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辉号咫园,福建省晋江深沪南春村人,清光绪贡生,少已有大志,肆力于学,无书不窥,涉猎甚广,知识渊博,诗文脍炙文坛,精于书画篆刻,县府省试,均名列前茅,但怀才不遇,青云不就,多次府试省试均末能凭举入仕,大半生蛛隐沪江家园,时与闽台及乡中文人雅士泼墨吟唱,于泉南及沪江讲学授徙,声名远播,远近执经请教者,履满户内外。父号吴二如,虔诚信奉道佛,江浙闽台商场均留下足跡,弟吴淑性光诸三十年甲辰乡试中式武举人。
施士洁号哲园、晚号耐公,生於清咸丰五年十二月十九日,(与宋代诗人苏东坡同月同日出生)家在台南赤嵌楼畔,原籍福建省晋江永宁西岑村。六岁即会吟诗作对,少年时已中小三元。(县、府、院三试得第一),清光绪三年京试高中三甲进士,钦点内阁中书。父施琼芳,清道光二十五年进士,即补江苏知县,铨选六部主事,辞官回台,受聘海东书院教席,施士洁亦与父亲一样无心仕途,辞官回到了台湾,时任台湾巡抚唐景崧纳其为幕僚,聘入海东书院,承父继任山长(即院长)之职,其间,在海东书院“倡为诗古文词之学”,培养了文坛久负盛名的丘逢甲、许南英及一大批名作家群,。
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施士洁作诗歌号召保卫家园。参与招募义军,抵抗日寇侵略,清廷与日签订“马关条约”,施士洁痛心台湾割让,携家带眷内渡回闽祖籍地,曾出任同安马巷厅长。后移居厦门。施士洁诗文清新雅逸,造脂极高,常与文人雅士交往,对饮吟唱,在台时结交诸多闽南儒生雅土,与贡生吴淑辉情如手足,亲如兄弟,结下莫逆之交。
深沪与台湾一水之隔,明清盛世时代,两地渔商海运已十分繁捷,清未,吴咫园文才出众的声名早在闽台两地传闻,施士洁与吴咫园早就心仪相互交往,当吴咫园乘舟在台南安平湾至二仁溪一带会友时,施士洁因事末能相晤,耿耿于怀,一年后,施士洁与吴咫园相晤于台中桐郡巷,两人意气交投,友情更如胶似漆,比之为汉代的陈重与雷义。施士洁在他的诗中,描述了与咫园的交往及情谊,十分赞尝咫园的才华,给于极高学术评价,誉之如隋代的崔儦,唐代的李泌,及明代的匏庵等名儒。吴咫园亦十分崇尚施士洁的才华,两友惺惺相惜,非常珍惜他们之间的友情。
吴咫园回福建后,每逢科举均努力应试,虽才华洋溢,却如唐代罗隐一样,十举不中,直到两鬓飞霜也韌而不捨,施士洁经常赋词鼓励,为他仕途不顺而叹息及鸣不平,但无心仕途的施士洁,时而亦表示对媚外腐败的清政府官场的不满,鞭策吴咫园要有中国人的骨气。
施士洁回祖籍福建后,他们两人的友谊更加牢固,时常聚首福州、厦门、泉州,深沪与文人雅士吟唱,时譽为海滨邹鲁的深沪,文风颇盛,名儒荟莘,人才济济。他们经常在深沪秀才陈厥球的遂园举成文酒会,互相题咏,互赠茶具、香珠、摺扁、海鲜等礼物。吴咫园逝世后,施士洁十分悲痛,亲自为他写下了可高歌可泣的祭文。
施士洁及吴咫园的诗文存有十分高深的历史文化底蕴,施士洁的诗清新豪健,慷慨豪放,激昂悲壮,笔力雄厚,颇有苏轼影子,吴咫圆的诗文飘逸流畅,绮丽柔靡,格调高朗, 讽喻含蓄。但两人均有风花雪月,振聋发聩的艺术力量。两人诗文著作甚丰,但吴咫园的遗作今已如凤毛麟角难以找寻,施士洁的诗词遗集生前未及付梓,1964年於台湾施氏后人处发见遗稿. 《日记》《乡谈律声启蒙》《后苏龛诗钞》《后苏龛文稿》等,后被收录在《台湾文献丛刊》中,现兹将施士洁与吴咫园的部份遗作附载于下,以供读者品尝;
《桐郡喜晤吴咫园明经》
咫园居士抱儦骨,蛛隐沪南世未识。眼饱李泌三万签,身入崔儦五千室;
匏庵讲学盛门徒,兀坐皋比键不出。临池工作龙鸾姿;博物能谈豹鼠质;
偶然兴到见鳞爪,余技雕虫及篆刻。青衫落拓几经秋,奈此华颠尚闱棘!
