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文人记忆丨吴升平：执着的光影追梦人

吴升平老人在指导外国青年学生操控影子戏影偶。

湘潭在线客户端3月18日讯（湘潭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王超 摄影 陈旭东）“谁说人老了不能有梦想，万一它实现了呢？”坐在我们面前的吴升平，今年83岁了。这位耄耋老人怀抱一颗年轻的心，奔跑在追梦的路上。

作为南派纸影的代表人物，吴升平与皮影戏结伴一生。通过努力，他不仅让这门濒临失传的艺术走进了千家万户，还将“湘潭纸影”带出国门，让国际友人领略中华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

临危受命传承家业

影子戏，又称纸影戏、灯影戏、土影戏，距今有2000多年历史，有“电影始祖”的美誉，是十分受群众欢迎的民间文艺活动之一。

1937年，吴升平出生在雨湖区响塘乡一个纸影艺术世家，是吴氏响塘纸影戏第二十代传人。吴升平告诉我们，他所传承的吴氏响塘纸影戏，是湘潭纸影戏的典型代表，同时还是湖南保留最为完整的纸影戏技艺。与其他纸影戏相比，吴氏纸影戏的传承谱系有许多“先天优势”，比如，它的创始人吴伯清通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着不同于寻常民间艺人的艺术修养，可同时掌握制作纸影、撰写剧本唱词以及耍影唱戏的综合技能。除此之外，吴家在当地是富庶人家，殷实的家境决定了他们无须靠卖艺为生，而是把纸影和剪纸作为一门兴趣爱好在家族内部流传下来。

吴升平的祖父叫吴荣政（号作霖），是清末秀才，也是齐白石的挚友。在祖父的熏陶下，他从5岁起便开始跟着戏班子跑。7岁时，吴升平正式跟随祖父学习纸影艺术。从那以后，他边学习边成长。16岁时已能挑大梁创戏班了。

“吴氏纸影艺术历经数百年的传承和发展，现在已是第二十代了。”吴升平回忆，祖父弥留之际把他叫到床边嘱咐道：“钱财、土地都不重要，但皮影戏这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技艺你一定要传承下去。”吴升平答应了祖父，并一直铭记在心。

不顾危险保护纸影

新中国成立后，吴升平全家以皮影戏为生，足迹遍布湖北、江西、湖南等地。“当年演皮影戏真有当明星的感觉，老百姓自带干粮跟着戏班子走村串户，看完这家看那家。”吴升平激动地向我们形容当时的情形。说到“明星”二字时，他十分自豪地说：“那可丝毫不逊于现在的当红明星呢。”

然而，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湖南的纸影戏班数量锐减。到了六十年代中期，吴升平家里保存的老旧纸影也因种种历史原因全部被没收、销毁。为留住这些“传家宝”，吴升平冒着生命危险，偷偷选了十几张人物道具，用塑料纸里三层外三层包好，放到茅草屋屋顶的草垛里藏了14年。“太不容易了。”如今聊起这段往事，吴升平仍唏嘘不已。

上世纪70年代末，戏班得以恢复演出。耕作之余，吴升平继续制作纸影，并自发组建戏班子在响塘一带搭台唱戏。为完整传承吴氏纸影，吴升平系统整理了祖父当年口传心授的剧本内容，并向身边的老艺人搜集剧本故事，进行一一考证。通过努力，他将祖父留下来的12个影偶形象恢复和丰富到了48个，并对影偶结构和形象进行了改良和美化。他在前人的基础上独创了“吹胡子瞪眼”“面部提拉机关”等技巧，进一步加强了影偶舞台表现力。影偶制作中一项关键和特殊的技法叫作“异形刀法”，吴升平是湘潭吴氏“异形刀法”第二十代的唯一传人，现在他的孙子吴渊正在学习这项技能。

除了制作技艺，影子戏表演的各项技艺吴升平都烂熟于心。尤其是演奏的每件乐器，他都玩得有模有样。

创新观念传承纸影

在湘潭民间，有“不看皮影，不知礼仪”之说。指的是纸影戏有教化民众、传播传统文化的作用。如今，随着时代变化，看戏的人越来越少，会纸影技艺的艺人更是凤毛麟角。这让吴升平很痛心。“纸影是祖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为了它能继续传承下去，我们不能再固守原来的条条框框了。”吴升平说道。

2014年，为了抢救湘潭特色皮影戏，吴升平主动打破“行规”，在家人的支持下，历经六年多时间，编著了《湘潭地方影子戏》一书，系统而详细地介绍了影子戏的历史渊源、制作技艺、艺术内涵。为推广湘潭地方影子戏，吴升平开展了一系列传承活动。当时已年愈古稀的他带着工具箱辗转于全国各地，不辞辛苦地向人们介绍湘潭纸影戏。与此同时，他还深入学校、社区等地，为公众普及影子戏知识、表演影子戏。

现在，吴升平门下的徒弟已有30人，这中间还有一名国际友人。他的孙子吴渊也接过了传承湘潭纸影的“接力棒”，每天跟随他学习和整理吴氏纸影戏传统剧目。目前，爷孙俩已把纸影戏的表演传统剧目、制作工序、舞台搭建等内容做成了电子读物，向社会发行。同时他们办起了中国首家“私人纸影展览馆”，开放至今已接待近万人参观学习。在市博物馆等部门的大力推动下，吴升平的纸影还被作为文创产品向社会推广。

“我不爱你韬略广，我爱你是一个行孝郎……”3月12日，在湘潭县江声实验中学，吴升平一边在幕布后舞动着皮影道具，一边用略带沙哑的嗓子为学生们唱着。正是吴升平对纸影艺术孜孜不倦地追求和探索，让他的表演深受喜爱与肯定，2008年荣获第一届（亚太地区）民间艺术家最高奖“金飞鹰奖”终身成就奖。2003年至今，其作品获省级以上大奖20余次。2014年，吴升平被认定为“湖南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近些年，吴升平在想方设法超越和丰富前人的技艺之时，还注重拓展纸影艺术的传播空间。在这期间，他多次登上央视荧幕，手把手教授明星艺人和外国友人表演纸影戏。在80岁时，他还创建了纸影数字博物馆和纸影APP。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一直在奔跑，我永远不会退休。”吴升平表示，只要身体条件允许，他都会为湘潭纸影的传播亲力亲为，“哪怕倾其所有都在所不惜。”

记者手记

吴升平自称“山野村夫”，他一直生活在远离城市的方石村，以耕种为生，一生钟爱纸影制作和表演。庆幸的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正是因为有吴升平这样的“山野村夫”们，正是他们的多年坚守和执着奔走，才让古老的湘潭纸影艺术没有被历史淹没。采访中，吴升平和吴渊多次说到一句话——“我们不后悔”。湘潭纸影作为我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记录和流传了影戏的初始形态。这种记录和流传得以持续下去，不仅需要吴升平和未来更多传承人自身的坚持，更需要人们不断的认识和深入的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