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兴二年三月糜豹序存疑

    作者：吴李才(2017-11-28)

一、前言

無錫《吳氏大統宗譜》(俗称《锡谱》)1950年版有一篇：吴郡太守糜豹《如胜吴公修辑世系序》，撰写于东汉永兴二年(公元154年)三月(1)，后世俗称为《糜豹序》(图1)。被评价为各姓氏宗谱中至今存世最古最老、价值极高的重要谱序文献(2)。但现知的事实是，更早的有西汉文帝四年(公元前176年)吴公家牒的《贾谊序》(3)和周贞定王十三年（公元前456年）吴王夫差长子幼书《嗣位图序》(4)。我阅读过吴寿锜老先生早年有一篇研究论文(5)之外，直至今天都未发现有学者对《糜豹序》内容提出辨析。真的没有疑点吗？非也。

我自2013年阅读了吳縣1766年版吴鼎科编辑《至德志》(6)，就发现《锡谱》1950年版《糜豹序》的落款时间有造假之疑。因为当年吴郡太守糜豹上任不久，有敕建泰伯庙於阊门外、访子孙正脉源流主祀、鉴修泰伯墓、汉桓帝敕赐“贤哉吴泰伯，庆泽弥流长”、勅封奉祀侯吴允承制、遂命太尉黄琼等议，如胜次子奉祀侯永主庙祀等各种事务活动。史实证明，糜豹不可能单凭一己之力，预见在永兴二年年底前完成全部任务之实施，更何况在吴如胜宗谱尚缺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提前在永兴二年三月《糜豹序》完成。

这次录入《糜豹序》原文和译文，与《至德志》中完成各项任务(图2-图5)的史实，作出比照辨析，笔者写几点粗浅的看法，与读者共同探讨这篇“东汉永兴二年三月糜豹序”。一已之言，掌握的文献不多，仅供参考。  

二、《糜豹序》原文(图1)

  图1、如胜吴公修辑世系序（东汉永兴二年第一次修）

图1-1：载自江蘇-無錫-吳氏大統宗譜[7卷]40冊1-3冊-1951,卷首上,序卷，第3页(数码页)，以及其地区的家谱等。来源：美国犹他家谱学会（Genealogical Society of Utah）。

图1-2：载自《中华吳氏大統宗譜》卷首 序图，编委会编，上海远东出版社，2004，《糜豹序》文献的实拍照片，由广州新凤凰吴氏宗长吴锐麟先生提供，致感谢！

糜豹序说的，“如胜思祖庙告成，而宗谱尚缺，於是纂集之，而命序於余。”只以“家藏世系进奏”。正如图1-2中，吴锐麟先生阅读后，用钢笔字写上了中肯的分析意见：“说明未有如胜谱”。“一天半日的时间，糜豹就能按谱牒作序吗？到底如胜是的在短时间能篡集成谱牒么？似是不合理。”

三、《糜豹序》译文 (简体版)

曰：若圣人，德与天地同其高厚，名与日月同其光明，文与山川同其悠久。故禄位之封於朝廷，功业之载於青史，福祚之飨於宗庙，子孙之保於万世也。洪惟周之泰伯，其圣矣乎！三让而保其家国之有天下八百余年。上王其祖宗，下侯其子孙，圣德圣功为何如哉!当商之际，拯生灵於涂炭之中，星斗得文武而整肃，山海得文武而清宁，泰伯之功不无在焉。永兴戊午岁，豹恭膺皇命来守吴郡，敕建泰伯庙於阊门外，访子孙正脉源流主祀。泰伯四十一世孙如胜，以家藏世系进奏，帝览而制曰：“贤哉吴泰伯，庆泽弥流长。”遂命太尉黄琼等议，如胜次子允承为奉祀侯，永主庙祀。如胜思祖庙告成，而宗谱尚缺，於是纂集之，而命序於余。余按谱牒，由泰伯、仲雍四传而周章受封显姓，以吴承姬，十五传而季札，复以逊国封於延陵。自後，为王、为公、为侯、为相、为将帅、为郡牧者，不啻数百人。泰伯之庆泽流长，岂不与天地、日月、山川同其高厚，光明悠久哉！吴氏子孙登名是谱者，当知前列名裔之重，可不兢兢业业，慎行修身？思之曰：一言之玷，玷吾先圣之德也；一行之乖，乖吾先圣之泽也。庶不负斯谱之传家也。是为序。

东汉永兴二年三月           吴郡太守糜豹序

—载自江蘇-無錫-《吳氏大統宗譜》-1951，卷首,第3页(数码页)

