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一回
1969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所有生产队的劳动力都去上工了。我几乎是拖着两个脚行走在去乡村医务所的路上,四十几度的气温,加上我四十度的高热体温,连同土路上看得见的腾腾蒸汽,我感觉像是在云层里,身体在飘着,这时如果路上有一根稻草,我肯定会被稻草所绊倒。 懵懵中看见有一个小孩站在我的侧方向,手里拿着一根短短的篱竹在舞动,隐约有近百米的距离。村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头在嗡嗡地哼着。 路边水塘里传来啪啪的鱼跃般声音,我顺着声源望去,是在刚才小孩出现的方向,却没看见小孩在那里,啪啪的鱼跃声显得有些杂乱,我的视线找到了声源,分明是两只小孩的双脚在水面拍打着。 啊!是小孩落水了! 我腾地射了过去,象提灯芯草一样,提着小孩的一只脚,把他从水中提起来,水塘埂很高,我上不去,便提了孩子,沿着塘埂,走到水塘有斜坡的地方上了岸。小孩满头脸的乌泥,没穿裤衩,一件破汗衫做的挂肚,从肩罩到膝,我将他的挂肚脱了,一把抹了小头脸上的乌泥,呵!口鼻里也是泥,记起来了,小孩应该也要有呼吸吧,我迅速地将他翻了个身,用膝顶着小肚,食指往嘴口一勾二勾,小孩哇了起来,整个过程大约有六七分钟吧。 一个中年病妇,手提几包中药从对面走来,她认识小孩家的大人,我叫她把小孩抱走了。 我坐在路边的树荫下,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了魂魄,仿佛是在做梦。我是怎么到水塘里去的呢?那个小孩也有三四十斤吧?我怎样能提得起这么重呢?我用手掐了掐大腿,觉得能知道痛,不是在做梦。又发现我正赤着两个脚,脚掌上有几道斜口,正在往外面流着血。 在与小孩的遭遇中,我失去了自我,没有了思维,一切行为都是在疯中进行,这种疯是人的本能。 1993年,一个五十岁光景,秃顶、头四周飘着几缕银丝的老太婆(她大苍老了)找到了我,她衣着破烂而整洁,从满是堑沟的脸上叠了一些笑,用低哑的声音对我说:孩子要结婚了。我茫然地,也微微地笑了笑,算是回答。老太接着说:家里男人叫请你去喝点酒。我更不知所以,竞有些凝固。只听她还在说:孩子的命是你给捡来的,我们一直记着这件事,只是家里大穷,不好意思来见你。我一时还是没能反映过来,也实在是忘记了以前曾经历了一次疯。 现在,孩子的孩子也有十来岁了吧,我没有去看望过他们,也是知道他们一家子仍然很穷,更何况客去主不安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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