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深夜我再次梦回我们的老家,我们的老祖屋在海南岛文昌县茶园村。
爸,你走时,我无法回去看你最后一眼。当然,可以搪塞一万个理由,可是不孝就是不孝,它不是右派之帽,期满可摘。爸,你教导我:忘记你帮别人做了什么,记住别人帮你做了什么。爸,我永远记住你给我们的家训:诚信、诚心、诚恳。于人,诚信;于己,诚心;与事,诚恳。人生做到这六个字,就体现其人生价值。
爸,德国人说,要体现人生价值只要做到五个字:Verantwortung (责任 ),Freiheit (自由),Solidaritaet (团结),Gerechtigkeit (正义),Toleranz (宽容)。有意思的是,我把这五个字中间的字母联起来,正好构成 Werte (价值)。这五个字的内涵无非也是包括对人、对己、对事的内容。
爸,你身教重于言教,受你的影响,我从小养成习惯:今天的事绝对不留给明天。受你的影响,我也这样身教儿子,你从来没见过面的孙子。爸爸,你的孙子已经二十八岁了,长大成人了。
二哥寄来照片,我也看到修整后的新的祖屋,可是,我还是中意老祖屋,我们共同生活的老祖屋。
我们的老祖屋,走进大门,就是所谓的“正室” ,用来会客和吃饭。正室大概26平方米吧,正室设施简单而实用:几把椅子,一张吃饭的八仙桌。地面是泥的,长年累月用脚踩。正室地面有些不平。记得小时摆桌子吃饭,经常要试好几回,才能找到合适的位置。
正室上方是一个“公殿”用来摆设祖宗的名牌,过年过节时后人祭拜。文革时,“公殿”没有了,祖宗的名牌没有了,换上去“高举毛泽东伟大思想红旗奋勇前进!”
正室右边是三间横室,左边是厨房,泥砖砌成的大灶,锅很大,直径一米五。记忆中,除了过年,大锅的内容不可能充满,哪怕是一家十口人之众。小时,我发现右边的三间横室是黑的,左边的厨房更黑。问你何故,爸爸,你说,穷人多算命,丑人多照镜。我们家穷让人算命,算命先生说,这横室做厨房,你们家会发财,所以,算命先生说一下,厨房换一下,所以,每间横室均做过厨房,故此,每间房子都黑。
我们睡的床其实就是一个木架子。夏天只铺一层草席。冬天来了,先铺上一层稻草,而后才是床单。海南岛多台风,屋顶经常被损坏,经不起狂风暴雨,老家那“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经常在睡梦中让滴下的雨水惊醒,先找来盆或桶接住漏下来的雨水,再找一个角落,熬过一夜。
老屋的门是防君子,不能防小偷,更不能防老鼠。为防鼠,庄稼人都养猫。也不能防蛇,小时扫地,扫到“山竹青”( 不知学名)的毒蛇,毒性极强。好在我命大,那脚没下去。赶忙悄悄地退出去,找来一把铁锹。那蛇死到临头,还在睡梦中呢。只是那事,让我惧怕的余波延续了好几年。
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就是那棵老龙眼树,它不属于我们家,属于堂叔叔。但是,我们夏天乘凉,晚上赏月,都离不开它。每次想起故乡,我就不由得想起那伴我成长,萦绕往日欢笑与泪水的老屋。曾祖父留下的老屋,相对于城镇的现代建筑,显得简陋且几分寒酸,但我家老屋永远不失自身具有的韵味。
记忆中,春夏秋季节,雨水比较多时,看到屋檐下溅起的点滴水珠,我可以享受到雨的美妙景色了。冬天的时候,天气寒冷,一家人就时不时窝在家里,围着灶台取火,或一起吃饭,拉家常,温馨而自在。
三十年没有回老家了,以前每次回去,总习惯把家里打扫一遍,将东西整理好,让老屋存有整洁的味道,有主人在家的气息。
老祖屋对于我逐渐地熟悉而陌生。梦中看见祖屋,看见门前磨平的石凳、渐渐斑驳的红砖、锈迹斑斑的锁、地面上、木凳、桌面上落满的灰尘,......。父母亲住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大床的一只床脚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床上厚厚的灰尘。......。那些逝去的往事,是否依旧清晰?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家时,我们小朋友围在床上打牌的情形,于发哥一点也不留情面,有时打得我们落花流水。小时喜欢赏雨、赏月。断线似的细雨,轻逸而潇洒。夜晚村里渐渐安静下来,明月悄悄爬上天空,我一个人享受着那洒落进来的月光,就着柔和的灯光,静静地写啊写,写着写着就进了梦乡,梦见了知识的海洋。以前每次离家时,父母亲总在大门口有道不尽的叮咛,还有那不舍的挥别。而每当我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时,回到老屋总有父母亲的安慰和关怀。老屋,是我快乐出发的起点,为我加足动力,扬起自己飞翔的翅膀。老屋,也是我幸福归来的港湾,为我遮风挡雨,营造一片温馨舒适的天地。老屋有一种情愫,一种挥之不去,招之即来的独特感觉。现在我们仿佛已习惯了钢筋水泥的环绕,老屋的砖木结构房子却是一种难得的闲适与情调。老屋是我梦想的出发点,老屋让我蕴藏思想、积累灵感、背着期待。老屋萦绕的并非是我表面察觉的残破,它已积累与释放了一种永恒的情结,而这种情结和着它美妙的记忆已渗入到我的血液中。
月是故乡明,屋也是老屋更有韵味,老屋是破旧的,也是古朴的,同时也是饱含内蕴的。岁月悠悠,关于老屋的记忆也在一点点地被拉长,老屋伴我成长,撑起了我的一片天空。老屋,你在我的梦中,你的存在,就是我最美的回忆。无论我走在天涯还是海角,思念总是朝着一个方向:老屋瓦楞上是母爱的重叠,老屋的墙是爸爸的性格,支撑着我不倒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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