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芝瑛亲情、友情、爱情的传奇故事
吴昭谦
在我国近代史上,有一个不平凡的女性,她一生经历的“三情”(亲情、友情、爱情)都是非凡超群的,并有传奇和戏剧色彩。在她的“三情”中,又始终贯穿着在时代剧烈转型期间的轨迹印痕,折射出她对西方文明追求进步开放的倾向与华夏文化大义、大爱的传承,成为一个特具人格魅力的才女,在百年风雨激变中散发出弥久的芳香。
她就是皖省桐城(今枞阳)人吴芝瑛(1868-1932)。
书法作品及与宋蔼林一起合影
吴门教育传承 独女秉承父志
先从吴芝瑛的家世说起。她父亲吴宝三(1838-1889),字康之,号鞠隐,自幼出生在桐城(今枞阳)会宫乡老桥村。因为自幼丧父母,随家族叔吴元甲为生。吴元甲即著名桐城派大师吴汝纶的父亲。她也是个穷儒生,虽然考中过举人,不愿逢迎,也只得教书谋生。
吴宝三在吴元甲家教下渐渐成人,图谋自立,长途步行至京,在一位满族大臣宝鋆大人的府中当一名抄书誊稿的佣人。他写得一手好字,端正清秀,引起这位喜爱风雅的“部长级”高官的关注。当叫他再一次誊清自己的一封书信时,吴宝三乘机另誊写了一首自己遣兴的五律诗奉上。诗中有“剑磨三尺短,马勒万山过”之句。封号为文靖公的部堂大人看了很高兴,感到他颇有才气,竟然与他唱酬起来。从此另眼看待,带他出差,相当于秘书位置,后又推荐到国子监深造。因为他有了名声和才能,进入大臣们幕僚的圈子。被山东巡抚谭恪公吸取为幕僚。在以后的20多年中,他历任山东很多县的县补,最后升为郓城知县。
吴宝三在山东为官期间,于清同治七年二月二十日(1868年3月13日)生下了吴芝瑛。她幼名紫英,自幼聪慧过人,四岁即能背诵唐诗,七岁即开始临帖学字,父母异常宠爱,特聘家庭教师授课。吴宝三常夸她的爱女说:“此吴门女学士也,必有后望。”
却说吴宝三因目睹清廷腐败,列强侵略,国势日危,无心再恋官场,于光绪十四年,50岁时便告老还乡了。回乡后他选择一个离著名风景区浮山不远的旧名为钱塘庄之地,兴建一座山庄,取名鞠隐山庄。
这位鞠隐山庄的庄主在乡里出游时遇到村野顽童不识字,不懂礼貌,深有感触。他与张夫人商议:“我想捐家兴学,以教乡里诸人。”夫人也欣然同意。稍后,吴宝三即病逝山庄。
吴芝瑛长大成人后,终不忘先父遗志,她在远嫁无锡后重返故里,尽捐家产,全部庄田住宅共值一万多两银,用来办学。
时代更新,几经波折。直至民国十九年(1930),鞠隐小学正式挂牌招生,成为枞阳县内继宏实小学后最有名气的学校。1952年,改为公立鞠隐小学。“文革”时砸毁吴康之墓,1978年改为竹隐初级中学,1995年才恢复鞠隐初级中学。70多年来,为国家培养出许多人才,有的成为海内外知名人士。
秋瑾盟妹生死交 侠肝义胆助人多“管鲍之交”历来是我国古代友情的典范,吴芝瑛与秋瑾的生死之交实超过管仲与鲍叔牙的莫逆友谊。
浙江绍兴的秋瑾与安徽桐城的吴芝瑛,因为双方丈夫同在京为官,又比邻而居相识。秋的丈夫王廷钧是个花花公子,在中秋节时也外出狎妓,秋瑾与之抗争,常到芝瑛家避居倾诉。二人谈诗论文,一见如故,很快结为金兰,芝瑛大秋瑾九岁,为盟姊,被称为“文采昭耀,盛极一时”。
秋瑾在吴芝瑛和陶大钧家躲避丈夫殴打时,阅读了《苏报》、《罗兰夫人传》、《民约论》这些宣传西方民主解放的报刊,也是在芝瑛家里她听到盟姐谈到孙中山等革命党人在日本、美国活动,于是秋瑾决心离家到日本学习革命理论与方法。芝瑛变卖首饰约三千枚银元,赞助秋瑾东渡日本,在陶然亭设宴话别,秋瑾慷慨言志,为民主与女权而斗争,并即席舞剑。
1904年,吴芝瑛家迁上海小万柳堂,人称她万柳夫人。次年,秋瑾回国。在上海,她俩与浙江徐自华创办《中国女报》宣传妇女平等解放思想,又是吴芝瑛变卖首饰约千余元赞助。她们三姐妹还在上海看革命家陈伯平作炸弹试验,秋瑾还受了轻伤。
