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佳话之古吴遗迹
近代以前,按古籍记载,基本一致的说法是泰伯奔东吴即无锡梅里,引起争论是上世纪30年代的事。至今归纳起来大体有五种说法:一叫西吴说,在今陕西陇县的吴山,又名吴岳。二叫北吴说,在今山西平陆吴城。三叫东吴说,在今江苏无锡梅里。中国古代称“吴”的地方主要有这三处。“吴”本是族名,后来才成为地名、国名。另一种说法是宁镇说,指江苏南京、镇江及皖南地区。还有一种说法是“假托说”,说是后人杜撰出来的,不可信。
说泰伯、仲雍避到西吴的理由是:西吴属陕西西部,是离周国所在岐山下周原不远的吴山这地方,这里一直是古老的狩猎民族吴(虞)族居住地。泰伯、仲雍来到这里后,成为当地吴族的酋长,建立起氏族国家,号称“勾吴”。
说泰伯、仲雍避到北吴的理由是:该地是西周虞仲封地。即武王灭商后,寻找到仲雍的传人时,周章已继承父位,周武王便正式封周章为勾吴国君,又将周章之弟仲封于周原的北夏墟。仲以国得姓,是为虞仲,虞仲所封之国在周之北,故称北吴或北虞。
说泰伯、仲雍避到东吴的理由是:有众多古籍、史志记述,资料翔实,凿凿可证。
至于“宁镇说”,是解放后的1954年在镇江丹徒烟墩山发现了一些文物,重要的是“宜侯矢簋”这件珍贵的青铜器。陈邦怀先生考定为周康王时物,唐兰先生指出簋铭中的“虞”就是“吴”,作器者乃是吴君,给早期吴史提供了证据。李学勤先生撰文推阐唐先生之说,由世系推定器主乃是柯相,间接证明泰伯以来的传流绝非子虚。有人据此认为湖熟文化的分布区域宁镇及皖南地区应是吴文化的发祥地,今江宁县一带系吴国始建和发韧之地。我意此说缺少泰伯、仲雍时之实证,只能说是勾吴国扩大后之“吴君”所作。
至于“假托说”,即泰伯、仲雍奔吴、建“勾吴”,为后人假托,绝不可信,吴国是江南土著人自己建立的国家。其实持此说者,也是假设罢了。此外,还有湖北荆山说、浙江湖州衡山说等。以上各说,有的引经据典,有的从考古学、民俗学出发,各述其由,各有其理。
经研究与考证,“西、东两吴说”比较真实可信。即泰伯、仲雍先行奔至西吴,建立氏族小国,号称“勾吴”,即今陕西宝鸡附近陇县境内。泰伯的吴政权与其古公亶父、弟季历的周政权相互呼应,专写周国事的《诗·大雅·皇矣》因称“帝作邦作对,自太伯王季”。两国相近,不过四五百里,故皇矣说:“乃眷西顾,此维与宅”。又能以其友爱而为互助,皇矣又说:“维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
泰伯在吴山的遗址、遗迹与传说甚多,史志有记载,在今凤翔县陈村镇有东吴头村、西吴头村和南吴头村之说。南吴头村留有泰伯庙,塑了金身,夏历五月,十里八乡百姓都要到此叩头礼拜。吴山亦有泰伯庙,森林公园雄伟的山门上,尚留有“荆吴祖地”、“伯仲初始”几个大字。另史书记载,距西周发祥地宝鸡不远的甘肃庆阳县西北山区太平村,也有泰伯庙,当地百姓把泰伯看作神,并把庙宇所在形如巨龙的山脉称为太(泰)白(伯)梁。
古公亶父病重时,为了照顾氏族的传统,他留下临终遗嘱,要季历让位给泰伯。泰伯、仲雍回去奔丧,极尽孝义之道。季历依照父命要将王位让给泰伯,泰伯坚辞不受,季历不依。泰伯多次避让不成,只得与仲雍再回荆蛮吴部落,因两地相距不远,泰伯才有回去奔丧的可能。为了表示决不反顾之心,和季历的前来纠缠,便与仲雍带着众人远走高飞,举族南迁。他们从陕西西部的西吴出发,一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辗转迁移,最后一直到达长江入海处的江苏无锡地带,即今锡东梅里之地。泰伯还说:“吾之吴越,吴越之俗,断发文身,吾刑余之人,不可为宗庙社稷之主。”(《论衡·卷廿三四讳篇》)
泰伯、仲雍的最后落脚点在无锡梅里,理由有三:
