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开生老人的控诉
刘意初
吴开生,沙坪镇台桥乡人,农民,今年七十有七。1938年11月5日崇阳遭日寇沦陷。万恶的日本强盗,在我们崇阳犯下了滔天罪行,以大屠杀为最。一次日军在他的湾子丁家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他就是在这次屠杀中死里逃生出来的。他首先掀开衣襟,指着腹部一条三寸多长的刺刀伤疤对我说:“历史的事实,如同我身上的这块伤痕一样,谁也抹熬不了!”接着,他以极其沉痛的心情叙述了当年日军在这次屠杀中的经过和情景:一九四O年农历十二月三十日下午,大沙坪据点的日军中有两名马夫在对河的桥头洪家河边草坪上牧马。两名马夫未带武器,被当地游击队王爱林部打死一人,并牵走了两匹马。日军为了报复,于第二天即大年初一的清早,出阵一支小队人马,寻踪追迹,下乡搜查中国兵。他们窜到了丁家门前,发现马的脚印突然没有了(原来由黄桂保于头天傍晚把马脚印销毁了,因为害怕鬼子藉口下乡杀人放火),疑丁家藏有“土匪”,于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就在丁家发生了。当时日军神出鬼没来得快,全屋来不及躲避出去而留守在家里的男女老幼共计六人,全遭杀戮,一个也不能幸免。有一家是两母子被杀害,儿子张桂保,一枪穿过胸膛,全身刀口三十多处,其母亲黄新娭毑,先挨了两刺刀,后又遭到枪击;一家是叔侄二人被杀,叔父丁先田是用刺刀刺杀的,全身伤口二十多处,侄儿丁克明,全身中弹三处,最后又补上三刺刀;再一家就是我本人和我的一个不满一周岁的小孩子亦遭到杀害。鬼子为什么不先向我开刀而要杀害我的孩子,无非是要我知道他们的厉害,让我看看自己的孩子是怎样被杀死的。我的孩子被杀得多惨呀,首先一刺刀是从口腔里捅进去的,孩子穿在刺刀上,鬼子便有一只手端起枪托,继而慢慢伸直手臂,把孩子高高举起来,然后站在原地打圈圈;第二刺刀再是从孩子的肛门里杀进去的,其表演的动作,与第一刺刀全同。鬼子不仅以杀人做游戏取乐,而且又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杀人方法来锻炼自己“举重”的臂力。世界上哪有这样狠毒的人?我是这次被杀害的六人中最后遭到杀戮的一个,身上打了一枪,还有刺刀伤口十多处,肠子也掉出来了。鬼子见我们个个都已经死去,才高高兴兴地笑着走了。鬼子走后,全屋的人从山里回来了,见此惨景,哭声震天,悲愤至极。我的妻子见我已“死”,倒在血泊里,同样伤心倍至,失声痛哭,随即给我烧纸钱,接着请人上山挖穴窖,准备第二天埋葬我。可是当我把从地上抬到门板上的时候,我突然发出一声极为微弱的呻吟。这时,妻子用手掌心放在我的胸前一试,胸脏有一点儿跳动;再用耳朵靠近我的鼻端和嘴边一闻,也还有一点儿出气。尽管我能活的希望只有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但是我的妻子仍然满怀希望,及时请来医师给我抢救,把伤口敷上药,并包扎好,过了一两天,我终于复活了。经过一年多的医治,我完全恢复了健康,而且一直活到今天。说实在话,我是不该死的。不然的话,象我那样伤势特别严重的人,哪能活得了?我不是已经活了两世吗?
我虽然还继续活着,但时刻却没有忘记我的孩子的惨死。
(《崇阳文史·第三辑》1986年)