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夜作鱼龙变!吴氏鱼灯舞进校园开班授课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陈蓉  文章来源:南都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9/3/30 10:11:19  文章录入:ok  责任编辑:吴鸣镝
 

3月2日,2019赛季中超联赛开幕式在深圳大运中心体育场盛大举行,来自深圳盐田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鱼灯舞”参与了开幕式表演,甫一亮相就惊艳了众人。据介绍,此次表演中采用了16只大鱼灯和35只小鱼灯,35只小鱼灯皆来自盐田,具体在表演方面,主办方在原沙头角鱼灯舞的基础上作了艺术性调整。

“鱼”在客家话中与“吴”谐音,实际上,早在三百多年前,盐田区沙栏吓村的吴氏祖先就借鉴鱼在水里游的动作,制作纸质鱼灯,以舞动鱼灯为祭神方式。期间,随着老艺人们的谢世,鱼灯舞险些失传。以沙栏吓村吴天其和吴观球为代表的非遗传承人,历经近20年时间,在记忆与遗忘的夹缝中,整理、挖掘和传承鱼灯舞文化。


回忆:“没有鱼灯舞,就没有什么生活可言”

此次惊艳亮相中超开幕式,这些鱼灯是台前闪闪发光的“英雄”,而鱼灯舞得以出现在台前,离不开以沙栏吓村人为代表的的幕后英雄。

在这个300多年前建立起来的客家村落,“鱼”曾经是人们生存和生活的主题。史料记载,康熙八年清政府实行招垦政策后,沙栏吓吴氏族人的祖先从广东博罗迁徙到此,世代住在沙滩上,男人出海捕鱼,女人耕田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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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其与鱼灯。

吴天其生于1958年,是鱼灯舞省级传承人。他从1999年开始任沙栏吓村村长,致力弘扬本村的民间艺术。他告诉南都记者,捕鱼是沙栏吓村民谋生的重要方式,特别需要老天赏饭吃。当时的村人相信“海王”掌管鱼类资源的分配,向“海王”献祭小鱼,就能捕获更多更大的鱼。而沙头角鱼灯舞将“海王”外化为有着龙头鱼身的鱼灯“黄鳢角”的形象,展现其追逐小鱼,小鱼逃窜的过程。

吴天其颇为自豪的是,以前在沙头角方圆五六十里的地方提到鱼灯舞,人们脱口而出的都是沙栏吓村。虽然许多地方都有鱼灯,但沙栏吓村的鱼灯却与别处不同,即每条“鱼”都有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表演者不是简单地举灯,而是以半蹲姿势擎着灯,让鱼随着节奏摇头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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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观球(中)参加鱼灯舞表演。

“没有鱼灯舞,就没有什么生活可言。”同样有鱼灯舞情结的还有鱼灯舞国家级传承人吴观球。吴观球回忆,在生存为先的年代,鱼灯是村人的精神寄托。1956年,辍学回村打鱼的吴观球深感生活的单调,就跟着堂哥吴胜源学起鱼灯舞。第一步是前弓后箭把马步站稳,挺直腰板,然后用手稳稳地握住鱼灯。怕损坏了纸糊的鱼灯,吴观球练习时还曾以扫把和稻草代替。鱼灯舞运动量极大,他练到腰酸背疼,“把水缸里的水一瓢又一瓢喝干”。

在吴观球的记忆中,渔闲时节是练习鱼灯舞的好时候。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正月十五元宵节、妈祖诞辰等节庆,五颜六色的鱼灯里便会亮起烛火,伴着麒麟的舞动,村里一派灯火辉煌。

挖掘: “不能让文化在我们这一代失传”

然而现实是,世事变迁之中,懂得鱼灯舞技艺的老人也相继去世,或是迁居香港新界甚至海外,与鱼灯舞有关的资料几近流失。1999年,刚当选为村长的吴天其深感时间紧迫,多次组织沙栏吓村村委召开相关会议,部署整理挖掘工作。“不能让文化在我们这一代失传。”吴天其说。

整理挖掘工作开始后,在村长吴天其的带领下,沙栏吓村不仅修缮了天后庙,还“拼”出了一支麒麟舞队,但最难恢复的是沙栏吓村独有的鱼灯舞——需要很多人表演不说,舞步、音乐和制作工艺都仅存于记忆中,拥有记忆的人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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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灯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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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扎好的鱼灯。

最费周折的要数编扎鱼灯。一方面是当时熟悉鱼灯编扎工艺的人也已基本离世,另一方面,鱼灯的制作工艺也相当复杂,不仅要把握鱼的头、身、尾、鳍等造型方面的形态比例,还要掌控身体自由活动的部分等等。更遑论之后的编扎骨架、装裱、涂底色、上色画鱼、上光油、安装装饰等一系列繁杂的工序。

为了寻找失落的鱼灯舞记忆,吴天其和村民们辗转于香港和广东各地。得知沙头角暗径村一名80多岁的张姓老人曾跟沙栏吓村的人扎过鱼灯的消息后,在沙栏吓村民的鼓舞下,以及吴观球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帮衬,“以前没扎过整条鱼”的张姓老人勉强扎出了一条“基本接近记忆”的鱼。无奈纸张不行,鱼灯很快就坏了。