一是史料翔实可证。公元前420年左右的《左传》,有八处记载泰伯奔吴或吴为姬姓的事实。如“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太伯不从,是以不嗣”(僖公五年)。“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羸以为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哀公七年)。公元前320年左右的《穆天子传·卷二》“赤乌氏先,出自周宗,太王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长子吴太伯于东吴,诏以金刃之刑,贿用周室之壁。”公元前90年左右的《史记》,记载泰伯奔吴的资料更为翔实。《论语》一书有三处提及泰伯奔吴或吴国为周后。《诗经》、《国策》、《吕氏春秋》、《汉书》、《越绝书》、《逸周书》、《韩诗外传》、《论衡》、《舆地记》以及《吴越春秋》、《东周列国志》,以至好多地方史志等等先秦与两汉古籍都有记载。1998年5月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一部70万字的《勾吴史集》,基本集中了先秦与两汉等古籍史书有关资料,可供查阅举证,这里不再赘述。
当然,史书记载有它的真实性问题,但在考古没有可靠的物证发现以前,文献资料显得格外重要。王国维先生的“二重证据法”告诉我们,“虽古书之未得证明者,不能加以否定;而其已得证明者,不能不加以肯定,可断言也。”
二是遗名、遗址犹在。东汉永兴二年(154),桓帝敕令即宅为祠,始建泰伯庙于无锡梅里。同年诏吴郡太守糜豹在无锡鸿山修建泰伯墓。糜豹《太伯碑记》云:“余幼年读鲁论文暇,每思太伯之风,彷徨而不可企,不意受命南邦,诏建泰伯墓庙于梅里鸿山……”对此历代都有修缮与皇帝祭祀、追封达30余次。如晋明帝尊太伯为“三让王”,用王者礼乐,具王者冕服。唐太宗下诏重修扩建泰伯门殿。宋哲宗下诏“吴泰伯以至德殿为额”。康熙御书“至德无名”,乾隆四次致祭,御书“三让高踪”。每年夏历正月初九与清明节,四乡人民都要进庙祭祀、上山扫墓。蛮村(梅村)、荆村、蛮巷,俱是古代遗名。伯渎、九泾,史书上有记载为泰伯所凿,“证诸历史,最古为伯渎”(《江苏水利志》),据近年鸿山古墓群考古,通过遥感技术测定为人工开凿。还有泰伯率众春秋致祭的“故文台”。历代诗人、文人留下的诗歌,有记载的不下三百首之多,当地流传的吴歌更多。碑记、碑文自汉至清,代代皆立,有文字记载的达21方,现尚有12方完好无损。这里还要说的,泰伯庙各地有几处,而泰伯墓在全国仅此一处,好多古籍史志都有确实的记载,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三是口碑、传说永存。荒三千、凤凰墩、马夫浜、皇渡河、马渡浜、泰伯井、陶埂上、治坊浜、崇安场、龙泾沿、尸骨坝、纱帽丘、岸船弄、皇渎浜、望虞河、鸭城、麋城、猪羊巷、泰伯洞居等等传说,都与泰伯有关,血肉丰满,倾注了历代劳动人民的无限热情。所有这些口碑、传说均有迹可寻,往往揭示了历史的可信性,又有历史的可靠性,是远古文物的再现。
现代著名先秦史专家李学勤先生指出:传说往往蕴含十分重要的史实,断不可通盘否定。古代一个民族关于本身先世的传说,决不是凭空虚构的故事,它在古人心目中有重大意义,传说的传述更是很严肃的事情。古希腊的史诗讲特洛伊之战,似乎完全是神话,然而作为考古学先驱的施里曼进行发掘,取得了丰富的成果。禹都阳城也是传说,但近年确在当地发现了年代相当的遗址。所以,我们决不能抹杀传说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