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妹咀带着她老公杨古董到谱局来坐,三十多年没见面,除了脸上爬了些岁月,其它基本没变,衣着还是那样朴素整洁,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青少时年绞在一起的朋友,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寒暄热温的,杨古董开口(注1)就说:“现在好多姓数作兴修谱,谁晓得以后又会不会犯法”。说是在说话,话中的音法明显是在问。会不会犯法前面还加了个又字,说明杨古董是尝过味道的。
谱局吴叟望着顶上说话,也算是在给杨古董作答:“别的姓的事不大晓得,姓到了吴,总会晓得一些吴家门里的事。
吴氏源流总系为吴泰伯至寿梦王,这是汉司马为吴氏留下来的世次谱系。吴氏自有谱以来,子孙百分之九十八九承认这个世系,直到今时,仍然还是百分之九十八九在使用这个世系。
国家的史书上记,司马迁犯了法,被当朝执行了宫刑。原来吴氏承认的,一直在使用的世系,还是从一个犯了国法的人手里拿来的。
吴氏族人敢用与国法难容的人著写出来的记事,敢肯定并且采用犯者为吴氏写的谱史,这件事是不是会被冠上否认国法的嫌疑呢?
那应该是不会的。不说此一时彼一时的俗话,单说谱学与史学这二个话题,与国法就是有区分的,谱与法的指向不在同一个目的,谱是传承,为日后改善,法是管制,为当前治理。
再说汉皇帝只责司马顶撞当朝的旨意,不责他的书事,他著的书没有犯到法上去。即是后代的法学家,也没有一个在法学层面责难过司马氏。
姓氏人群修自己家族的谱书,文也好,句也好,只要不涉到法事上去,就不会犯到法的头上去,不会犯到时下的法,就更不会犯到以后的法,这就是谱书的道理。”
“是哦,我个里三下镢头响了二下半(注2),还有什里怕的吗?”杨古董作是把道理听进去了些。
林家妹咀和杨古董的性格真是合得来,二个人下起楼来走路的样子还是和先前一样四平八稳。想是林氏也在要修谱,估计她回去还会去查一下,看看那个司马大公帮她林家和杨家写了点谱事么。
注1:家里男人在场,女人不乱说话。
注2:逝者抬到山上去,孝子得抡镢头先在山上锄三下,通知土地公公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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