于吴弱男早年拜薛锦琴女士为师,薛锦琴是个兼通中西文化的女性;又在上海中西女塾读书三年,打下了较好的英文基础。到日本后,吴弱男深感中国妇女压迫深重,追求女权,决心参加革命,深得孙中山先生信任,并在中山先生主办的《民报》中担任过他的英文秘书。
吴弱男在中国同盟会成立前后,革命于她已有相当影响。尤其与孙中山先生接触较多,受其教育,对革命认识有了很大提高。其在同盟会中的地位和作用,并非一般性人物可比。那时的吴弱男,是个女权主义者, “与孙文上下议论,持极端欧化说,又谓‘非自由平等,不足征欧化’,气焰万丈”。吴弱男“长于英语”,担任了同盟会的英文书记,与孙中山先生见面的机会很多。当时孙中山广泛团结各方人士加入同盟会,只要反清,来者不拒,以壮大和发展革命力量。这是孙中山的一贯主张。如孙中山早在1900年8月离开日本横滨前往上海之前曾说: “在中国的政治改革派的力量中,尽管分成多派,但我相信今天由于历史的进展和一些感情因素,照理不致争执不休,而可设法将各派很好地联成一体。作为众望所归的领袖,当推容闳。他曾任驻美公使,在国内也颇受人望。
此外,对国内的李鸿章等各总督以及康有为一派也应重视,暗中联络,这样料可使政治改革方案得以渐次施行。”对此,吴弱男却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这样不讲条件发展同盟会会员,会影响同盟会的纯洁性。孙中山却不以为然,回答说: “我们革命,处处需要人力,不该这样严格要求,只要自愿参加同盟会,不论厨子、丫环、老妈,我们一律接收。”
冯自由在《革命逸史》中曾描述吴弱男、吴亚男姊妹一段趣事: “两年前(1906年)某日,东京同盟会开干事会,有吴弱男、吴亚男姊妹至党部谒总理(即中山先生),衣洋装,挂金表,
以英语向总理详谈,娓娓不休。迄摇铃声动,二女仍不告退。慕韩(即邓慕韩,中山先生之随员)乃手持价值200余元之大金表告总理以开会时刻,二女始匆匆兴辞。慕韩谓此举全靠大金表吓走小金表之力。”吴氏姊妹的革命热情与中山先生的领袖风采跃然纸上。
吴弱男于1905年春,在日本与章士钊相逢。1905年夏秋,同盟会在东京成立后,章士钊拒不加盟。据章士钊在《与杨怀中书》中写道: “章太炎、孙少侯(毓筠) 闭弟于室,强要入会,章士钊而弟不许。” 硬的不行,又生一计,章太炎知道章士钊对吴弱男甚为倾慕,便接受了张继的意见,与吴弱男商议,请她劝说章士钊加入同盟会。不料章士钊始终坚持己见,不愿加盟,并要求吴弱男转语中山先生,说“爱情与政治不能相结合”。可吴弱男在与章士钊多次接触后,竟与章成了情侣,后由章太炎和孙少侯建议,二人不久订了婚约。1909年在英国二人结为夫妻。后来孙中山先生谈及此事,戏称: “同盟会与章行严(士钊)的关系,真乃‘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时成为笑谈。
吴弱男跟随章士钊赴英、德等国,曾赋诗寓志,载于东京《民报》之上。诗的最后两句是: “若论东亚西游者,我是中华第一人。”在当时,除了少数女眷随同王公大臣去欧洲之外,吴弱男也算是最早去欧洲的东方知识女性了。吴弱男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始终坚持民主进步的思想,拒绝袁世凯的拉拢、利诱和收买。吴弱男对中国革命的贡献,还表现在对中共创始人之一李大钊的鼎力营救和帮助上。
吴弱男与李大钊相识,是在1915年的日本。当时李大钊在日本留学,经常向章士钊创办的《甲寅》投稿,每月见章士钊一次,有时在章家共餐。回国后,经章士钊推荐,李于1918年1月担任北大图书馆主任。图书馆经常购买英文书籍,函件订单常由吴弱男帮助斟酌修改。如此者三年有余。1925年,吴弱男请李大钊为其三个儿子讲授社会学,每月到家上课两次。由于两个家庭关系密切,李大钊叫女儿李星华认吴弱男为干妈。1927年4月6日,李大钊被奉系军阀逮捕。
据吴弱男回忆:李大钊被捕前,已避居苏联使馆西院旧兵营,我尝假托为儿子签办护照,去使馆看望,劝其尽快设法出国赴苏联,并建议先化装离开东交民巷到我家暂匿。行严知风声紧,也力主速行。而守常(李大钊字)殊镇定。不久,北洋政权突然派军警包围苏联使馆,将守常等拘去。行严闻讯, 由天津火速返回北京,企图设法转机。先见张学良、杨宇霆陈说,谓共产主义在国内犹在空洞谈说经济理论阶段,不宜穷治,可判守常等有期徒刑云云。但未获结果。于是人见张作霖,作霖踌躇,谓此事不可独断,须与京外将领商量。至是行严知已无望,但仍请张分别函询诸将领,不宜以联衔通电征求意见。顾不久而诸将领联名电至,坚称李等非仅空洞理论,应对罢工罢学负责,非严惩不可。守常等遂终于牺牲,时在1927年4月28日。