虽然做鱼灯的尝试没有成功,但整理挖掘工作还要继续。吴天其又打听到惠东有个三代做编扎的杨姓老板,掌握着更好的材质和工艺,可他只扎过龙头和狮子头,对扎鱼不甚了解。在沙栏吓村一众人的恳请下,这位杨姓手艺人尝试着为村里扎出了第一批表演用的鱼灯。

传承:民间和政府力量相继介入

“这么做不是为了打造什么旅游景点,而是为了寻根,不能辜负了祖先留下的历史和舞蹈”,吴天其表示,村里前后花费了几十万元的经费来重寻鱼灯舞。吴天其最为珍视的是沙栏吓村的文化传统,在他看来这是“如同信念的存在,有着其他力量不能比拟的凝聚力”,而鱼灯舞之中又蕴藏着这个村落的来处:红鲤、青鲤、黑鲤都是淡水鱼,这代表祖先从中原迁徙到此;鱼灯舞的鼓旁边要烧香敬神,这代表海上人家的妈祖信仰;而以鱼做图腾,说明鱼曾养育这个村子。

经过众人努力,2003年中秋节,沉寂多年的鱼灯舞在中英街回归广场再次上演。看到鱼灯的那一刻,村里许多人想起了过往贫瘠生活中喧闹灿烂的节庆。盐田区政府的力量也随之加入,鱼灯舞被视为中英街、沙头角乃至盐田重要的民俗项目。同年,沙栏吓村还被文化部授予“中国艺术之乡”。

2008年,沙栏吓村的这种独特的鱼灯舞形式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也是深圳唯一本土文化类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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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的历史渐渐被文化部门所重视,天后宫和吴氏宗祠都被列入深圳市级文物保护单位。除了鱼灯舞,村里被冠以“非物质文化传统”的习俗还有麒麟舞、客家山歌、鱼名歌、花灯歌、九簋菜、天后宝诞庆典等等。

直至2018年,深圳市沙头角鱼灯节已连续成功举办了八届,鱼灯节不断丰富内涵,不断创新形式,不断提升品质,不断扩大社会影响,已成为深圳市重要的市级公益文化活动和深圳市宣传文化基金常设资助项目。

破题:“传内不传外”的习俗被一点点瓦解

要评上“传承人”需要满足几个基本条件:掌握这门技艺的基本功,懂得这门技艺的历史,以及有传承的责任感。

艺术传承最重要的是人,而沙栏吓村鱼灯舞队的骨干大都是白发老翁。

吴天其说,经过三百多年的发展,沙栏吓村发展到超过1000人了,散居海外的比较多,现在有68户仍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会跳鱼灯舞的仅有30余人,这些人当中最年轻的也已经35岁。生活方式的改变使“农闲”、“渔闲”等词语也成为“文物”。“一户人家有一个人会跳已经了不起了”,吴观球说,即使是在自己家里,六个子女中也只有二儿子有兴趣学跳鱼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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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灯舞表演。

对此,吴天其也深有同感。他说,鱼灯舞表演以半蹲为主,胳膊弯曲的同时,还要举着十多斤重的鱼灯,期间还有跳跃的动作,对体力要求高。但是很多年轻人都外出读书或工作,没时间学习鱼灯舞。“鱼灯舞未来发展最大的困难就是后继无人。”

为了改变这种后继无人的状况,鱼灯舞“传内不传外”的习俗被一点点瓦解,鱼灯舞逐渐被传给邱姓、陶姓和钟姓。而现在,吴氏族人还给“外村人”、“外省人”上课。

未来:鱼灯舞在多间中小学开班授课

在传承鱼灯舞文化方面,盐田区已通过建立大学生非遗文化志愿服务基地,定期到深职院传授鱼灯舞,还在区外国语小学东和分校开班授课,通过努力,逐步实现了“非遗”进校园,进军营;开展节日文化,加强学术研究,开设保护论坛,不断创新鱼灯舞的传承方式,更专业、全面地保护文化遗产。

依托于盐田区搭建的平台,吴观球等人开始在深圳市多个中小学传播鱼灯舞文化。在传播的过程中,鱼灯编扎技术精湛的吴天养看到了纸造鱼灯容易损坏的缺陷,为此,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创新,用布代替纸,创造出更加耐用的鱼灯。为了让青少年甚至小孩子能学习鱼灯舞,吴天养还特意制作了许多“小型”鱼灯,这些特别的鱼灯深受小孩子喜欢。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鱼灯舞正在被越来越多人关注。2013年,鱼灯舞去澳大利亚悉尼,参加国际交流活动。此前,盐田区委宣传部、盐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还联合出版了一本系统介绍鱼灯舞的书,叫《沙头角鱼灯舞》。

今年开年,沙头角鱼灯舞走进了中超开幕式,而上个周日,沙头角鱼灯舞参加了香港九龙旺角第十五届“大角咀廟会”巡演,与香港本地的“夜光龙”等多个队伍共同展示中华文化传统节目,场面相当热闹。

吴天其和吴观球心心念念的“鱼灯舞”能走向世界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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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超开幕式上的鱼灯舞表演。南都·深圳大件事记者 刘有志 摄


采写:南都·深圳大件事记者 陈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