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一个陶瓷盛世的远去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吴文琴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4/11/20 15:26:04  文章录入:吴文琴  责任编辑:gohwu
 
    我的家乡-广东省廉江市徐村村,从明代开始就开始了陶瓷,营造了一个陶瓷盛世的时代,但随着国家在家乡兴修水库,这一切几乎成为了过去。现在留给人们的,只是九道残存的遗迹。

 

家乡,一个陶瓷盛世的远去  

   

又是一个清明扫墓时节。微风过后,天地间便是凄凄沥沥,微雨蒙蒙。络绎不绝的人流把原本泥泞的山路,辗得烂泥成堆。脚步所向,发出吱吱的声响雨水伴着烂泥得裤子黑一块,黄一块的,活象个泥匠。山坡上,被泥土埋的瓷片与瓦砾,在雨水的冲下,露出的尖尖,被撞到了皮鞋端上,幸巧没有造成伤害。我俯身检起一瓷片,用力敲下粘着的泥土,如丝草根,如网的一般缠绕在瓷片上,吮吸着瓷片的每一滴养料,每一粒水粒,慢慢地连成了一体。这原是一座陶瓷厂,现在却是一片废墟。看到这种境况,一种莫名在深深地剌向心胸,眼框里闪动的泪花慢慢地摸湖了双眼。因为这里有着我童年的记忆,有我生命的起点。  

由于家里贫寒,从小就跟着妈妈辗转在陶瓷厂那有限的天里,终日与瓦泥、瓦匠打交道。这里没有儿童的欢笑,没有儿童的欢乐,终日与瓦匠们那忧郁的脸孔面面相照。为着一家大小的生计而劳累的妈妈,一台永不磨损的机器,在那里不知疲倦的奔忙与运转着,我的家族香火,就是在她的牵扯了才有了发迹的今天  

那时我村共有9间陶瓷厂,在一条南北坐向的山涌上,各自占山为王,得以成为陶瓷厂安身立命之地。厂与厂之间,只有一、二里路相隔,举目可见。每当陶瓷窑炉生火时,那鸭咀状的窑尾排出滚滚向上的白色浓烟,如一个个白色的蘑菇,在向空中翻卷有时甚至几间厂同时点火烧制产品。工厂间同一方向的烟球随风飘荡,在空中叠在一起。我们经常爬到高高的山顶上观看,那翻滚向前的白色烟球,象仙女散花般地飘逸,象白马王子天马行空地飞舞,象雪花在空中慢慢地散去……  

那时为了生,村里人纷纷离家而去,跑到广西越南的边境的陶瓷厂,拜师从徒。学到一手技艺后回到家乡便办起了陶瓷厂。从明朝开始,村里就盛行这一产业,慢慢地9间陶瓷厂就在不同方位上立了起来。全村300多人的陶瓷工人,在这里开始生命的延续,一个以陶瓷工艺为中心的产业化生产链,在这里落地生根,成为鼎沸一时的陶瓷。陶瓷业的崛起,如磁力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慕名而来的人们络绎不绝地这里拜师为徒,从而撑起山区经济的一片天那时方园数十里陆陆续续办起的陶瓷厂,是师出村。  

家乡的陶瓷厂,与传统家庭作坊的最大不同,一开始便以业化生产作为最高起点一般工厂,从事职业的不少于30人。那兵营式的生产车间里,外侧的每三、五米便开着一个门门内的两侧各立着一个操作台。操作台晒场车间,以一条直线贯通,由个人操控  

那时候国内生产盛行大锅饭,但在这里盛行的 “四包”管理,成为百年不衰的老皇历(即:包工件,包晒干、包存放、包入窑),在各地大批管卡、压的大潮下,这里我行我素,保持着不变的队型。  

操作台是一个用瓷泥烧成的筒式结构瓷品,内测中间,一个深红色的凹体园锥光滑如镜。然后将一根坚硬如铁的木桩倒栽在地面上把顶尖打磨得滑溜溜的,生产时磨台套入到木桩上。生产时只要用手轻轻地转动,操作台就飞快地旋转起来。据说,这种生产工艺在中国续了上千年  

陶瓷生产起步时,产品结构比较单一,基本是围绕厨具而进行品系越来越多,开始进入人们生活的各个环节。那时,我国经济落后,人们没有钱添置家具,陶瓷产品便以质高价廉而成为理想品。厨具煎、煲、炒、煮、炖、烹饪;家具桌、椅、板、凳;储物存粮、存衣、死者的骨骼;水利,引水渠,采用大小不等的瓦缸、瓦盆和瓦罐造成;人们住宿的围墙,利用瓦缸的次产品,以黄泥泥巴作为粘结物,围墙就建成了;人们居住的屋瓦片,把瓦泥烧成水涵后,从中间切开,就成为理想的瓦料。可以说家乡的陶瓷产品,在家乡方园百里的范围内无处不在伴随着乡下人,走过了个漫长而艰苦的岁月,创造了一个陶瓷盛世代。  