李大钊遇难后,据5月6日上海《申报》载“李妻赵纫兰时与李大钊一同被关押)回寓后,首先某前总长夫人赶至慰问, 目睹惨状,为之泪下。”这位前总长夫人便是吴弱男。因此,吴弱男也是在李大钊牺牲后最早前来看望烈士家属的。吴弱男见其“所余家用现金不足1元”,遗属生活无着,便与李大钊亲友商拟筹集l万元赡 吴弱男当年借给李大钊的打字机,养遗族。后因万元难筹,改为3000元。经多方筹措,得2000余元。除购买棺木收殓丧葬等外,尚存1000余元,由李大钊同学白眉初等管理,以利息维持遗属生计。可知吴弱男对李大钊的私人友情之深。
在上海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内,有吴弱男捐献的两件馆藏国家一级文物。一件是李大钊的照片。1920年正月,吴弱男夫妇将一张合家欢照片赠送给李大钊,李大钊随即将他于1919年照的这张照片回赠给吴弱男,并在照片封套背面题词:
“弱男同志惠存,李大钊敬赠,九年正月”。还有一件是一台“CORO—NA”牌英文打字机。这台便携式英文打字机为吴弱男早年在英国购买。1925年秋,李大钊曾向吴弱男借用过这台打字机,并打过不少党的文件。
吴弱男与章士钊早年夫妻关系很好。据说章在担任北京临时政府总长时,背着吴又找了一位如夫人— — 奚翠贞。后被吴弱男知道了,两人感情出现裂痕,吴弱男带三个儿子赴欧洲定居,直到欧战爆发才回国。抗战初期,章士钊又有了一位演员夫人— —殷德贞,艺名雪明珠。可见,章士钊的私生活是比较浪漫的。解放以后,吴弱男住上海,为上海市政协委员。奚夫人随章士钊住北京,而殷夫人则住香港。不过章士钊正统观念倒很强,他虽与吴弱男分居,但在自己的文章中,总是说“吾妻吴弱男”。吴弱男为章士钊生三子:章可、章用、章因。
1961年l0月10日,为辛亥革命50周年纪念日。党和国家领导人刘少奇、周恩来、 晚年吴弱男,朱德、宋庆龄等及各民主党派负责人出席了大会。当天,吴弱男作为辛亥革命老人应邀由沪到京出席了这次庆祝活动。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盛大宴会上,周恩来总理向吴弱男祝酒时称她“吴先生”,以表示其崇敬之意。其间在l0月9日,周恩来总理和董必武副主席还与参会的辛亥革命老人合影留念。被邀的女性辛亥革命老人 吴亚男仅吴弱男和王颖两人,且吴弱男还在前排就坐。据说吴弱男每次到北京,都住在北京饭店,章士钊必前去看望她。吴弱男有时也到章士钊在北京的寓所看望。
1972年,在吴弱男86岁高龄的时候, 以一位原同盟会会员的名义,写了一封《纪念中山先生诞辰寄语台湾旧友》的公开信,忆及了自己加入中国同盟会的经过,追忆了孙中山先生的丰功伟绩和祖国大陆获得全民族解放23年来的巨大变化,畅谈了中山遗愿在祖国大陆得以实现,表达了一位老同盟会会员热切盼望祖国早日统一的愿望。文章最后,吴弱男写道: “我竭诚希望台湾国民党中的旧友和台湾同胞们,发扬孙中山先生的反帝爱国精神,学习何香凝女士的榜样,为台湾的早日解放和祖国的统一大业,作出应有的贡献。”
吴弱男于1973年4月1日在上海病逝,享年87岁。全国政协、中共中央统战部、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统战小组,以及章士钊、章含之(章士钊养女)等送了花圈。
吴亚男小吴弱男两岁,姊妹相貌相似,竞有人误认为孪生。吴亚男于1901年与姐姐吴弱男一道留学日本,因年龄较小,先入青山女子学校,再入京都女子大学,并成为该校第一届毕业生。
吴亚男最先嫁与梁启超的侄子梁元。婚后因志趣不合,不久离异。后嫁与华侨徐瑞麟。徐瑞麟为爱国志士,也为辛亥革命先进,早年追随孙中山先生,投身反清革命,把家中橡胶园都卖掉了资助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吴亚男为人豪爽有男儿气。她于1905年与居觉生先生(即国民党元老居正)同时加入同盟会,追随孙中山先生奔走革命,曾旅居韩国多年。由于徐瑞麟家资丰厚,结婚后,两人同游世界各地。回国后常年居住南京、上海。吴亚男经常赈济贫苦,做了大量社会公益事业,常说“施比受更为有福”。吴亚男还将其在安徽庐江从祖上分得的嫁资,捐田六庄计120余亩,以赈济扶贫,在家乡传为美谈。
吴亚男从大陆去台湾后,先后住淡水和台北。吴亚男和徐瑞麟,也是李大钊的好友。从李大钊给其夫妇的便函中,可知他们的友谊。瑞麟、亚男先生:昨承枉驾,并馈食品,谢谢。 “苏州” 将于今午十二时启行,宠约不克如命矣。由粤归来,再趋访谈。匆匆, 不尽白。兄 李大钊敬白
吴亚男于1976年l0月31日,在台北中华开放医院去世,享年8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