年时放棹七鲲游,地主深惭交臂失。鲸氛□□□□□,天遣两人订胶漆。
热尘红□□□□,□□□□□□侧。示我二如行乐图,为道□□□□□
何当买得平原丝,想象须眉纬古佛。君家奕叶署通德,岂待区区蹇子笔!
披图三叹味君旨,琥珀权将纤芥拾。方今末流竞题品,妙缋可怜疥俗墨。
相知我辈为写真,信是心仪非耳食。茫茫人海万浮萍,惟我与君二而一。
注;(二如,咫园先尊别号也)。
《咫园赠香珠,叠韵答之》
诗家作苦锻心骨,用法严於程不识。古来健者惟少陵,君乃膺然闯其室;
太白真仙长吉鬼,百灵万怪呼之出。鄙人惭非遭子建,未敢平揖友吴质;
类狗类骛两不知,但将虎鹄自书刻。无端巴里和阳春,心既塞□□□棘!
君诗绝代比西子,使我东施□□失。□□□□□□群,蒙叟聊寄漆园漆。
斗然入□□□□,□上恐遭俗目侧。奈何爱我忘我丑?自顾衰彦增歉色!
从此奉君一瓣香,望风遥拜旃檀佛。旁有雏鬟睨我笑,欲步君诗屡阁笔。
得君一字一珍珠,胜似当年青紫拾。眼前又届桂花忙,垂老磨人半丸墨。
青云白发等闲耳,愿君勿溷蠹鱼食;毅夫宗法冠军雄,要向榜头偻指一!
《再叠前韵,以诗、茶具赠答咫园》,
詅痴顶踵无媚骨,白眼看天不相识,烟尘涨海溷鱼龙,中有幽人在陋室。
老佣秃笔已成邱,薶头矮屋几时出?□盘衎世弄姿首,摇落天生空谷质。
襴衫席帽□□□,□□小儿无乃刻!嗟今无事复□□,□□□□□□棘。
□我同为黄种人,国魂已去□□失;□□墨雨□乾坤,遂令震旦黝如漆!
君於白地放光明,我愿从之瓶杖侧。沪云莽莽沪水深,鲤鱼城里正秋色。
打包一钵一袈裟,遁迹恒河沙数佛。童真偶证法喜禅,天魔忽绕画眉笔。
读君赠句苦效颦,骚人牙慧那可拾!萧斋旅夕金商吹,抱叶雌蝉长墨墨。
相期珍重岁寒心,风雅主盟言不食。报君诗扇博轩渠,媵以涤臊茗具一。
《咫园省试罢归,三叠前韵酬之》
[访我於瀞誃不晤而去,以诗箑、华履相贻]
支床病叟剩鸡骨,倦眼朦胧丁不识;瞥见诗人纨扇诗,明月团团照我室。
春来我有采薪忧,两月户庭未敢出。先生惠我鲁风鞋,猥以儒文被俗质,
要使青云足下生,化去双凫不停刻。可奈瀞誃作寓公,株守经年困篱棘!
袁宏深荷谢傅情,表扬仁风誓勿失!愿随刘勰执礼器,不觉梦中绕丹漆。
相思恨隔一重城,展转客衾常反侧。昨忽闻君辱玉趾,贱子衡茅顿生色。
谁知避面同尹邢,到此缘悭方悟佛。怪君信宿又飞去,如僧繇龙一点笔。
遂园回首旧文宴,渺渺坠欢何处拾?吟椾差幸留爪痕,大匠当前示绳墨。
索居无那久离群,百六东风过寒食,三复琼瑶桃李篇,投我几回未报一!
注:(遂园,君同里陈小厥茂才别业),
《咫园以海物相贻,书扇答之》
吾乡风味足鱼虾,客里相贻惠倍嘉。惭负故人吴季子,了无瑶玖报桃瓜!
月来于役榕门道,曾以新吟赠左斋。此意分明在团扇,因风又转入君怀
(昨赠胡恂文四截句,书之扇上)
《咫园和韵叠韵答之》
水母无端竟目虾,齐梁作手逊元嘉。如何炯炯双银海,错认安期枣似瓜
老子婆娑风月惯,此行不作太常斋。江楼醉倒无人识,一刺生毛尚在怀。
(君撰愚盦筱庭二陈君墓志,以文字相商榷)
《咫园和痕字韵叠韵答之》
文章妙到天然处,读者难寻斧凿痕。谁识咫园一枝笔,导河千里出龙门?