来源：美国犹他家谱学会（Genealogical Society of Utah）。

笔者注：

(1)永兴（153年五月—154年）是东汉桓帝刘志的第四个年号。这个年号使用时间其实不足2年。

(2)永兴戊午(永兴年不存在戊午，干支“戊午”，记错，应该指“甲午”。也就是指东汉桓帝永兴二年)岁，豹恭膺皇命来守吴郡，敕建泰伯庙於阊门外(《至德志》卷之三记载：阊门外指吴县西三里鴈荡村之南；另记载：吴郡至德庙在吴县闾门内东行半里余，祀吴泰伯。太守糜豹建于闾门外雁岩村南。鴈荡村与雁岩村应是同一地方。

(3)季札“封於延陵。自後，为王”者，据记载：周灵王二十五年（公元前547），吴王余祭（前587—前544）封季札（前576一前484）于延陵。季札见证过的为王者有余祭—余昧—僚—阖闾—夫差，且季札去逝后为王者夫差王仍在世，其世系传承后，称王者还有长沙王吴芮—吴臣—吴回—吴右—吴差，至此长沙王传国共五世绝。

(4)东汉桓帝刘志（132年—167年），在位21年时（147-167），据《姑苏志》、《江南通志》等记载，桓帝时期任吴郡太守有：薜固，其后有糜豹是在“永兴二年（154年）”史实,再有李粛等。桓帝年号：建和3年（147-149）、和平1年（150）、元嘉3年（151-153年五月）、永兴2年（153年五月-154年）、永寿4年（155-158年六月）、延熹10年（158年六月-167年六月）、永康（167年六月-十二月）6个月。由此可知，在东汉桓帝朝的吴郡，任太守有多人，糜豹之前任者、或继任者都有人在，也未听说过糜豹任太守有多年的实录。

四、《糜豹序》之辨析

永兴二年，“豹恭膺皇命来守吴郡，敕建泰伯庙於阊门外，访子孙正脉源流主祀”(图1)；

于四月鉴修泰伯墓(图2)；

于十月初五日，汉桓帝敕赐“贤哉吴泰伯，庆泽弥流长”(图3)；

于十二月初五，漢桓帝勅封奉祀侯吴允承制，“遂命太尉黄琼等议，如胜次子奉祀侯，永主庙祀”(图4)。

上述时间表清楚说明了，吴郡太守糜豹绝对不可能在上述几件事都未做的情况下，竟然能够在“东汉永兴二年三月”完成了《糜豹序》的写作，这不是有造假之疑吗？

图2、永兴二年四月 命吴郡守糜豹鉴修泰伯墓

载自吴鼎科编辑《至德志》,1766版,第28页(数码页)

笔者注：查阅文献记载，东汉永建四年（129年），吴郡所辖属县：吴县，娄县，由拳，海盐，余杭，钱塘，富春，乌程，阳羡（今宜兴），无锡，毗陵（今常州），曲阿（今丹阳），丹徒（今镇江）等。故吴郡守糜豹鉴修无锡县泰伯墓是任内之一件事。

图3、漢桓帝勅賜吴泰伯世系图赞：“賢哉吳泰伯 慶澤彌流長”，永兴二年十月初五日。

载自吴鼎科编辑《至德志》,1766版,卷首。第14-15页(数码页)

图3可知，吴泰伯世系图赞“賢哉吳泰伯 慶澤彌流長”的时间是“永兴二年十月初五日”，说明当时吴如胜只以“家藏世系进奏”，并未写出宗谱，但糜豹却可以在“东汉永兴二年三月”写好了序言，并提前七个月时间知道漢桓帝会勅賜图赞给如胜公，这完全不符合理性思考常识。只能说明糜豹序的落款是假的，难道是糜豹会写错日期吗？绝对不会吧，这是谁的错啊！

图4、漢桓帝勅封奉祀侯吴允承制，永兴二年十二月初五日。

载自吴鼎科编辑《至德志》,1766版,卷之二。第40-41页(数码页)

［点校］

漢桓帝勅封奉祀侯吴允承制  (繁体版)

皇帝制曰：國家寶賢，爰及苗裔，而清華列秩，非克纘先傳，勉自存養者，誰克承之？爾吳允承，鍾海岳三精英，備文質之純懿，契梅裏之真源，挺延陵立特秀，宜膺簡命，益亢名宗。茲值爾父灌陽侯吳如勝以世系進覽，太尉黃瓊等議爾為泰伯廟主祀，因錫(笔者注：錫，賜也。)爾為奉祀侯，永主廟祀。賁之敇命，庶國範有加，世模克承，乃有光於社稷。欽哉爾命！

