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敢说真话的人走了 

张晓明

91岁的吴冠中前天晚上在北京逝世。

知道吴冠中是在十几年前，那时刚上大学，有一高中同学在一个大学读美术系，因为在同一个城市，互相常有走动。学美术的多有个性，加上那时年少，个个轻狂，一帮人在我面前装字母。直到有一天，不知是谁说起吴冠中，他们就像喝了酒一般突然兴奋起来，脸上的青春痘熠熠生辉，七嘴八舌----他熬到60岁才等来第一次画展，由此一战成名；1980年，他的油画《巴黎蒙马特》就卖出104万港币，创当时中国油画拍卖最高价。

 
他们难得的谦逊，让我记住了吴冠中，画画很牛，画很值钱，学画画的小子们非常之崇拜他。

后来，看到他以炮手的姿态挺身而出，炮轰“美协是个衙门，文联也是这样。”他主张取消画院、取消美协，“别再养一群不下蛋的鸡。”

再听他说，“100个齐白石也抵不上一个鲁迅，多个少个齐白石无所谓，但少了一个鲁迅，中国人的骨头就会软很多。”

于是，我从心里认定吴冠中不只是一个画作能卖大价钱的画匠，更是一个有担当敢说真话的公共知识分子，是大家。

而最近这些年，凡有大家离世，都会牵出“讲真话”这样一个题目。

去年，季羡林去世后，两本先生的语录体汇编本开始走俏，一本叫《真话能够走多远》，另一本索性就叫《讲真话》。多年前，巴金老人辞世的时候，“讲真话”也热闹过一阵。彷佛到了某一位大家盖棺定论的时候，“讲真话”都会成为一个话题。这既是对离去之人的结论，也是对在世之人的提醒，提醒一种稀缺品质的又一次减损。
 

这种提醒有些悲凉。如果，一个人说了一些真话，就能让这个时代的神经震颤不已，我觉得最好的解释，不是说这个人本身如何，而是我们这个时代有了毛病。

吴冠中有着缠绕一生的鲁迅情结。他的书架上，有一格摆的不同版本的鲁迅作品。“他的不妥协和坚持，让我非常敬仰。我一直想做个说真话的人，我用几十年的人生实践去做到这一点。现在我经常想，如果鲁迅还活着，在今天这个环境里，他会怎么样呢？”

90岁时，吴冠中说“我要把想说的话说完”，91岁时，他走了。我们不知道，吴冠中是不是说完了想说的，就像他不知道鲁迅在今天会怎样。但我们清楚地知道，又一个敢说真话的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