烧制产品是一个卧式隧道窑。家乡地处丘陵,所以在造窑时,通过带斜体的山,顺势挖出一约60多公分深,三米宽的濠沟,采用砖块砌,卧式隧道窑就这样立了起来。窑炉内一个个阶梯,拾级而上,作为待烧半成品存放之用。窑炉的两侧每一米对应开着一个烧火孔,起火时对应的两边四个窑孔同时起火,由下至上逐级燃烧。持产品达到一定质量后,才依次地往上轮换,连续两个日夜的产品烧制,使人们在高温下煎熬着,其耗费的燃料不在少数  

产品的燃制所需要的原材料是清一色的松枝。那时家乡的山岭生长的松树满山遍野密密麻麻。松树林纯属野生,没有管理权属所以们把松枝砍下后,略作晒,然后捆扎成一个园柱体,竹木棒从中间穿过,人们在两个园柱体的中间挑着担行走形成了一条直线,从侧面看去,几乎看不到人的踪影。平日里,经常可以看到上挑着松枝山岗上行走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朝着陶瓷厂的方向直奔而去,从而成为家中柴米油盐的一条稳固经济来源。在经济困难的情况下,家乡的陶瓷照亮了乡间,造福了当地,成为东西两省边的一道强力经济支柱。  

陶瓷厂有一条行规,工龄满30年才能授徒,工作满两年转为正式工,有五年授徒经历的人,才有模具的制作权。大小煲、盆、碗、碟全采用模具做成雕刻模具,是陶瓷生产中重点工艺。它需要精耕细,尺寸得当。大的盆、缸的制造,由于体型大,无法用模具,则采段生产进行,待半干后,延续生产第二节段与第三节  

陶瓷生产开发着陶瓷文化,而陶瓷文化又在开发着陶瓷生产。为了增加产品美感,开始时采用一种珠红色的粘土作胎制成一种釉。当产品干,在产品的表面涂上一层釉,使产品经过高温烧制后,瓷面便呈现出一种深红色的釉面。从表面看,如一面闪闪发光镜子,发挥了保护与装饰的双重作用。随着社会生活的多样化,们开始对品种的装饰性提出了要求。于是产品慢慢地出现了花纹的构图。如安放人体遗骨的缸,在缸口的沿边绘制着一道铁环图煲水的水煲绘制花鸟纹饰;大盆的边缘,绘制莲瓣纹等。陶瓷上图文设计版式,许多可以追溯到秦始皇的年代。从而使产品显得更加大方绚丽,体现出多彩的生活需求。可见科技陶瓷生产中开始崭露了头角。  

     那时厂里没有固定的销售队伍,没有产品广告,也没有职能部门。师傅们既是产品的制造者,又是产品的销售者,自己管理自己成为生产者的一种自然惯性。产品的销售,一方面由市民直接到厂购买,另一方面则由师傅趁着街日,挑担入市抡滩。村里的9间陶瓷厂,分别在周边的镇上设立固定滩位,几乎占据当地圩市的一半份额。他们用产品围起一个园型的场,川流不熄的客人可在前面开出的一个缺口入里挑选产品。由于周边集市很少有同类产品,所以乡的陶瓷产品便成为当地叫响的名牌  

村上那300多人产业大军几乎是雄性堆砌的地方,但我妈却是一个特别。战乱时,我妈随着父辈逃到越南求生。生活的本能,十多岁时,妈妈便辗转于中越边界,中方的一侧拜师学艺,从而进入陶瓷这个。她身高约1.64米,体质协调均称。从我懂事的那时起,妈妈几乎成为我做人的偶像。她能干,体质好,待人,因此十里、八里,都有妈妈深交。使我家的家族香火得到了延续。妈妈在企业里主要是从事盆、煲类的产品,没有授徒的权利。因为行规不允,妈妈似乎受到了不公。  

1963年兴修水库而成为移民。那时村民有的跟着感情走,而成为他乡的乡民,有的则听天由命,由国家安排进入了农场,成为相对稳定的职业家乡的变迁,同时也宣告一个陶瓷盛世时代的结束,那九条陶瓷的遗址,从不同的方位上永久地躺在家乡这一方水土上,成为千百年后出土文物的见证那个曾经创造陶瓷盛世时代的陶瓷业大军也因此重新寻觅着自己生活的归缩。  

    家乡的陶瓷满足了那个经济和文化处于落后的时代,造就了家庭用品的鼎盛时期。尽管人出于保健与安全的考虑,对陶瓷产的渴望回暧。但家乡陶瓷的再生已是不可能。因为一代人的离去,同时带走了那个时代的音符,除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勇敢地创造新的历史。九间陶瓷厂以九个遗迹永恒地奉献给村的历史,成为村发展的一个永恒的记忆  

再见吧!家乡那个陶瓷盛世时代!我们将不断地从这一废墟中勾起对从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