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辰东·吴函谷翁行传

吴立梅 点校

翁姓吴，讳希铠，字卫士，号函谷。居东阳城南，由邑廪员贡名於雍，候补学博。配张氏，著徽音。男四：国渊、国濂、国潜、国淳。名俱列庠，有凤雏目。女一，适怀德乡郭启城。兰孙现七：应机、应桓、应柽、应权、应楫、应檀、应梅。皆崭然见头角。

予庚辰登贤书，荐於东阳令施蕴斋夫子之房。因至东谒施夫子，获交翁。缟紵初投，未甚狎也。後弁南宫，以服归，主吴宁讲席二年。翁遣季子侍予，与翁订忘年交，得以稔其为人。翁少精敏，无不通达。长好购书，拥百城，寝食其间不少歝。故发为文章，书味盎然，宝贵典重如金钟大镛之在东序。浙中丞雅公稽公，谓其文“近如匏庵，远如南丰”，信哉！其诗亦蔼蔼如春空云，所作《容膝轩草》，读之风生两腋也。翁为明经承翰公冢子，承翰公捐舘日，年未冠。尔时李母嫠，四弟幼，二妹弱，遇孔亟矣！翁以身左右之，能使高堂色笑怡怡，诸弟蝉联成名，妹于归不後。时识者已卜承翰公有子焉。未几，仲弟希鈵人琴抱恨，叔弟希锴又与妇连斃於瘵。犹子国沛、国准甫髫龄，翁则抚於家，鞠爱过於所生。沛之得补邑庠弟子员，翁力也。

乾隆辛未，东无禾。赵令廉翁能，请襄赈事。时适有蠧胥舞獘，以水渗米。翁白於令，重惩之，使不复为奸，饥民赖之。他若士大夫之宰是邦者，蒲阳姚、观津李与吾师施，莫不器重翁。翁常鄙阳鱎噞喁作就热状，故公庭罕其跡焉。公为人浑々，不见圭角，然廉而好施与，不可渔以色。又超越夷醜，里有相继遭丧者，以前受翁禭，不敢复告。翁袖金赙诸其家。友蒋生戏之曰：“受者倦而施未厌，吾得子不虑无所归矣。”又秋战，拾金於杭之途，坐待其人掷还之，无难色。翁少美风度，矫矫如云中鹤，至别墅，邻女瞷其美，遂潜入幙，以身自媒。绐之出，扃户相拒。后女遂自艾，克以令节终。夫苞苴行而道义衰，兰芍赠而廉恥失，士至今日，风斯下矣！惜无有以翁之所为告之者。他如修学校、新宗祊、葺谱牒、输财荐力，莫不以身先，翁诚人杰也哉！

或曰：“翁诚人杰也，惜不置身通显耳。”予曰：“子亦知翁之乐乎？”或呼细君截纸为棋；或呼小奚持鍤莳花；或呼二三朋好，持柑酒听黄鹂作求友声；或呼诸儿分题拈韵，於片鳞残爪中分别探骊妙手。天随子、逍遥公不是过耳。倘置身通显，簿书鞅掌，虽盛暑不能息。稍忤上官意，夜寝不能帖席。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今年二月初九以疾终，得年六十有七，呜呼伤哉！

予自服阕後，仍待罪编修。南北辽遥，起居绝不相闻。今春东阳有试春官者来京，问之，则云：“髯苍然不霜，善饭且健於步，日行可四五十里。”予曰：“壮哉！他日国有大庆，可与台郡王、大司成同入九老会矣。”顾夏，仲国湻以父讣音闻，且凂予作传。余自维体尫羸，年四十馀，已龙钟如老叟。少构思，心怔忡踰时不能宁。倘赖药饵力，得如翁年足矣。然以翁之老益壮，不应遽舍予而去也。翁舍予去也，而予益自危矣。呜呼伤哉!予本不文，又以泪馀作此，不知翁地下闻之以为何如也？

��                          乾隆四十三年岁次戊戌相月

��                赐进士及第翰林院编修充修明史前库舘校勘官

��                              苕溪孙辰东拜撰

【注】

孙辰东（1736～1780），初名孙宸，字枫格，号迟舟。浙江归安（今湖州）人，其先余姚人。乾隆壬辰科榜眼，任翰林院编修，与纂《四库全书》。立身端方，以疾卒于贡院。

吴函谷（1712～1778），名希鎧，字卫士，函谷乃其号。东阳南岑吴氏义房里仁世祖，廪贡生，授修职郎，候选训导。著有《容膝轩诗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