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孚与1926年武汉之战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苏全有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12/2 7:37:37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吴佩孚与1926年武汉之战

 

关于1926年吴佩孚在武汉指挥直军与北伐军的大会战,史学界目前研究得很不够,有许多问题尚待深入探讨。恰逢明年要在山东蓬莱召开有关吴佩孚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因此笔者着意查阅吴佩孚的资料,欣喜发现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01961年对吴佩孚的幕僚汪崇屏的采访纪录:《汪崇屏先生访问纪录》(大陆迄今未见征引,学界未予以重视),另参考海内外相关材料,特就吴佩孚与1926年武汉之战问题提出看法,并请指正。

 

武汉之战初期关于吴佩孚南下的具体情况,史书上多语焉不详,今特予以补充。1926814,由直军、奉军、直鲁联军发起进攻冯玉祥国民军的南口战役结束。与此同时,由于国民革命军自广东北伐,湖南局面变化,唐生智归附革命军,率所部由长沙攻岳州。北伐军的战略是:“提早攻击,使吴佩孚无整顿增援之余暇。”816,蒋介石在长沙发表讨伐吴佩孚宣言,称江汉之战关系到中国国家与民族之能否恢复自由独立,是决战之最后时期。19日,国民革命军向汨罗江叶开鑫军及吴佩孚发动攻击,旋克平江、长乐,吴佩孚部余荫森军溃败,董政国、陆两军覆没。

 

吴佩孚在南口战役期间,为与奉系争夺平汉线北段控制权,竞发誓:“南口一日不克,本总司令一日不能南下。”[31客观上讲,吴佩孚的这一态度对后来战事演进产生了重大影响。821,湖南李倬章等急电乞速南下,吴佩孚乃召齐燮元代总司令职务,留长辛店处理一切,自己则连夜南下。【41他在起程时电请张作霖主持北京政局,张回电表示愿意派兵帮助他对付南方,吴佩孚婉言谢绝,并命田维勤、魏益三、王为蔚等部悉数南下。南下那天,奉军代表同吴佩孚的幕僚汪崇屏在北京上车,准备在长辛店给吴送行。但等他们到长辛店后,吴佩孚已经先走了,于是他们追到保定,才追上。22日,吴佩孚在保定召开会议,邀请奉方代表郑谦等出席,吴佩孚主张对北洋政府暂时维持现状,必要时再作改组,奉方表示仍听从吴佩孚主持政局。

 

次日,吴佩孚从保定起程。在奉军代表与吴寒暄时,靳云鹗也上车同行。24日,车到郑州,吴佩孚检阅军队。[91靳云鹗则称病不走,只好任他在郑州下车,到鸡公山“疗养”去了。

车到驻马店,前方来电报称岳州已经失守,必须派兵增援。这时调谁的军队呢?吴对幕僚蒋雁行说;“调高汝桐好不好?”蒋说;“好!”吴佩孚的失败就在调用高师的一念之差。

 

靳云鹗在郑州下车后,马上赶到高汝桐的师部指挥。25日,吴佩孚到汉口后,形势已经非常吃紧,吴除卫队外,只不过一旅人马,刘玉春的半师据守前哨防线。吴佩孚要汪崇屏回去催部队,汪当时打电话给高汝桐,问他在哪里见面。高汝桐邀请汪在平汉路花园站见面,实际上他那时带来的队伍不到一旅人。见面后,汪崇屏问他:“你的队伍全到齐了吗? 高硬着头皮说: “齐了!”于是汪打电话给吴,要吴将汉口军队调入武昌,再由高汝桐师接防汉口。哪知高受靳云鹗的影响,带着队伍慢慢地前进,走一站,停一站,并且留下队伍占据着铁路与车站,使其他的军队无法通过。当时吴佩孚有十几万人马,都在武胜关外,受高师阻挡,不能前进。前方无可战之兵,这给了革命军以可乘之机,否则北伐不会如此轻易成功。如果吴佩孚有一旅人在前方,革命军也不会顺利通过。

 

汀泗桥之战前,吴佩孚十分自信,“恃其威力,以为亲临前敌,不难振作士气,待大队援军驰至,必可恢复其失地。”他对部下称: “敌人已经中了我的诱敌深入之计了!我叫馨远(孙传芳)派兵由铜鼓、修水、萍乡进攻湘东,又叫云南、福建两省各派劲旅进攻两广,我的军有三师、九混成旅在三天之内可以集中到武汉来。我将亲自率领兵舰进攻岳州,并与馨远相约会师长沙。” 】作为回应,孙传芳以自卫为名,分三路出兵江西增防,25 日又决定继续运兵10万至江西。同一天,吴佩孚在汉口查家墩总司令部举行军事会议,决定死守汀泗桥、咸宁、白墩之线,还计划炸毁武泰闸决金口堤堵截国民革命军。22日,唐生智率大军进攻岳州,宋大霈等与战不利,退出岳州,唐军冲人鄂境羊楼司、通城等地,并与李宗仁在羊楼司会议,决定四路进攻汀泗桥。

 

