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吴语言文化对莆仙方言形成与发展的影响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吴松江  文章来源:莆田吴氏在线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4/7/13 10:48:24  文章录入:gohwu  责任编辑:gohwu
 

《吴文化探究》系列之一

古吴语言文化对莆仙方言形成与发展的影响

吴松江

古吴文化,乃是周文王姬昌的伯父泰伯与仲雍兄弟,携带着中原文化到“荆蛮”(今江苏一带),与当地文化相融合而成的,故泰伯被后世奉为吴文化的始祖

由于历史的种种原因,在全国范围内曾引起了多次的大小规模不一的人口迁移。随着吴姓人员的迁移,古吴文化向全国,甚至海外各地四处辐射扩散与传播,与各地的土著文化相结合,并深刻地影响各地文化的发展,特别是在语言方面对各地方言的影响与发展,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古吴文化之一的语言——吴语,又称江东话、江南话、吴越语、江浙话,从历史、文风、语言特性分析,吴语极近中古华夏雅言,其整齐八声调是为古汉语正统传。它来自商周春秋至今有三千多年历史变迁,底蕴相当深厚。它对处于东南边陲莆仙境内方言的形成和发展,同样也有着相当深刻影响与贡献。

经专家研究指出,莆仙方言(也称兴化方言,或莆仙话),乃属汉语方言系闽海方言群,为福建省十个汉语方言之一,其特色是:八音(包括白阳入)分明,保存着较多的唐以前中原古汉语。国际音标中边擦清音(舌尖前音)就是兴化方言的独特标志,有人认为这是古百越族的底层语言遗存。即是说,从这一研究成果中可以推测,莆仙方言中既“保存着较多的唐以前中原古汉语”,也遗存了“古百越族底层的语言”。

所谓的古百越族,是指居于现今中国南方和古代越人有关之各个不同族群的总称。福建先民称闽越族,与吴越同为百越之属。吴越语,简称古吴语,通行地域主要是古代吴越之地,即长江南岸的江东地区。《吴越春秋》和《越绝书》多处指出:“吴越同音共律”、“同俗并土”、“同气共俗”等。春秋战国时期,越国于公元473年灭吴国,楚国又于公元306年灭越国,楚语与吴越语必然增加了更多的语言接触机会,形成了吴楚语。为此说,莆仙方言中同样也遗存有“吴楚语言”成分。

莆仙方言中既然遗存了上面所述的多种古语言成分,说明了在莆仙方言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除了本地土著外,必定受到多种不同地域和不同语种的群体参与影响。历史事实确是这样,早在唐以前,莆仙境内的土著文化就不断地受着外来的先进文化的撞击与影响,并且与入迁的古吴文化和中原文化,在不同历史时期中,相互沟通,相互揉合,并在相互的同化与异化中,最后融合成一种新的风俗文化。莆仙方言也是在这种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历史条件之中,逐渐形成的。

从历史的脉向来看,吴越族的形成,实际上就是吴文化在江南的发端。司马迁在《史记·吴太(泰)伯世家第一》中记道:“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

泰伯和仲雍来到“荆蛮”(即今江苏一带)后,与当地居民开发江南,使得原先人烟稀少的地区逐渐成为人丁兴旺、经济发达的富庶之地,泰伯和仲雍也因之被当地人民推举为部族首领。后来,泰伯便在东吴之地建立国家,国号“句吴”。在春秋战国时期,寿梦奠定了吴国的强盛的基础,成为了强大的吴国。传至夫差当国之时,被近邻的越国所灭,国人便四散逃亡。据福建《晋江姓氏志》载:“吴氏最早入闽始于吴王夫差亡国之后(前473年),他们东渡扶桑,南下百越(闽粤一带),北上齐鲁,流放皖浙,埋名隐姓,四处流亡。”

在《溯源[姬姓吴氏历史考记]》(香港吴氏宗亲总会编)中记道:“据古代史籍记载:(吴氏传世至夫差失国之后),福建是吴氏南下比较集中的省份之一,也是吴氏分布比较集中到达的地区。据有关史籍零星记载:吴氏南逃是从‘苏、浙’边界越过闽北崇安山区,聚居于‘崇山密林’之中,过着与世隔绝原始人生活。由于山林‘瘴气’,住民只好下山,分居于崇安、浦城、建宁等山区。后逐渐向沿海移居。从闽北崇安、浦城移向闽中福清、莆田、仙游、惠安、泉州;移向……等地。”

