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无以报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lbwmj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0/3/30 17:32:58  文章录入:lbwmj  责任编辑:gohwu
 
深恩无以报
 
    清明节又要来了,又勾起对祖母的怀念。
    奶奶离开已经四年半了,我们夫妻俩还时不时唠起她老人家的好。每当此刻,我就充满内疚:要不是我们搬离家,她老人家一定不会这么早离开--虽然已是近九十高龄了,若是我刚结婚那会她的体质与神气,再活十年八年应该不成问题。奶奶生平第一心愿就是阖家不分开。记得有一年我说要去参军,她就是不同意。看她那认真劲儿,我就逗她:“你就等着让日本鬼子他们来进村?你不怕?”她就是那句话“你先要我的老命吧!”这时,她竟自豪起身:“他们还敢来?量没那个胆了!现在多好啊,不用打仗,全家不用分离。就是来啦,你们再去把他们打跑也不迟,我一定不阻拦!”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们都笑了。我又问她:“奶奶,要是我到外面工作,您也不同意?”她还是那句“不同意”。我说:“奶奶,你只顾阖家不分离,你就没想过在家里能干什么?全家人呆在家里“乌目豆看白目豆”,爱食乜个?你看厝边(邻居)都去出外,楼都建起来啦!”她这才无言以对,但仍念叨“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所谓“树大分杈,仔大分家”,我们分家,就是因为弟弟也成家了。父母为了避免在日后出现口舌,就在他结婚那天分家了。哪知一婆两媳的关系,出现了不和谐之音。在多次调停无效的情况下,极不情愿的搬到学校住了,只为家和万事兴。我也清楚这深深触及奶奶的痛处,其后她几次想经过自己的努力让我们回去,也因此日益苍老。
    奶奶是很慈祥的,她帮邻里带大了不少小孩,不少人都念念不忘。她又是个能干的人,在我们兄弟俩分家之前,她是我们家的主管。正是她的持家理计,我们的房子经过多年多次的努力才得以建成--当然离不开父母的苦拼了。我们兄弟才能读完初中--在同龄人中是很可贵的。她知道我们没有随便花钱,所以向她拿钱都是要多少给多少。我小时候是很任性的,不知使她生过多少气,她从不舍得打。记得六七岁时,一次去外公家做客,夜里传言有地震,村里人都跑到地龙过夜。次日她即跑去把我带回家了。可是一路上我不知搞了多少鬼,要她摘花,捉知了…就是不走。她不知说了多少好话。
    我比较喜欢吃咸海蟹,但经济拮据,不能如愿,可奶奶总有办法解解我的馋。她在买鱼时总向老板讨要一两只混在鱼堆中的大蟹脚,说她的孙子喜欢吃。日子久了,一些老板还主动拣一些给她(那时没多少人要吃)。我吃的可过瘾啦,两头咬破,用力一吸,那一大块肉就进口中了,比吃蟹身还有肉呢。上中学那阵,因为喜欢打篮球,不仅晚回家,还全身都是黄土(球场是泥地)。她以为我是跟别人打闹弄的,就骂我没出息,只顾玩,没用心学习。当得知是打篮球时,就说“总不能太晚啦,我多担心啊。别人都回来了,我都到外面看好几次呢。别伤到身体啊”。
    我的终身大事,是她如梗在喉的骨,因为同龄的、没在学的基本上都结婚生子了。好不容易我结婚了,她才喜上眉梢,容光焕发。
    奶奶一向身体单薄,更有一股“恶风”使她饱受折磨,我们却是束手无策。平时好好的,她谈笑风生。那股恶风一起,整个人僵硬,不能动弹,连大气也不敢出。可能是酸痛吧,口中只是长长的吁声。妈妈就一手搂抱她,一手为她搓摸。妈妈不在时,只好我们为她减轻一点痛苦。后来有了驱风油之类的,效果好点。记不起哪年了,有人派发广告单,揭阳有卖“鸿茅药酒”,效果好像不错。虽然价格不菲,我还是让在市电视台工作的朋友买了两盒(四瓶),想让奶奶和妈妈一起喝,若有效果就再买。妈妈只喝一瓶就说没感觉,不再喝。奶奶喝了三瓶,感觉不错。当她知道我花了两个月的工资时就再也不让买了。  
    奶奶是那种“念心食菜”的人,听说爷爷曾经命悬一线--不知得了什么病,一个多星期不吃不喝,后经人指点,偷偷去拜求“元天上帝”佛祖(破“四旧”),才奇迹生还。她对此深信不疑,但她又开通,是信而不迷,所以她又不像其他人那样“北决”。推行殡葬改革,实行火葬,她在有点害怕的同时又交代“赶大众”。她是果敢之人,从不拖累子孙。那一天,像往常一样在看电视。外甥发现她嘴角流口水,说给爸爸听。曾经当过“赤脚医生”的父亲一看,知道不对劲。就问奶奶怎么回事?谁知她自此再也不能言语。当弟弟打电话给我时,我即赶回家,咨询医生能否救治。医生的分析,我们只好时刻留意了。我因上班,不能守候。两天后的深夜,手机铃声吵醒了我。我深知不妙。弟弟说了“奶奶危险,已移于厅”。我马上穿衣,骑摩托车抄小路回家。到家时爸爸说没事了,精神反好了。天亮后回校载妻儿回家,奶奶目盯着我,开口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看她那吃力的样子,大声让她不用说,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才不再言语。因感觉没事,我们又回学校上班了。吃午饭时,电话又赶回。看这奶奶安祥的神态,妻一连声喊“老妈”(老祖母),我却呆站铺前,竟然一声未喊。父亲把脉,说“行路了”。我们阖家齐跪,悲声痛哭。父亲说奶奶是在等我们到来,她像睡着一样,我们也不用哭了。奶奶出殡做法事那天,跪在灵前,想起奶奶的好、想起在商议料理后事的过程中所受的委屈,我不禁悲从中来。七尺男子强忍悲声,任由眼泪纵横。都怪孙儿没本事,不能像他人一样买回遗体,让你入土为安。
    谨以此文为念吧。
201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