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故事:高阳修渠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wuxinhai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0/8/26 22:57:59  文章录入:吴新友  责任编辑:吴新友
 


 

    一九五八年的一天,母亲对我说,社里不分钱,咱家也没有钱,你去找官锁(管区主任)看有没有事干,我就到管区(当时还没有人民公社,几个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联合起来开始叫联社,后来叫管区,已经没有乡政府)找见管锁,他说,今冬要炼钢铁,修水利,办工厂,人还不够用,学校也得参加。后来管区组织附近村庄共六十多人,在九月的一天上午九点,自带被子工具向西北高阳出发,队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龄最大的七十多岁,是东庙庒的,家里是地主,听说是杨虎城当年修洛汇渠时的帐房先生。年龄最小的就是和我一般大的,十五六岁。当时有一辆马车,是老城里村的,妇女和年老的可以把行李放在车上,年轻力壮的自带,我属年轻力壮的。第一天翻过庙儿山,走过上王庄,行程四十里,到达罕井时已到晚上,安排吃些面条,就到老乡家里睡觉。第二天到达贾绿凹,我和腰槐村的百娃,住在他姨家。第三天向北走不多远,就开始下贾绿坡,这个坡陡也很长,听说前边已有一辆车掉到沟里。为了安全,我们这辆车要求行李各人自带,空车下坡。到坡下走了很长一段平川,然后又上坡到了西路家,再下坡,过一个沟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小村庄,有六户人家,仅有一家有两间瓦房。而且是儿子结婚用的。其它就几个土窑洞。妇女和老年人安排住在村里。我们这些人住的地方当时还没有找到,后来说村西头沟里半山腰有个洞,是过去是防土匪用的,于是就派人去收拾洞子。其实就在崖上挖卄四个台阶,人能爬上去,再给洞里铺些玉米杆作地铺,我们叫高上头。这个洞子很深,里面还有分洞,我是住在分洞最里面,和百娃打对睡,两个被子,铺一个盖一个,晚上还有松鼠在被子上来回跑。整个洞里住了卄多个人,晚上起夜,就站在洞口向外洒。冬天洞口和台阶上结着冰,晚上上去了,就不能再下来,就是用手电照着下来也困难,得倒爬着下。
     干活就挖土方,造水渠。工具有扁担,筐子,耙子,大鍁。分为老年队、壮年队,妇女队,青年突击队。我被百娃叫到青年突击队。队里还有茂林、坤堂、九长、有安。他们有的是团员,有的是党员。因为是突击队,常常有穿灰色制服的人来看,他们来了也帮着干,希望我们放卫星,创造奇迹。也常常晚上加班干。我们六个人,有时一天能挖十多方土。
      在工地干了几天,一天吃饭的时侯我碰见新民大哥,大哥说他和理弟一块来,同来的还有章海哥。村里人有的去炼钢铁,有的去彬县修水利,已走的差不多了。地里红苕还没有挖,留给了老弱病残。喂牲口都交给妇女。又说新理弟年龄太小,安排他和庙后村的刘根专门去沟里捡柴,在工地上为老年人烤火取暖。过了几天,大哥知道我在突击队,怕我干活伤了力,劝我不要去,我没有听他的。他说:“不听老人言,必定受艰难”。又过了些时侯,他说去看章海哥,我们向东走过一个坳地,又翻过一个山梁,找见一户人家。在一个窑洞里见到章海哥,说起了吃,他说他就能吃糜面馍,迂见糜面馍他拿的够三天吃,豆面馍他吃了肚胀。他说他不太去工地,这么大年级了。我想是啊,在家里他还需要人侍侯哩。
       食堂设在一户的院子里,吃饭要排长队。整个冬天都是吃杂粮,主要是玉米、绿豆,还有小米、扁豆。粮食要去远方背,我和百娃就几次晚上去西路家背粮,那里有磨面机,每人背三十斤。百娃爱唱戏,会吹笛子,在村里唱戏的时侯他总是伴笛,我们爬坡的时侯他就要吼秦腔,他说这能壮胆。烧的煤要到几十里的地方去挑,我们叫担碳,我先后担碳十三次,是百娃叫我去的,他说担一次碳补助一毛五分钱,这是维一的收入。我用担碳的钱买了一条围巾,用来担碳时包耳朵,因为冬天实在太冷,耳躲冻得受不了。特别是第一次担碳记忆犹新,吃了早饭,拿些干粮,背着筐子,向西过了几个村庄,再走一个平川到了红土坡。上很长一个坡到山上,沿山梁向西再向南走,山凹下面有一片工地,据说那是在建设的王石凹煤矿,我们在向西南方向下坡,到了一个煤窑,我第一次见到矿车和铁轨。工人老大哥给我们每个筐子里产一锹煤,也不用称,说是一锹卅斤,我们担着碳就往回返,上到半山腰下起了大雨,半山腰有一户农家,我们就到农家避雨,晚上雨还不停,我们十五个人就留在农家,挤在喂牲口的草房里,草房上面的棚子上放着柿子,饿的不行,大家就偷着吃柿子。西庙庄奇子给我一个柿子,尽管涩的很,也得吃。第二天雨小了,我们就往回返,路很滑而且粘,别人走的快,我被拉在后面很远,和去时走的又不是一条路,深山旷野,前边看不见一个人,心中又急又慌,走到一个转弯处,百娃在前面等我,我走到跟前,他说,走不动把筐子放下,明天再来拿。于是,我放下筐子,回到住地。第二天,我又跑一趟把碳担回。
      工地上有指挥部,办有战报。刊登工程进展情况和豪言壮语。腰槐拴娃的“传说二郎能担山,如今二郎千千万;传说愚公能移山,如今愚公千千万”及我们村扶英说的“担起担子攉起风,还比骑马坐轿轻”都登在战报上。那时的口号是“大干快干,引水上原”。作为十年九旱的高原,谁不想有一股清水从家门过,所以干活虽然没有报酬,只记和农业收成没有关系的工分,大家也不说什么,而且干劲大,指挥部要求晚上干,大家就在月亮地里干,石冬腊月,烤着火也干。好像苦干一个冬天就能把水引到家门口。
      那里有胡桃树,到礼拜天休息时,吸烟的人,有的就用胡桃树枝制做烟锅,因为出门几个月,有的人带的旱烟吸完了,就把胡桃叶子当烟点着吸两口。
爱热闹的人就凑到一起唱戏,陈庄的孝敬会唱皮影戏,碗碗腔,还会弹玹,不过没有带琴,只能干吼三打祝家庄。有的聊闲话,说热闹,东村的五生很有意思,说他就爱排队打饭,能看掌勺的漂亮女人。有一天他叫我去看媳妇景,站到村头一看,原来是师家山村的华儿家两口子在沟下面转,乃是做工的唯一的一对夫妻。我喜欢观山看景,有一天,我和百娃专门到工地的山后面去看,看见有一条河,说是白水河,原来山那边并没有施工,水是一下子引不出来的。
       农历腊月二十八日,我们一冬唯一吃了一顿麦面馍,并且有肉,大家叫放起身炮,饭后急忙向回走,都说路上不能歇,假如一歇,就不会走了,我们咬着牙,坚持夜行军,到家时已鸡叫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