这是吴人首次入迁莆仙境内的记载。携带着古吴文化包括吴语在内语种的吴人,在莆仙境内首次与当地土著进行沟通与交流,此语种对以后的莆仙方言形成有着一定的影响。

据《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记载,周晋王卅五年(公元前334年),越王勾践七世孙无疆与楚威王作战,失败被杀,国亡于楚。“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越王族大约就是在这个时期航海入闽的。《读史方舆纪要》引林壻《闽中记》云:越亡于楚后,其子孙徙居越迁山(今福建长乐县东北十五公里)。越族入闽之后就与七闽土著发生融合,建立了闽越国。

莆仙地域便是属于当时的闽越国领地,境内新一代的土著人所使用的语言已经融入古越语(融合吴语和越语的语种)的成分了,并也逐渐成为以后所形成的莆仙方言中的组成成分之一。

据明代《游洋志》记载:在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会稽太守朱买臣奉诏讨伐东越(即闽越)王余善的叛乱。余善在泉山(今闽北浦城)战败,“南奔五百里”,退据莆仙境内北部山区顽抗,汉军追击到这里,将叛军歼灭。现遗留汉代古战场遗址有位于莆境白沙镇的“越王台”、仙游榜头泉山“鸡子城”和钟山“蛇湾城”等三处为证。由越人组成的余善大部队在莆仙境内被击败后,一些残余人员为了逃命而流散到莆仙境内民间中,并长居下来与当地土著结合。

同时,魏晋移民带来的古吴楚语、西晋末年“衣冠始入闽者八族”带来中原口语、唐末河南中州王潮起兵南下带来的中州话、周边地区方言,在《闽都别记》中,记载着宋代莆田涵江还有古越族的后裔木客的存在等等。这些都是促使莆仙方言形成与发展的重要因素来源。

这一系列历史史实的记载,说明莆仙境内使用的语言,在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曾深刻地受到吴越、吴楚语言和中原古汉语多次重叠与深化的影响。刘福铸教授研究指出,莆仙方言中存在着许多吴越和吴楚方言词语。

现就吴越、吴楚方言词语成分在莆仙方言的出现,列举如下:

1、吴越语方言词语:

1)箅(音pi):莆仙方言对用于馏红米团 、贻粿等的竹制蒸架,称为“蒸箅”,实是“甑箅”,“甑”音同“赠”,音调的讹变原因,就成了“蒸”音,其实也符合本义。《玉篇》:“箅,必匙切。江东呼小笼为箅。”

2)鲑(音ke):莆仙称盐渍的小鱼为“鲑”。还有一种称为“毒鲑”的海产小鱼,在旧时是穷人用于佐餐,现为饲料或化肥。《集韵》:“鲑,鱼名。吴人谓鱼菜总称。”

3)埭(音tui):莆称围海的土堤为“海埭”。用于地名读为(te),如莆田的埭头。《通雅》:“江左呼堤为埭。”

4)烊(音iau):莆仙称熔化或溶化为“烊”。如“烊锡”(把锡熔化),“棒冰烊了”(棒冰溶化了)。清胡文英《吴下方言考》:“吴中凡化银及冰皆曰烊。”

5)囥(切音为“糠秧”): 莆仙称藏放或收藏为“囥”。如“囥厝里”(藏在屋里)。《吴方言词典》:“抗,同‘囥’……案今犹呼藏为抗。”

6衤宛(音uai同阮):莆仙称袖子或袖口为“衤宛 ”。如“长衤宛 ”(长袖);“手衤宛 ”(袖子)。《方言》:“衤宛 谓之袖。”晋郭璞注:“衣衤宛 ,江东呼衤宛 。”

7火休 (音hu,同腐):莆仙称燃烧后的灰烬为“火休 ”。如“禾火休 ”(草木灰)。《集韵》:“吴俗谓灰为火休 。”

8)薸(音piao):莆仙称浮萍为“薸”。《尔雅 释草》:“苹,萍。” 晋郭璞注:“江东谓之薸,音瓢。”

9)敦(音dun):莆仙称小土丘或小土堆为“墩”,“墩”是“敦”的后起字。如“涂墩”(土墩);“蜀墩”(一堆,或一层。墩为量词)。《尔雅  释丘》:“丘一成为敦丘。” 晋郭璞注:“今江东呼地高堆者为敦。”

10)煠(藻蛾切音):莆仙称把东西置于水中煮为“煠”。如“煠鸡卵,或煠面”(把蛋或面放在水中煮熟)。唐玄应《一切经言义》:“煠,江东谓爚(煮)为煠。”