此时,秋瑾革命心急如焚,拟配合安徽的徐锡麟发动皖浙起义。徐锡麟在安庆事泄被捕,时在绍兴组织起义的秋瑾也被捕,1902年7月15日(六月初六),即被杀害于市中心轩亭口,吴芝瑛闻讯后悲伤欲绝。吴芝瑛与丈夫廉泉策划,并与另一盟姐徐自华多次联系,又出丧葬费200元,冒着极大的危险秘密地将秋瑾遗骸安葬在她生前看好的西子湖畔。吴芝瑛又亲题墓碣:“呜呼!鉴湖女侠秋瑾之墓”,并有墓联:“一身不自保,千载有英名”。此碑由名家刻字,时人称为“三绝碑”。“文革”被砸,1981年重建秋瑾墓时又重新竖立。
吴芝瑛见义勇为,冒死收葬秋瑾的举动,触怒了清廷,下令掘墓并通缉捉拿吴芝瑛。吴芝瑛在英租界医院疗养肺病时,本想挺身而出,后被劝阻。此时海内外舆论哗然,齐声支持芝瑛,又有她的美国好友麦美德的公开呼吁,终于免遭追究。
吴芝瑛像
巾帼英侠,有朱家郭解之风。这是人们对吴的赞美。她对素未会晤的山阴女子傅文郁,从袁世凯魔爪下救出了,对上海诗妓李苹香的重金赎身;……都使人有口皆碑,广为称颂。
妇唱夫随 才女郎君志趣偕芝瑛女士之所以能义助秋瑾并做出许多常人不能做的革命行动和慈善事业,虽然主要是自己的秉性高超、追求正义为思想基础。但内因没有外因扶持也是不行的,特别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如若没有她的夫君廉泉的全力相助,好事是难以玉成的。
芝瑛在年幼对曾许配给一个叫陈树棠的人,据说后来发现他品行不端而未过门。后来,与无锡廉泉结姻。廉泉,字惠卿,号南湖居士,中过举人,为吴宝三的外甥。他俩姑表姻缘,天作之合。廉泉与吴芝瑛同龄,19岁结婚,男才女才,双才相配。廉泉不像一般夫君夸妻娇美,很早即在公开场合说,她读书还胜过我很多哩!
廉泉与吴芝瑛爱好旨趣相同,二人同爱读进步书刊,喜书画诗文,更重要地是在面对清廷黑暗专横下如何选择人生道路上,在外的夫君还总是听内当家之言的。廉泉的弃官归隐上海,续编《李文忠公全集》,便是夫人的高见。
在过去披露的芝瑛义助秋瑾生前死后之事,廉泉总是幕后人、追随者。前些年上演过的黄梅戏《风雨的人行》剧中的廉泉还是个胆小怕事、明哲保身的形象。但从笔者最新发现的廉泉给友人翼翁先生的信扎中,他直言“盖秋士之东游敝处,实赞成之。故对于此狱哀情特深。”正因为廉泉完全赞成秋瑾之义举,当葬秋瑾时,芝瑛因病未能亲往现场,而廉泉则自始至终参与了这一大义行动,充分说明了他俩是志同道合的伉俪情深。
廉泉早年即有维新变法思想,参加过康有为的“公车上书”签名活动,后又见过孙中山等革命先行者,深受薰陶。他的开办上海文明书局,印刷介绍西方民主进步思想的书刊,都为促进民主潮流有推波助澜之功,功不可没。只是他与芝瑛相比,好似星星伴月亮,难免有月明星稀,星光相对见弱之嫌隙。但当我们钩沉他的史海之珠时,也会感到星月辉映才是主流,这也并非才子佳人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可比了。
当然廉泉生活中还有其他疵瑕可觅,而且在大男子时代,他还不止一次地纳“小”成性。好在吴芝瑛即以宽容的态度相处。他晚年也皈依佛门,分居在北京,另有隐情,也不在话下。反正情投志合了大半辈子,古今的名人婚姻中已是罕见的了,岂不幸哉!
吴芝瑛病逝于无锡时,轰动全城,国民党元老吴稚晖亲往吊唁并“点主”,出殡之日,送葬行列,络绎不绝,也算倍极哀荣了。
他俩的著作和墨宝,留给后人励志健美的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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