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吳,还是先有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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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伯世家》: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
《吴越春秋•吴太伯传》:“太伯、仲雍望风知指,曰:“历者,适也。”知古公欲以国及昌。古公病,二人讬名采药于衡山,遂之荆蛮。断发文身,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
《史记·吳世家》:“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为二:其一虞,在中国;其一吴,在夷蛮。”
——太伯、仲雍既是吴的始祖,也是虞的始祖。
因为太伯、仲雍后人建立的吴,在夷蛮,享受不到作为周朝嫡系后人在“中国”应当享有的待遇。所以才有“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周章已君吴,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 虞仲于周之北故夏虚,是为虞仲,列为诸侯。”
楊寬先生在《‹穆天子傳›真實來歷的探討》中说:
『《穆天子傳》主要敘述穆王西征歷程,述及周初其它的事不多。但所述及的事很正確,可以糾正《史記》的錯誤。當穆王到達赤烏氏,接受所獻禮品後,由河宗伯夭宣讀王的講話,講到“大王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元子吳太伯于東吳。”這是和《史記》不同的。《史記•吳世家》說:太王共有三子,即太伯、仲雍和季歷。因爲“季歷賢,而有聖子昌(即文王) ”,太王要傳位給季歷及其子昌,於是太伯、仲雍出奔荊蠻,到江南建立了吳國。這樣的傳說,春秋時已有。例如晉大夫士蔿見到晉太子申生不得立爲太子,就勸太子逃走說:“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爲吳太伯不亦可乎?”(《左傳》閔公元年。可知吳太伯逃奔之說早有流傳,但是,這是出於誤傳。《左傳》僖公五年載:晉獻公第二次假道虞國進攻虢國。虞大夫宮之奇對虞君進諫,講到虞的歷史說:“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太伯不從,是以不嗣。”可見太伯、仲雍是虞的始祖,所謂封於東吳,吳即是虞,金文常稱“虞”作“吳”。虞的封國在今山西平陸縣北。宮之奇所說:“太伯不從”,原是不隨從在側的意思,因爲已分封到虞去。《史記•晉世家》誤把“不從”改作“亡去”,“亡去”即逃奔,是出於後人的誤解。這個誤解早在春秋時代已有。例如《左傳》哀公七年魯大夫季康子說:“太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髪文身,贏以爲飾,豈禮也哉?”所謂仲雍斷髪文身,就是說仲雍已從江南吳越之舊俗了。但是我們細加考核,可知《穆天子傳》所說太王封太伯于吳(即虞),真是正確的事實。
當太王亶父時,周的勢力還很薄弱,周的貴族不可能有力量逃奔到江南吳地去創建國家。太伯、虞仲當是奉太王之命,帶了周族的一支,來到虞地,創建一個小國,作爲東進的一個重要據點,因爲從這裏可以向北方戎狄地區開拓,又便于向東進入商朝的京畿地區。太王這樣派長子、次子東進中原,合力創建新的小國,而把糼子留守在周,這是太王重要的“剪商”戰略步驟。正因爲如此,虞這支貴族向來很受西周王室的重視。周文王所重用的大臣就有“八虞”和“二虢”,所謂“詢于八虞而咨于二虢”(《國語•晉語四》晉大夫胥臣述及周文王。韋昭注:“二虢,文王弟虢仲、虢叔也。”又引賈逵、唐固云:“八虞,周八士皆在虞官也。”今案:賈、唐之說不確。“咨于二虢”即然指文王之弟虢仲、虢叔,爲文王之同一輩,“詢于八虞”必然指文王之長一輩,當爲虞之八兄弟。若爲“八士皆在虞官”者,豈能列於二虢之上。)武王克商後,祭祀先祖,“王列祖自太王、太伯、王季、虞公(即仲雍)、文王、邑考,以列升”。(《逸周書•世俘篇》)這樣把太伯、王季、虞公三兄弟的神主並列而祭祀,而且是太伯列於季歷之上,可見對太伯、仲雍極其尊重,怎麽可能是逃亡出去的呢?《詩•大雅•皇矣》:“帝作邦作對,自太伯、王季。唯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受祿無喪,奄有四方。”……
據《師酉簋》銘文,周王在吳(即虞)的太廟冊命師酉的禮,可知虞有太廟可以作周王行禮之處,就是因爲虞是太伯、仲雍的封國。《穆天子傳》卷六稱穆王“乃宿于虞”。也是因爲虞爲太伯封國,原有周王留宿的宮室。《史記•吳世家》說:“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吳,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虛,是爲虞仲,列爲諸侯。”這是顛倒了歷史事實。上引宮之奇講虞的歷史,說:“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可知仲雍即因封於虞而稱虞仲。而《史記》說周章之弟虞仲封於虞,顯然是錯誤的。《索隱》說前後有兩個虞仲,是“祖與孫同號”,這是彌縫的曲說。其實,江南的吳國,出於虞的分支,是後來康王時再度分封到江南來的,到康王時,周才有力量可以把周貴族分封到江南來。……』
楊先生又云:『《穆天子傳》記載河宗伯夭向赤烏氏首領,傳達周穆王的講話,講到大王亶父做了兩件大事,一是把元子太伯封于吳(即虞),二是把元女嫁給赤烏氏首領,用以說明“赤烏氏先出自周宗”。既然封元子之事確是事實,那麽,嫁元女給赤烏氏也該正確,而且與封元子之事同樣重要,因而相提並論。』
1、杨宽先生说:“《穆天子傳》講到‘大王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元子吳太伯于東吳。’”;“這是和《史記》不同的。所述及的事很正確,可以糾正《史記》的錯誤。”—— 杨宽先生此论依据不足。
《穆天子傳》“大王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元子吳太伯于東吳。”——“事很正確”吗? ——“封国”是商王的特权,请问:古公亶父如何会有此特权? 古公亶父之時,周族是刚刚迁回周原的小邦“势力还很薄弱”,怎么可能“封其元子吳太伯于東吳”呢?