永興二年十二月初五日。

从图3可见，漢桓帝勅賜“賢哉吳泰伯 慶澤彌流長”是在农历“永兴二年十月初五日”，这时间巳经是公历154年11月份了。

又从图4可见，“漢桓帝勅封奉祀侯吴允承制”是“永兴二年十二月初五日”，这时间巳经是公历155年1月份的漢桓帝年永寿1年了。

《锡谱》载《糜豹序》，其落款却是“东汉永兴二年三月糜豹序”，与《至德志》上述诸事的时间表有明显矛盾，由读者评说吧。

五、结语

阅读1950年版《糜豹序》和1766年版《至德志》,作比照辨析之后，我的初步看法如下：

1、据(明)王鏊撰《姑苏志》卷二载：“麋豹<永兴二年>”；卷三十七又载：“麋豹东海人，为吴郡太守，永兴二年建吴泰伯庙闾门外”。由此可见，地方志书报导永兴二年的史实，与《至德志》记载的时间是一致的。

2、糜豹是人而不是神，也不是魔术师，是一位务实的官员，不可能料事如神，在永兴二年三月写序时，就知道永兴二年十月初五日的东汉恒帝图赞，这靠谱吗？

3、永興二年十二月初五日东汉恒帝敕封允承錫爾為奉祀侯，永主庙祀。下旨之后，诸事落实要有一定的时间吧，但巳经跨进了永寿一年(155)一月。糜豹却能在落款日期前完成《糜豹序》，这哪里有可信度？

4、笔者阅读过另一篇没有落款的1917年版《糜豹序》，它收藏于美国犹他家谱学会。也就是说，《锡谱》载1950年版《糜豹序》是它的修改版。古人写序言多有落款，最简单的也要写上撰写的时间。哪有为家谱写序言不指明帝号年代的呢？

5、古序难得，合并的谱牒为何仍无迹可觅？这是吴氏宗谱之奇(7-8)，确实仍必须继续寻踪觅迹。南宋左丞相兼枢密院使吴潜撰写的《吴氏统宗族谱叙》和《宋许国公复修源流世谱》，录入自己的家族支派图和世表，是诸樊世糸下传而源远流长。这正是合并的谱牒之作(9)。

本文录入《锡谱》1950年版《糜豹序》作为一例，通过阅读辨析，初步认为它的落款“东汉永兴二年三月糜豹序”存疑。《糜豹序》还涉及关联的问题探讨，例如：关于吴如胜生年考和世系传承定位，关于“豹恭膺皇命来守吴郡，敕建泰伯庙”诸事之背景的主客观原因分析等，不在本文中讨论。让我们以怀疑、科学、求实的精神，认真探讨，去伪存真，通过学术争呜，求得共识，期待对《糜豹序》作出客观的评价。

参考文献

(1)《如胜吴公修辑世系序》（东汉永兴二年第一次修）—东汉永兴二年三月吴郡太守糜豹序，原载：江蘇-無錫-吳氏大統宗譜[7卷]40冊1-3冊(卷首,卷1)-1951。来源：美国犹他家谱学会（Genealogical Society of Utah）

(2)《吴氏大统宗谱》（锡谱）1-15次修辑主修人、撰序者之简介，作者：吴寿錡，载自：吴甄源:吴氏宗谱名序选录(三)2013-11-18

(3)《纪念吴庄的学生贾谊逝世2180周年》、《西汉文帝四年吴公家牒的贾谊序》，作者：吴李才，载自《华夏吴氏网》，2013-8-11/21

(4)吴王夫差长子幼书《嗣位图序》，作者：吴李才，载自《华夏吴氏网》，2016-9-28

(5)《如胜吴公修辑世系序》之“干支与年号的研究”，作者：吴寿錡，载自中华统谱编委会《工作简报》(第22期)，2005-2，来源：吴锐麟提供的资料。

(6)1766年《至德志》吳鼎科編，作者：吴李才，载自《华夏吴氏网》，2014-7-29来源：美国犹他家谱学会（Genealogical Society of Utah）

(7)吴氏宗谱之奇（6）名序争艳 作者：吴甄源，载自《吴甄源的博客》，2014-11-08

(8)吴王寿梦第四子季札公世系圖的由来，作者：吴李才，载自《华夏吴氏网》，2016-1-28

(9)南宋左丞相兼枢密院使吴潜叙，作者：吴李才，载自《华夏吴氏网》，2014-7-2

本文得到吴氏宗长吴锐麟先生的支持帮助并审校，致感谢！

(本文在《华夏吴氏网》发稿，致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