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深:太祖的收藏已不在 但文人的精神仍在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一财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5/2/23 16:14:12  文章录入:gohwu  责任编辑:gohwu
 

 年轻藏家收藏当代艺术几乎已是常态。但对照着吴亦深的家族,人们或许能从他收藏当代这件事儿上读出别的什么。他的太祖父吴湖帆是民国时期最重要的画家、收藏家,海上画派的一代盟主。西风渐入之时,他坚守江南文人画,绘画从清初“四王”、董其昌入手,后期直追宋元,引领一时风气。民国画坛,曾有“北张(张大千)南吴(吴湖帆)”之说。

  吴湖帆的祖父、也就是吴亦深的太高祖吴大澂,又是晚清金石家、收藏家。吴大澂曾为清庭的兵部尚书,收藏宏富、擅长书法、为名重一时的金石学者。

  祖上两位艺术名宿,无奈文脉曾被割断;太祖在西风东渐的时代坚守江南文人画,而吴亦深则同时关注传统与当代艺术。传续与阻断,传统与当代,在这个“80后”身上会以何种姿态呈现?寻访5位年轻的藏家之前,吴亦深是最令我好奇的一位。

  来到吴亦深的工作室时,主人还没到。这个空间,从入口至里间,近代书画与当代书画并置,但作品的文雅与安静一以贯之。玄关挂着民国时期的匾额,上书清代书法家尹秉绶的隶书“劝读”。匾额的一侧是一对吴湖帆所写的篆书对联“有天下事,读古人书”。进得门来,关良的大幅立轴《孙悟空》以大色块的红色抢先抓住来客的目光。继而是民国书法家杨宪的书法镜框,以及台湾当代画家郑在东的水墨山水。

  吴亦深坐在茶席前,谈起他的收藏。最靠近茶席的那幅画是上海艺术家何赛邦的《七柿图》,他说“何老师是我最喜欢的当代艺术家,没有之一。”他认为,在何赛邦的画中,他能够读出与民国画家关良一脉相承之处,同具海派风貌。

  把握时代,是真正的家学

  吴湖帆之后,吴亦深的祖父与父亲都没有以艺术创作或收藏为业。父亲吴元京偶尔练习书法, 吴家与艺术之间的关联到吴亦深这里,再度续上。同赵凌甲一样,学生时代的吴亦深也并未对艺术有过钻研。甚至,对吴湖帆身前资料的整理与学习都是在他大学毕业,进入上海工美拍卖行之后。

  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吴氏文脉一度中断。当年吴湖帆所藏的大量珍贵古画以及他自己的作品也大都离开吴家。“虽然留存几件,但仅仅是吴湖帆当年所有的冰山一角。”吴氏所藏,绝大部分归于上海博物馆,一部分进入故宫,还有一些则由吴湖帆大弟子、大古董商王季迁带到了美国。与普通人一样,吴亦深借以了解先祖的也仅仅是学者的研究和书画著录。

  对家族的收藏历史,吴亦深有他自己的观点。令他最为欣赏也引以为傲的是:“他们不但认真扎实地将学术搞好,同时也把握了时代的脉络,那是一种很智慧的东西。”这一点在吴湖帆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同为艺术家与收藏家,他并没有复制祖父的收藏模式,而是建立了不同的收藏体系。

  在吴亦深看来,两位先祖的收藏都与那个时代相伴而生。“在收藏上如何把握时代先机,是很值得我思考的。”吴大澂(1835—1902)生活的晚清,正是金石学兴起之时,他收藏钟鼎、古文字拓片,并摹写古器物上的文字,成为金石学派的重要推动者。学者白谦慎就以吴大澂为中心,试图勾勒晚清文人群体的面貌。罢官回乡之后,他移情艺事,不仅收藏印章、碑帖、青铜器,还悉心研究,著成《古玉图考》、《愙斋集古录》等重要研究书籍。他还曾会同顾麟士、金心兰等人共结怡园画社,执东南艺事之牛耳。

  虽肩负着祖父的希望,吴湖帆并没有全然顺着吴大澂的路径行走。“虽然一般人可能会期待吴湖帆做出和吴大澂差不多的事。但他并未完全继承。而是寻找那个时代的艺术方向。”吴亦深说。吴湖帆收藏了大量名贵的宋元书画和拓本,如米芾的《多景楼诗册》、宋赵构《千字文》、刘松年《高山四皓图》以及黄公望《富春合璧图》之《深山图》以及吴镇《渔父图》等。这些作品亦滋养了吴湖帆的画技,让他在追摩“四王”和董其昌之外,得以融汇宋元画风。