2、杨宽先生说:“太伯、虞仲當是奉太王之命,帶了周族的一支,來到虞地,創建一個小國,作爲東進的一個重要據點”——虞的封国在今山西平陸县北。
杨宽先生此论,其实质就是说,古公亶父時就有周邦的属国“虞”。也就是说“今山西平陸县北的西周虞国”始于古公亶父時的太伯。 ——杨宽先生这个大胆遐想,却缺乏资料依据。
请问古公亶父封的太伯、仲雍的“虞”,文王時“虞”在那里?它消失了吗? 《史记·周本纪》:“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于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 《诗经•大雅•绵》:“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
可见文王時的虞国(今山西平陸县境,舜的后裔?),与太伯、仲雍无关。
3、到底谁“顛倒了歷史事實”? 杨宽先生说:“《史記•吳世家》说:‘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周章已君吴,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 虞仲于周之北故夏虚,是为虞仲,列为诸侯。’这是颠倒了历史事实。”?
——是先有吳,还是先有虞? 假如,古公亶父之時,已经“封其元子吳太伯于東吳”——即“今山西平陸县北的虞”。 ——太伯、仲雍之后已经有“虞”了,周王为何还要另选一个太伯、仲雍之后 分封到远离周土的江南夷蛮去呢?
4、杨宽先生说:“周的貴族不可能有力量逃奔到江南吳地去創建國家。”? 泰伯和仲雍顾全大局,为了让国于“季历”而离开周原,带着家眷部属(上百号或数百号人马?)由荆而蛮,一路渔、猎、采集,东南而下,经过长途跋涉、多处找寻,最终在太湖之坢落脚。泰伯在梅里(?)安顿下来以后,周围的土著居民都很钦佩他,“从而归之者千有馀家,共立以为勾吴”。 ——当时的勾吴,也就是商王疆界之外的一个小部落,并非邦国。 ——殷商之时,地广人稀,这不可能吗?
5、杨宽先生说:“‘太伯不從’,原是不隨從在側的意思,因爲已分封到虞去。”?——杨宽先生此论依据不足。
第一,古公亶父没有权力把太伯“分封到虞去”。 第二,不可能把泰伯和仲雍兄弟两人分封到一个“国”去。
6、杨宽先生说:“《史記•晉世家》誤把‘不從’改作‘亡去’,‘亡去’即逃奔”?“怎麽可能是逃亡出去的呢?”? ——此乃杨氏 误解史迁,误导读者。
“二人亡如荆蛮,以让季历”。此处之“亡”是“让国”。不是什么“逃奔、逃亡”。
7、杨宽先生说:“其實,江南的吳國,出於虞的分支,是後來 康王時再度分封到江南來的”——杨宽先生此说有依据吗?
康王为什么要把“虞的分支”再分封到远离周土的江南夷蛮來呢? 杨宽先生新创的这个“空前绝后”的“异常分封”事件,总该为它找点文献依据;编个自圆其说的理由吧?
8、杨宽先生说:“到康王時,周才有力量可以把周貴族分封到江南來”?
整个周朝,东、南夷蛮反叛不断。——成王“袭淮夷、伐东夷”;昭王伐楚“丧六师于汉”;穆王“伐徐戎”……。 西周的势力何曾达到江南吴国呢?恐怕也是鞭长莫及,没有力量“把周貴族分封到江南”吧!
9、泰伯和仲雍是吴人的始祖,除了《史記》外其它文献也有很多记载。 如: 《左传·昭公三十年》:“吴,周之胄裔也,而奔在海滨,不与姬通。” “今山西平陸县北”的虞,不会在“海滨”吧! 《左传·哀公十三年》:“吴人曰:‘于周室,我为长。’” ——说明吴是长子泰伯之后,故为长。
10、除了历史文献外,无锡还有泰伯墓、泰伯庙等等遗迹;还有许多有关泰伯的故事、传说,不会都是凭空编造吧!
比较而言,今山西平陸县北的古虞国,有关泰伯的遗迹、传说,能与无锡相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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