11)侬(音nan):莆仙称人为“侬”。如“侬客”(客人)。莆仙也经常用“侬”代称“我”,如“侬卜行,伊亻不 肯。”(我要走,他不让。)《玉篇》:“吴人谓人侬。”

12垂沓 桃蛾切音):莆仙称积厚或重叠为“垂沓 ”。如“厮垂沓 ”(互相重叠);“垂沓 涂格”(砌土坯)。江苏《嘉定县续志 方言》:“俗谓厚积物曰垂沓 ,如云‘垂沓 米’等。 ”

13)搵(音wen):莆仙称蘸为“搵”。如“搵水”(蘸水)。《吴方言词典》:“搵,蘸。如搵酱油。”

14捼(音rui):莆仙称双手搓洗为“捼”。如“捼衫”(搓洗衣服)。上海《川沙县志 方俗志》:“两手相切摩曰捼。”

15)汏(音tai):莆仙称摇动而淘淅米中的沙子为“汏”。如,“汏米”(用水淅出米中的沙子)。段玉裁注:“今苏州人谓摇曳洒之汏”。

16)荡(长呣切音):莆仙称洗涮器具,或指衣物再洗一遍为“荡”。如,“洗荡”(泛指洗衣物)。《说文》:“荡,涤器也。苏州谓涤器为荡。”

17扌舂 (同“钟”音):莆仙称撞击为“扌舂 ”。如“厮扌舂 ”(相撞)。《吴下方言考》:“吴中撞物曰扌舂 。”

18)桄(同“光”音):莆仙称门、几、车、船、梯、床、织机等物上的横木为“桄”。如,“桌桄”(桌子下的横木)。《吴下方言词典》:“桄,横器物上的横木。”

19)凊(音qing):莆仙称凉为“凊”。如,“凊糜”(凉的饭)。《集韵》:“凊,冷也。吴人谓之。”

20)事体:莆仙称事情为“事体”。《嘉定县续志方言》:“事体,俗言事端也。”

21)粪箕:莆仙称畚箕为“粪箕”。《嘉定县续志方言》:“粪箕,拿扫除所用之器。”

22)闹热:莆仙称热闹为“闹热”。《嘉定县续志方言》:“闹热,俗言繁盛也。”

此外,“横直”(反正)、“准定”(一定)、“定归”(必定)、“下昼”(下午)、“里向”(里面)、“眠床”(传统木床)、“被铺”(铺盖)、“气力”(力气)、“丈姆”(岳母)、“阿伯”(伯父)、“师姑”(尼姑)、“齐头”(取整数)、“名头”(名声)、“水鸡”(青蛙)、“天光”(天亮)、“三不时(或不拘时)”(随时)等类吴语常用词,也都是莆仙方言中口语常用词。

2 、吴楚方言词语:

1)蜀(同“术”音):莆仙称一为“蜀”。如,“蜀祖”(一户)。《方言》卷十二:“一,蜀也,南楚谓之蜀。” 晋郭璞注:“蜀犹独耳。”又《尔雅 释诂》:“蜀,壹,弌也。”

2)拌(簸挂切音):莆仙称扬弃为“拌”。如,“用簸箕拌”(用簸箕扬以去除)。《方言》卷十:“拌,弃也。楚凡挥弃物谓之拌。”

3)揞(乌威切音):莆仙称以手掩盖为“揞”。如,“揞目睭”(捂眼睛)。《方言》卷六:“揞,揜,错摩也,藏也。荆楚曰揞。”

4)杮(音同“配”):莆仙称一片片木片为“杮”。如,“柴杮”(木片)。“杮”引申为一般量词,相当于“块”。《说文》:“杮,削木札也,陈楚谓椟为杮。”

5)步(音同“埔”):莆仙称水边或码头之类的地方为“步”。现大都改写为“埔”或“浦”,少数仍写“步”。如,“埔尾”“七步”等地名。《正字通》:“吴、楚间谓浦之步。”

6)箩(音lo):莆仙称细眼的筛为“箩”。如,“米箩”(筐筛)。《方言》卷五:“箕,陈魏宋楚之间谓之箩。”另,莆仙把盛物的开口箩筐也称为“箩”,不过读音为(lua)。

从上述所遗存的古代吴越和吴楚词语中可以证实,莆仙方言中确实受到吴文化语言所影响,并一直延存到如今。这是在吴文化传播过程中,吴姓祖先对莆仙地域的开发与发展作出贡献的一个有力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