  在整理吴湖帆身前资料之时,吴亦深看到吴湖帆临摹了一批吴大澂的金石书法。“但这仅仅是他艺术创作的很小一部分。”对于收藏,吴亦深抱着这样的看法:“借古谈今,这个时代诞生了新的文化,我还是要收藏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找寻文人,珍藏海派

  家族的传统依然从方方面面影响了吴亦深。在收藏上,他有自己明确的审美标准:希望在今天的艺术家中找到能与古代南宗文人画的内在精神一脉相承的人,而这样的艺术家一定是符合他心中对“文人”的定义的。他也尤为看重“海派”。民国时期的海上画坛有吴湖帆、潘天寿、吴大羽、关良、林风眠等人都曾在此发出声音。“那是一个文化多元的时期,而我觉得,这座城市在21世纪依旧能够在中西融合上做到一个高度。”

  “在当时的海派画家中,吴湖帆是对传统的很完美的体现;关良是中西结合的开始,他们同时存在,密不可分。站在海派文化的角度,我都非常尊重和喜欢。”吴亦深说。

  所以吴亦深收藏的当代艺术作品,大都出自江南地区的艺术家。如何赛邦、杨友良、于彭、王天德、苏畅等。在他工作室中陈列的画作均是淡雅的、以水墨为媒材、更多中国元素的绘画。期间还有两件苏畅的装置作品。

  一件作品放在眼前,吴亦深最先考虑的是两点:品位以及技法。“前者可见艺术家的思考,而后者体现艺术家的功力。”在吴亦深的审美世界,何赛邦的作品最接近于他所希望表达的东西。“他总能够将中西艺术结合地很好,在他作品中有中国传统最为核心的东西。”他说。何赛邦常常在画作中表达一种失控中的控制。吴亦深觉得,这样的状态非常难把握,因而也能见到画家的深厚功力。

  去年,吴亦深和策展人徐涵明一起策划了“梅景书屋师生画展”。那次展览,汇集了吴湖帆及其弟子书画作品共130件。其中包括吴湖帆的成名作《云表奇峰》、代表作《江山如此多娇》册页以及《潇湘雨过》等。策展也是吴亦深目前努力的方向之一。他希望将自己认为好的艺术作品推广到人们的生活中。“当一种文化出现时候,我们有各种方式去应对。有人选择去购买,我则会选择学习。我会学习书籍装帧、还有如何策划展览。”在他看来,真正的文人并非收藏名画那么简单。现在的吴亦深很难说是收藏书籍、近现代书画还是当代艺术。但他说这恰恰是他所向往的生活方式。包括茶具、书籍、书画、装置艺术,这些东西都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元素。

  借古鉴今

  与江南文脉联系紧密,吴亦深又怎样看待“当代艺术”?在他眼中,“当代艺术”仅仅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并不带有某种审美指向性。“如果说活着的艺术家创作的艺术品都是当代艺术,那么在来自西方的脉络之外,也有王天德、何赛邦这样继承传统的当代艺术家。”而他所选择的当代艺术家,都是能够和明清文人画产生联系的。

  这样的理念看似从传统出发,但吴亦深也并不拒斥西方。他所理解的艺术应该是“洋为中用”的,其内核依旧应该是中国的文脉。“我想,当时吴昌硕、赵之谦这样的文人如果活在当下都一定不会放弃帖学,但也绝不会拒斥中西融合。”

  吴亦深认为,文人也远非中国独有。倪瓒的绘画、二王的书法与日本的茶道、当代艺术中的一些流派、甚至于北欧的极简主义设计,这些都能够视为一个整体,它们有相互交融的可能性。“这是一个打破地域性文化的时代。”他希望用更宽广的视角去看待文人和艺术。

  “现在,收藏当代艺术的人越来越多。但究竟怎样的当代艺术是好的,可能要多年以后才能论定。现在未必能够给出答案。但对于刚入行的藏家而言,当代艺术一定会是首选。”吴亦深说道。但古美术中,好坏的标准则已经非常明确。因而,吴亦深的方法是:通过阅读和观摩熟悉传统。他觉得,这能够让他在面对当代艺术的鉴赏时事半功倍。

  他同时也认为,中国藏家想要按照西方的审美去收藏当代艺术品可能会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原因在于:中西方的审美不同,并且,西方艺术品市场的秩序更为严密,他们会更好地保护本国的文化与艺术家。

  吴亦深也并不认同来自当代艺术中对“观念”的重视。他认为,人应该有用眼睛去发现美的能力,而不是用耳朵。“这个游戏的核心依然是用眼睛去看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