关于汀泗桥战役的开战时间,说法不一。章伯锋主编的《北洋军阀》第六卷上称:25日,“国民革命军陈可钰、陈铭枢、张发奎部与吴佩孚军之宋大霈、董政国、陈嘉谟等部激战于汀泗桥”。而蒋自强等著《吴佩孚》则认为是“826,北伐军发起对汀泗桥的总攻击。”据台湾“国防部”史政局编的《北伐简史》上记载:“825日晚,右纵队第四军陈可钰代军长综合判断知当面之敌,遂即调整部署,于翌日拂晓开始攻击前进。”引《中华民国史事纪要》(初稿)上称:“26日,革命军各部队开始攻击。”再考虑到文公直著《最近三十年中国军事史》上也称:“825,革命军军部到达石坑渡, 十二师之一部,占领中伙铺车站”;且被吴佩孚委任为讨贼联军第八军总司令一职的刘玉春是在26日于汉口通电就职的, 当可判知汀泗桥战役的开战时间是826。《汪崇屏先生访问纪录》上说:“828著名的汀泗桥战役”,[22 则是指该战役最紧张的时段。

 

关于汀泗桥战役中的参战人数,许多书上的记载均认为很多。如文公直著《最近三十年中国军事史》称:“吴佩孚于826率刘玉春师抵汉口,即于次日至前敌,据汀泗桥之险,于桥上设铁丝网,附近山水要道悉筑巩固之防御工程。宋大霈率由平江、通城、岳州一带退却各军,及后方之生力援军陈嘉谟部第一百团,合计兵力2万余人,据险坚守。旋吴佩孚更亲率刘玉春及彭祖佑之军官团马济、娄云鹤部之游击队等主力劲旅参加战争。”革命军方面有四路合攻计划: “一,以中央军第四军陈铭枢、张发奎两师由崇阳、通山抄攻汀泗桥;二,以第七军迅取蒲圻,会攻汀泗桥;三,以第八军之一部助第七军由蒲圻会攻汀泗桥;四,第八军何健、刘兴两师渡江下嘉鱼,抄攻汀泗桥。”1 23 《北伐简史》上记载:吴佩孚方面的军队计有:“宋大霈、董政国、王梦弼、李乐滨、孙建业等残部固守汀泗桥 并由鄂省第二十五师之第一百团、军官第十大队及王献臣部占领汀泗桥西侧高地。”而汪崇屏的回忆则认为:“828著名的汀泗桥之战,吴佩孚的军队参战的不过一旅人,由刘玉春指挥,革命军的人数也不多,双方总共参加的军队不过万人,死伤也很少。至于说革命军势力雄厚,也非事实。”其意是指刘玉春部的半师人马,其他的多为残部。在汪崇屏看来,只有吴佩孚的第三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军队。君谷在《吴佩孚传》中认为:“仅只刘玉春所部能够略挺些时,其余各部,大都是前军冲散了后军。” 至于死伤人数,有记载称:“是役革命军损失极大,而吴军亦战死官兵以千计。”[27I汪崇屏久经战阵,对此看来不以为意。国民革命军分散作战,也影响了战斗进程,若不是铁军的英勇奋战,胜败尚难预料。

 

关于吴佩孚在战斗进行中逼迫部下,杀死多人,许多书上均有记载。君谷在《吴佩孚传》中说:27日,“吴佩孚便派出八个大刀队,分八路监阵,一遇官兵退却,不分阶级,挥刀便砍。就在那一天之内,吴佩孚当场处决畏缩不前的旅、团、营长,即达九名之多,因临阵畏缩而砍掉脑袋的下级官兵,不计其数”。29日,“吴佩孚气得两眼血红,迹近发疯 他手持大刀,带着执法队长赵荣华,举起刀来飞舞如风,转眼间被他手刃溃兵一百余人,然而,即令刀光霍霍,人头滚滚,也阻止不了北洋军的四散溃逃。连吴佩孚和赵荣华的执法队,反倒受了溃军的包围,兵败如山倒,堵不胜堵,杀不胜杀。”陶菊隐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上说:27日,“吴军大刀队”“接连砍下了临阵退缩的团营长九颗血淋淋的人头”。《中华民国史事纪要》(初稿)上称:27日,“吴氏乃将失守汀泗桥之旅、团、营长九人正法,并下令有敢后退者将受同样处分。更以大刀队在八个地点督战,遇有后退者,不分官佐士卒概斩杀之。”文公直著《最近三十年中国军事史》称:“及吴氏抵汀泗桥时,汀泗桥已初次入革命军之手,吴大怒,就地斩退缩不前之旅团营长等将校九人,并下令退却者杀无赦, 以大刀队分八路监督各军,严行执法,所部震慑, 莫敢不前。”I 吴佩孚先生集》上称:27日,“先生躬亲督师,斩退缩不前之旅、团、营长九人,并下令退却者杀无赦,以大刀队分八路监视各军,严行执法”。“30日贺胜桥继续苦战,前军失利败退,先生再亲临督战,手刃后退官兵百余人,赵荣华之执法队不能遏止前线之溃退,反受溃兵之包围。” 章伯锋主编《北洋军阀》一书称:27日,“吴佩孚、陈嘉谟、刘玉春赴咸宁督战,并分派八路大刀队监视各军,旅长余荫森及八名团、营长,均因临阵退缩被斩首。”[33I蒋自强等著《吴佩孚》说是826,吴佩孚组织了大刀队,杀了九名军官,27日又亲自手持大刀,随大刀队一起,“转眼间砍杀其溃兵一百多人”。[341等等。论及结果,多认为有效果,只有陶菊隐《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 】与蒋自强等著《吴佩孚》认为无效。后者是引用前者的。