眼底诸豪食肉飞,穷生骨相了无奇。相逢一笑村夫子,胸有千秋得失知。
人面桃花似去年,又笺香草学莘田。群雌见我新诗扇,一日台江万口传。
(时咫园方省试优榜,台江宴集,以咫园所赠诗扇传示歌姬)。
《吴二如封公象赞》
呜呼!沪江之滨,狉狉榛榛,胡至今所谓国之隽老,独於公乎一人?公之同里,告予小子曰:『公生平,诚而已矣。公家匪素封,而无纤啬容。脱手圜铜,肇成乎一亩之宫,繄考亭是崇。公身匪在位,而强御不畏彼虎;而冠者凡几辈,罔弗戢其锐,息其沸。繄恃公为吾桑梓卫』。公之冢君,是谓咫园,有声上舍,於桐之垣。咫园觥觥,弟雁行,仲举於乡,叔饩於庠。鸣呼!文通而武达,颖竖而苕发。沪山苍苍兮,沪水泼泼,述德而诵芬者,犹想见我公之诒厥。公乎,往矣!咫园岿存,授我以图,责我以言。拜公遗象,奕奕真元。呜呼!公之爵虽未显兮,公之品则已敦也;公之业虽未裕兮,公之泽则已蕃也。予小子洁,敢拜手稽首而为之赞云!(施士洁作)
《沪江海难篇》
万家烟火,人少负郭之田,一叶风涛。海是生涯之路,身固危於走马,业难舍乎捕鱼,若朝往暮还,回航无恙,虽遭风暴雪虐,折磨亦甘,何意灾难生於一朝(突飙台母)波涛惑於千仞。徒唤天公,四十余艘楫樯,霎时沉鲲溟之外,三百多人顶踵,同时痤鱼腹之中。天地为悲,鬼神亦哭,时则八月廿三日也。东西舍哭声相闻,南北邻灶火多稀。或父子兄弟之俱亡,程婴难存孤者,或只鹄单凫之顿逝。此罕世巨祸,实吾乡之晦气,惟死者已矣,魂魄何依?生者难为生,饥寒谁悯?祸患虽由天意,补救要在人为。夫不弔灾,君子所恶。秦能输粟,春秋特书。况在同乡共井之人,岂无济困扶危之念,爰是公筹捐款,订立赈规。救枵腹而施升斗,恩波稍润,慰幽魂兮而宣经忏。苦海同超,既鸠八百之金资,更赠一言於梓谊。尤愿善心各发,盛举共襄,高田水流及下田,总是八家同井,东壁灯分於西壁,何吝一隙余光,倘肯倾囊以充巨费,庶几河润九里。辙有重苏之鲋鱼,水泄八功。海无衔冤之精卫。(吴咫园作)
《国子监太学生泽握璇圃像赞》
璇圃族兄遗照:
貌癯而清,官止神行,卑以自牧,既和且平,
春风面目,秋水心情,於人无忤,与世无争,
既仁者寿,况善养生,种德收福,兰桂敷荣,
载瞻遗像,须眉毕呈,典型在昔,我吕为兄。
弟淑辉顿首拜撰(岑前吴氏孟房绍经堂家谱)
《吴咫园明经祭文》
呜呼!宙合陵夷,耆宿何之?晨星寥落,已而已而!自我离乡倏逾十稔,苍狗白衣,黄粱一枕。痴生逝矣,采生溘然,行芳厥球,相与後先。诸子壮颂頄,遽唏薤露,灵光虽存,而伤迟暮。咎园硕果,万口祝延;少微今陨,彼苍者天!鲤城以南,皋比之坐,经师人师,又弱一个。呜呼哀哉!君之於我,异苔同岑,迢迢两地,以心印心。追念生平,水萍泥爪,虞笔广谈,寸私倾倒。坠欢如梦,沪里遂园,过从文酒,十日平原。故郡荒祠,对床风雨,麈尾纵横,九州千古。授徒绛帐,问字元亭,咫园之学,葄史枕经。抗手欧、曾,希纵董、贾,咫园之才,玉堂金马。三高钟阜,一老淮阳,咫园之德,抱素含章。彦和雕龙,子建绣虎,咫园之文,周规折矩。数奇不偶,天乎人乎!彼其之子,何必读书!君兮槐忙,一十五度,道丰身啬,畴晰其故。贫而兼病,今昔同悲,枵然煮字,曷以疗饥?眊燥秋风,明经终老,罗隐、温岐,相怜灰槁。呜呼哀哉!不绝如缕,幸有文孙,笵馨祖砚,仅此传人。我滞禾门,君终梓里,天醉陆沈,奈何後死!生刍一束,弗获登堂;素车白马,深愧笵、张!遥酹幽宫,怆挥泪墨。灵其格兹,下讯无极!”(施士洁作)
《峙海拾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