 

从上可知,在吴佩孚督促杀逼事件上,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内容、效果上都有出入,不可信。正如汪崇屏在访谈中所说:“所谓的传说吴以大刀队督战,吴并且手刃后退军官数十人, 全系捏造。”毕竟,吴佩孚是北洋军阀中的秀才军阀,与其他军阀那种杀人如麻等行为不可相提并论。

 

就在汀泗桥失守的829,吴佩孚军又在贺胜桥与北伐军激战,吴军落败。次日拂晓,吴佩孚督促援军反攻国民革命军第四、七军之结合部,战至下午7时,吴军溃退,残部向武昌急遁。蒋自强等著《吴佩孚》称29日北伐军攻下贺胜桥,不实。31日,吴佩孚在郊外设立司令部,重新布置武汉防务。9月初,吴佩孚退守武汉,坐镇查家墩。7日,汉阳失守,吴于当天撤离汉口后,革命军根本没有队伍开入。[421所谓“国民革命军攻占汉口” 之说,不确。汉口撤退时,吴的军队尚有于学忠一军,刘玉春半师,卢金山一师,赵荣华一师。卢师与赵师驻防在宜昌、沙市、秀山、荆紫山一带,以防川军,因而湖北的力量都布置在那边没有调动。如果调来用一下,武汉也不一定丢。卢与赵因跟皖系关系密切,吴不愿意用他们,也是失败的一大原因。

 

关于刘佐龙响应革命军问题,史书记载颇不一致。章伯锋主编《北洋军阀》第六卷上说:5日,“国民革命军向汉阳发起攻势,鄂军第-N师长刘佐龙倒戈反吴佩孚, 汉阳随于次日克之”。[45I《北伐简史》上也称:占领汉阳的时间是6日。持6日一说的还有文公直的《最近三十年中国军事史》一书。而《吴佩孚先生集》上称:6日革命军占黑山,刘佐龙部起而响应,合攻守御兵工厂之高汝桐部,高败退汉口;7日,刘佐龙占领汉阳,发炮攻击吴佩孚在查家墩的总司令部,吴被迫退向祁家湾。 不实。关于刘佐龙响应革命军后,以大炮轰击汉口一事,说他叛变实在是冤枉他。那时有一群土匪,大约200多人,准备向革命军投诚,革命军并没有说明要他们。他们走到沙洋村,将村子封锁,与外边隔绝,抢到几只船,顺

流而下,到刘军驻地,乘刘不备,将刘的弟弟捉到作为人质,强迫刘佐龙下令向汉口发炮。I49 吴佩孚先生集》上记载:93日,“获刘佐龙弟谋叛罪证,先生不究,令佐龙管训”。【50I可资佐证。97日吴佩孚在汉口退却时,他已经上了车,却又下车要坐船过江去武昌。汪崇屏与张其锂坐的车厢,恰好与吴相邻,张去劝他无效,要汪去跟他讲。汪说:“我跟他讲也没有用。”停了一会儿,汪在一张便条上,写着“靳(指靳云鹗)在我之后,我们可先入关(指武胜关),以便指挥队伍”。叫传令兵送过去。汪深知吴有一种怪癖,如果遇到什么重大的事,你越劝他,他越不听。你说一句,他驳一句。如果写字条给他,他一定耐心看完,所以等他看完后,汪才去见他。吴佩孚见汪后劈头就说:“你的意思很对,但是我要做人,不忍心把刘玉春丢在武昌,自己跑掉。”马上便要下车上船。这时很多军队都已经上车,事实上不可能再坐船,所以汪跟他说:“要上船也可以,我们到谌家矶再上船好不好?”他未表示可否,汪知道他的主意变了,车开到谌家矶,根本没有停车,吴也没有询问。车到横店,前面的孝感站撞车,不能通过,吴心里很焦急,可是仍故作镇定。天快亮时有情报,前面发现了敌情,他对我说:“好了,等着当俘虏吧!”后来接到报告,才知道是陈嘉谟的第二十五师第一百团,大家虚惊一场。吴佩孚命令部队在车站集合,他训了两句话,就叫部队先走,他紧跟在后面,汪崇屏也跟他走,将全车幕僚连吴夫人都丢在了横店。后来平安到了孝感,他马上便问:“太太与子武(张其铿)怎样了? 汪告诉他已经派车去接。910日,吴佩孚退到信阳。不久,他在河南也呆不下去了,又流亡四川,步人人生的下坡路。

 

1010730分,守卫武昌的吴佩孚部3万多人悉数被俘, 陈嘉谟、刘玉春也被生擒。至此,围攻40多天的武昌名城被北伐军占领,武汉之战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